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潔冰清

(一五八)

赤腳大仙如實向天後供述了他的惡行,天后聽罷勃然大怒,念在赤腳大仙主動坦白,有悔改之意,天后仍保留他神仙之位。天后令赤腳大仙戴罪速速尋找梅花仙子,以示懲罰。梅花仙子的熱血灑在冬青的家園,化作嬌豔欲滴的鮮花,赤腳大仙爲贖罪,在人間終於找到梅花仙子的真身。赤腳大仙將梅花仙子帶上天庭,天后目睹傷痕累累的梅花仙子,內心隱隱作痛,命人用甘露瓊漿爲梅花仙子洗浴。

天后又親手取來綵衣,給梅花仙子披在身上,梅花仙子重現人形。梅花仙子陳述了自己的親身經歷,並懇求天后定要救活冬青。天后是天界聖母,聽過梅花仙子的故事,也爲她的真摯情感所打動。梅花仙子跪在天后跟前,苦苦相求,天后原本是血肉之軀,嘆息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天后動了惻隱之心,梅花仙子遭赤腳大仙嫉恨,誤落凡塵,並沒有觸犯天條,天后亦無治罪梅花仙子的意思。

梅花仙子與冬青情緣未了,天后格外開恩,准許他們結成夫婦。但是梅花仙子下凡以後,便不能爲仙,須到人間經受生老病死的輪迴。梅花仙子答應了天后開列的條件,爲救冬青的性命,有什麼苛刻的要求,她都願意承受。天后平日對梅花仙子特別垂愛,是天庭衆所周知之事,天后賞賜月老千年玉液,請月老給冬青和梅花仙子許以一甲子的恩愛年限,月老照辦,天后懸着的心方纔落下。

梅花仙子在小茉莉的陪同下,重回冬青故土,卻見滿目淒涼,枯枝殘葉,凋零殆盡。梅花仙子前來救難,冬青的父母感激不盡,說也奇怪,冬青竟然不治而愈。而梅花仙子則失卻法力,若想冬青種植的梅花完好如初,可謂難上加難。聰明的小茉莉忽然想起,如果凡間男子和天界仙女共結連理,便可逢凶化吉,萬事皆順。小茉莉委託月季仙子替代自己,守在這對情深似海的夫妻身邊,以期有所轉機。

月季仙子膚色白皙,嬌小瓏玲,溫柔可人,梅花仙子也明白小茉莉的用意何在。冬青情深意重,斷然不會有納妾之想,再說這也委屈了月季仙子。梅花仙子苦思良久,決意自盡,以換取梅花的繁盛。翌日一大清早,冬青到處找不到梅花仙子的身影,最後在柴房,冬青發現了梅花仙子,她又一次魂斷離別。冬青痛哭不止,他發覺梅花仙子的手裡握有一張紙條,沾滿淚痕,上面寫着娟秀筆體的字樣。

梅花仙子寫道:冬青,我的夫君,我們已拜堂成親,可並無夫妻之實。我原來打算和你一同守候至終老,爲你生兒育女,而我現在法力盡失,不能替你分憂。請相信,我對你的愛,用言語無法表達,只可嘆我命數不好。望今後你要與月季仙子聯姻,善待她,就是對我最好的慰藉。妻,梅花絕筆。冬青看完梅花仙子的遺言,痛哭流涕,直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一旁的月季仙子也陪着冬青流淚,冬青老邁的母親說:這是天意,你好好待月季仙子,也是對得起梅花仙子。按照梅花仙子的遺願,他們將梅花仙子葬於高山頂端,處理完梅花仙子的後事,冬青和月季仙子成婚。此後,梅花在園中開得異常旺盛,芳香撲鼻,望着山峰之上梅花仙子的墳墓,冬青彷彿看見她綻露笑靨。在以後的日子裡,月季仙子給冬青生下兩雙兒女,四個孩子長大後都很有出息。

冬青在每年的祭奠之日,便會來到梅花仙子的墳前,親自將梅花放在梅花仙子的墓碑上。月季仙子也深明大義,和冬青一起祭拜令人敬仰的梅花仙子。冬青八十歲高齡那年,倒在了梅花仙子的墓前,冬青的子孫把他葬在梅花仙子的旁邊。月季仙子也是兒孫滿堂,甚感欣慰,雖深愛的丈夫把自己當成梅花仙子,但不會有所怨言。月季仙子被冬青對梅花仙子的深情感動,她已完成王天后交與自己的任務,追隨冬青和梅花仙子昇天。

(一五九)

蝶仙聽聞梅花仙子的義舉,深爲感動,冬青和梅花仙子的宿世因緣,註定他們有一段美好過往,而卻不能善始善終。幻真說:梅花仙子的香氣,只在寒冬時彌散,傲然如雪,遺世而獨立,跟她的品性有莫大的關係。蝶仙似有所悟:世間萬事都應順其自然,不可急於求成。幻真道:然也,修仙也是如此,不躁進,不強求,功到自然成。蝶仙問:依照這樣的標準,你看我適合修道嗎?

