“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有點奇怪地看着路百曉,他今天和往日有所不同。我們從教室出來後,他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回想起剛纔在教室,李俊傑對他打招呼,他也是愛理不理的,莫非兩人又鬧彆扭了。現在回到寢室,就我和他,他應該沒有什麼顧忌吧。
路百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呆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覺得李俊傑這人如何?”
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以往我們都是稱李俊傑爲“阿杰”的,如今他直呼其名姓,看來真的有和對方劃清界限的意思了。“他是我們的好兄弟,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他把我們出賣了,那他還能算是我們的好兄弟嗎?”
“出賣?”
“你還不知道吧,他的舅舅李良雄,是中央情報局的人。”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還把他當朋友?”路百曉驚奇地瞪大了眼。
“恩,這事還是他自己告訴我的。”
“啊?看來你們就瞞着我一個?”路百曉更是難以置信。
“不是故意瞞你,因爲我們知道你會有些什麼反應。如果事先告訴你,依你的性子,我們三個還會結拜麼?”
“這倒是,我會拜你這個大哥,卻絕對不會和這小子結拜。”
“既然結拜了,我們就要彼此信任。我信任他,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樣。況且現在又是非常時期,我們可不能先亂了自己的陣腳。”
“可是……”路百曉還是有些不情願。
我看着他道:“是井上告訴你的吧,還給你看了些證據,是吧?”
“是他告訴我的,還給我看了他們的合影,”路百曉驚訝地衝我道,“奇怪,你又不在場,你怎麼知道呢?”
“不用猜就知道是他。他口說無憑,肯定要拿出點實據給你看的。他也算是個有心人呢,可惜沒使在正道上。去年我們不在,讓他們輕鬆勝了一場,今年我們參賽,他擔心勝算不足,就想出這招,來瓦解我們。哼,他想瓦解我們鐵三角,簡直是癡人說夢。”
“真險!差點就上了他的當。我這死腦筋。”路百曉拿手拍頭,我擋住了他拍向腦袋的手。“留着勁,上場用吧。”
“今天還練球嗎?”
“當然練,老地方。這次還需要你作個證明呢,”我看着迷惑不解的路百曉,笑道,“如果你不給我證明的話,今晚就會有人做你的大嫂了。”
在這個晚上,我終於洗刷了不白之冤。叔叔對他打我的那一巴掌,說了抱歉。可最該說抱歉的人,卻狠踹了我一腳,還“淚溼夏衫袖”。不用說,那襯衫是我的。儘管洗刷了冤情,可我卻沒有喜悅的感覺,反而內心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路百曉卻笑了,他發現有人比他還死腦筋。這個人就是我。
第二天早上,沒看到林燕鶯。聽叔叔講,她很早就出門了,還帶走了行李,說是到朋友家去住了。叔叔接下來說的話,把我的後悔之情一掃而空。“她走了也好,你可以安心練球,現在沒有什麼比球賽更重要的。”
我比往常更努力的練球,我的眼中除了球,再無其他。我的脾氣也比以前暴躁,隊友發揮失誤,我就會破口大罵,與之前的我判若兩人。最後連路百曉和我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話惹我發怒。其實那段時間,大家都知道我在想林燕鶯了。參加這次球賽的隊友,有很多在校內是有戀人的,但爲了球賽,他們也義無反顧地將戀人拋在了一旁。而他們的戀人也沒閒着,她們一大幫女生聚集在一起,準備給這次球賽、給她們的戀人一次大的驚喜。她們要用行動證明,女人並不總是站在男人身後的,而是和男人並肩作戰的。
決賽之日終於到了。比賽地點是加利福尼亞州的玫瑰碗足球場。幾天前,由斯坦福大學校長向州長髮起提議。這位對中國充滿好感的校長,提議將這次比賽放在1922年建立的玫瑰碗足球場。他的提議在州參議院引起泫然大波。超過半數的議員表示堅決反對,反對的理由有兩條,其中一條是,這次比賽只不過是一場大學生的足球賽,沒有必要放在如此“豪華”的場所;另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比賽的一方是中國學生,美中關係如此緊張,還如此“善待”美方的敵人,豈不是成了西方版的東郭先生與狼。但州長後來說了兩點,那兩點是:一、美中關係的確緊張,但這種關係是國與國之間的,民衆和學生是無辜的,既然中國學生在美國讀書,那麼他們應該享有和其他國家學生一樣的權利。二、足球是世界性的體育運動,它沒有貴賤之分。玫瑰碗足球場既然能提供給奧運會、世界盃,那麼理所當然也能提供給大學生。議員們接下來進行投票表決,三十六位參議員中,只有三人投反對票。投反對票的三位參議員在離會時,居然異口同聲的說:“讓我們看着吧,看中國學生如何在足球場上,輸掉中國人最後的顏面。”
比賽放在下午14點30分。這一天的這一時刻,註定被住在加州的中國人所銘記。玫瑰碗足球場此刻就像龍捲風的風眼,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的人潮使其形成了一股強烈的旋風,這股旋風不光席捲了加州,還波及到了白宮。美國總統都想放下繁忙的公務,乘坐“空軍一號”來看個究竟。對我們來說,意料不及的是足球場的龐大,那場地能容納十萬多人,而我們只有區區一萬面小五星紅旗。可結果這一萬面旗幟還有近一百面沒發出去,有不少同學在球場爲我們的隊員吶喊助威時,都是兩手舉着紅旗。來場的中國人很多都自帶了旗幟。有些是聽到球賽消息後,連夜趕製的。有的儘管帶了旗幟,可看見同學手中的,還是去要了一面。有位在加州住了二十多年的白髮蒼蒼的老人,是自己柱着柺杖過來的,他握着中國學生的手說:“我雖然入了美國籍,可我的心依然是向着中國的。中國萬歲!中國人萬歲!”