幻真說:你心性平淡,心靜若水,不爭不奪,正是修仙必備的先決條件。蝶仙淺笑說:莫要取笑我,我沒有你說的那樣好,我只是個小蝶精。幻真沉吟半晌,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的眼光一向是很準的。此時蝶仙注視着手中枯謝的梅花,好像看到自己的影子,恍然是梅花仙子的化身。前世的蝶仙,同樣清新美麗,引得路人的回頭率飆升,卻沒有真正欣賞和理解她的知音。

憂傷的蝶仙,化成蝴蝶,闖入異界,遇見幻真,等待他來採摘。幻真從來都是默默凝望蝶仙,不願驚擾了她,蝶仙一念至此,不覺泫然落淚。蝶仙爲自己,也爲她的偶像梅花仙子潸然淚下,幻真出其不意,迎前低頭吻了一下蝶仙光潔的額頭。蝶仙猛地一驚,幻真此舉完全違背常規,他平日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幻真伸手,輕輕擦去蝶仙臉頰上的淚痕,眼裡透出一種柔情的光彩。

幻真安慰蝶仙:我知道你爲梅花仙子而傷心,早知如此,我也不會給你講故事,你哭花了小臉,全是我的過錯。蝶仙轉而破涕爲笑,喃喃說:你若早點有這般表現,我決不哭泣。蝶仙心內只有這點小小期盼,再無其他祈求。幻真將梅花別在蝶仙的髮髻間,蝶仙揉揉眼睛,發覺這並不是虛幻的夢境。幻真小聲說:女孩的心思真是難懂,反覆無常,陰晴不定。蝶仙已然聽見幻真所言,質問道:你說什麼?

幻真掩飾說:我是在誇你,情感細膩,令我好生羨慕。蝶仙明知幻真說法前後不一,也不予以點破,她所憧憬的恩愛繾綣,大抵就是這個樣子。蝶仙見過小茉莉與玄天的言語爭鋒,小茉莉穩穩佔據主動,頗具男子的性格,豪爽不羈,快人快語。待兩人情到深處的時候,小茉莉彷彿變換個人,變得思緒縝密,柔腸萬般。若是平日裡,小茉莉絕不可能有這樣的舉止,用玄天私底下的話講,小茉莉絕非善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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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仙問幻真:我哪裡值得你羨慕?幻真簡約概括八個字:慧心巧思,聰明伶俐。蝶仙又追問:此話怎講?幻真說:你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我自嘆不如。我提議,現在你賦詩一首,以證明我並未誇錯人。蝶仙略一思索,吟道: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霜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幻真擊掌:妙極,妙極。蝶仙說:我只不過是隨口而出,如此泛泛之作,太也平常,稱不得是錦繡華章。

蝶仙雖嘴上這麼說,心裡則異常歡欣,幻真的吹捧之詞,吹皺了一池春水。蝶仙道:我已作詩,你也該應景寫一首,放心好了,我必定洗耳恭聽,不會笑話你的。幻真苦想多時,開口道:生死宿命皆由天,千重考驗遍人間,放下累累我執念,靜心悠悠羽成仙。山風拂過,蝶仙衣袂飄灑,長髮輕瀉,活靈活現一修成真身的仙子,幻真此詩正是爲蝶仙而作。幽比若蘭,傲似寒梅,蝶仙玉潔冰清,超脫凡俗,不愧是極致仙品。

幻真好像置身於仙境之中,雲霧繚繞,時間似乎靜止不動。兩人共同傾聽仙音,不絕如縷,久久不散,雙雙陶醉其間。蝶仙感覺這並不是她的幻聽,是真實的樂聲。蝶仙循聲眺望,遠處的小茉莉正吹響玉簫,曾幾何時,蝶仙貶損小茉莉技不如人,時過境遷,小茉莉在玄天的指導下,已能吹出仙樂。蝶仙很想請教吹簫技藝,小茉莉準定耐心示範。蝶仙倘若學會吹簫,單獨與幻真在一起,爲他獻曲,不失爲另一番情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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