我站在李俊傑家的門口。李俊傑不會踢球,但我們邀請他做現場解說員。已經是14點了,李俊傑還在磨蹭。他這兩天交了一個女朋友。他在給女友打電話。
“唉,我欲將心託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我在家都不做家務,你居然要我去給你做家務,我好歹命啊!”
“俊——傑!”一聲尖呼遠遠傳來,是他的舅媽。“你還在發什麼混呢,天哪,今天可是個出彩的日子,瞧你頭髮亂的,衣服還沒換,你真把我急死了,你同學還在等你呢。”
好不容易等“李大公子”出門。一路上,李俊傑還在對他的女友發表意見,說這樣的女人讓人吃不消,男人怎能做家務呢。我對此不以爲然。“女人不是天生做家務的,女人可以爲男人做家務,男人也可以爲女人做些事的,這些事裡就包括家務。”
李俊傑笑道:“我看你倒是願意爲那個林燕鶯做牛做馬。”他話音剛落,眼神就定在了一個“目標”上。“目標”是個女人。我也注意到了。這女人年齡和林燕鶯相仿,相貌不錯,穿了一條超短裙。她裙下的大腿吸引了李俊傑的大半目光。
她說話了。“你們兩位,誰是參加這次比賽的球員啊?”聲音透着一股妖媚。
李俊傑朝我耳語道:“你有林燕鶯了,這次就成全小弟吧,看她樣子,是對球員感興趣呢,我就借一次你的名,等小弟好事成了,再一併致謝。”還沒等我表示,他就走上前去,要去挽這女人的手。“美女,你好,我是。很高興認識你……”
“是你啊。”這女人冷笑了一聲,道,“那就別怪我了。”
“是我。怪你幹嗎……”李俊傑被她的話搞糊塗了,當他看到從女人的身後走出四位大漢來,再看到大漢手中的棍子,他感覺到大事不妙了。他再回頭看我,我也被三個手拿馬刀的大漢給圍住了。
“把他的腿打斷。”女人下了命令,四個大漢舞着棍子就往李俊傑的腿上招呼。她掃了我一眼,道:“不留活口。”眼看三把馬刀朝身上砍來,我開始後悔沒帶雙節棍出來,可即便帶了,這短兵器又如何對付這三把長兵器呢。我左閃右躲,甚是狼狽。李俊傑已被打翻在地。女人見那三人始終未能傷我分毫,很是氣惱,奪過其中一人的馬刀,朝我揮舞過來。這下是兇勢大增,她的刀術嫺熟,絕非剛纔那三人可比。她的刀術,讓我想到了林燕鶯,如果現在的對手是後者,該有多好啊。
我已經是避無可避,眼見那刀就要當頭砍落,忽然一個戴着摩托車頭盔的黑衣男子,搶在我身前架開了那把刀,那把刀沒傷着我,卻傷了他,他的手臂被劃了一道大口子,鮮血淋漓。女子大吃一驚,這男子不光架開了她的刀,還把刀給震飛了,再看男子手中的武器,赫然是——雙節棍。更讓她難以相信的是,一道血從她的額頭流了下來。她知道遇見高手了,如果那男子不是爲了救我,剛纔那一下足以讓她斃命。她揮了揮手,跟她來的那幫人一下子逃了個無影無蹤。
黑衣男子簡單包紮了下傷口,招呼我上摩托車,我看了一眼李俊傑,他的腿傷勢不輕。我不能丟下他,他那傷可是爲我挨的。黑衣男子捏着聲音道:“他沒事,我通知他舅舅了。”他的聲音有點像唐老鴨。我跨上車。車子絕塵而去。我有種感覺:這次遇襲絕不會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