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浪軍團的士兵們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站在河邊等着挨弩箭可是愚蠢的舉動,大旗開處,一個戴着紅櫻金盔的將領走到了隊列前,在弩箭的射程外呆呆看着斷開有兩丈餘的石橋出神。
錢不離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沮喪,從開戰以來到現在,鐵浪軍團的騎兵跨下戰馬被鐵蒺藜刺倒、騎兵滾落在地被踐踏而死的,加上被弩箭射殺的人,已經將近二百人了,這是一個不小的損失!
在洋河這一側攻擊伏兵的楊遠京已經結束了戰鬥,雙方的人數對比,楊遠京佔了優勢,而每個斥候的戰力也比對方高出很多。兩輪齊射之後,對方的騎兵就所剩無幾了,隨後楊遠京帶着斥候們高呼酣戰,一個衝鋒,就把對方不滿百人的步兵盡數殲滅,當然,他沒有忘了抓兩個俘虜。
當楊遠京帶着斥候們趕回錢不離身邊時,宜州軍的步兵也到了洋河河岸,步兵的前列竟然全是輕裝的刺槍兵,顯然,宜州軍根本就沒考慮過防守,他們想的只是追擊。
“大人,浮樑抓回來了。”楊遠京示意斥候們把抓來的俘虜扔到地上。
錢不離瞄了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的兩個浮樑一眼,此刻威脅已去,微笑重新浮上了他的嘴角:“誰來告訴我,鐵浪軍團一共有多少人來宜州了?”
兩個俘虜不約而同的哼了一聲,沒有人回答。
“我沒時間和你們羅嗦,老老實實告訴我,我就放了你們,不說就死!”錢不離確實沒時間和這兩個俘虜周旋,抓俘虜的機會有的是,現在自己可是在和接近三千人的大軍對峙啊,雖然隔着一條河,但心裡的壓力可不小。
“大人,您不用枉費心機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一個俘虜緩緩的回答道。
“好吧。”錢不離很直率的回道:“來人。把他們的四肢砍掉,扔到橋頭上去。”殺俘爲不祥?真是笑話,如果他錢不離不幸落入了宜州軍之手,死法會更慘烈吧?!
程達帶着幾個親衛二話不說,就把那兩個俘虜向前推去。兩個俘虜先是錯愕,接着又變得驚慌起來,他們以爲福州軍把他們活抓,就是爲了從他們口中探聽些情報。萬沒想到說砍就砍、說殺就殺。
程達飛起一腳,就把一個俘虜踢倒在地,接着揮舞着長劍,分別砍斷了俘虜的四肢,另外幾個也依法炮製,那兩個俘虜在血泊中滾動嘶叫起來,而對岸地宜州軍鴉雀無聲地看着這裡的慘景。他們也許會把慘景看成是挑釁,也許看成是威嚇,隨他們怎麼看,錢不離並不在乎。
“傳我的命令。讓輕傷者護送重傷者和陣亡者撤退!”錢不離緩緩的說道。楊遠京帶着斥候們全殲了伏兵,不過斥候們也有損傷,陣亡者有七人,輕重傷有二十人。必須要把傷兵先撤下去,他的天威軍是絕不會拋棄負傷的戰友的。
“遵命,大人。”楊遠京答應一聲,隨後命令傷員開始撤退,不過有幾個負了輕傷的斥候,一面故意遮擋自己地血跡,一面悄悄的向大隊後面躲去,看樣子他們剛纔還沒有過癮。企圖混在人羣中躲過楊遠京的目光好繼續做戰。
錢不離一笑,並沒有把那幾個斥候點出來,輕傷不下火線本就是勇氣的象徵,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打壓士兵們的勇氣。楊遠京也注意到了那幾個斥候,他的目光掃了一圈,又轉到別處,楊遠京有自己的打算,錢不離身邊地人太少了,多留下一個就多一份力量,以備不時之需。
對岸的宜州軍幾個將領湊到一起商議了一會,很快就想出了辦法,成羣的宜州軍步兵向着三裡開外的一座樹林跑去,他們封禁洋河,計劃毀掉石橋,本就是爲了讓錢不離陷入絕境,誰知錢不離早早就識破了他們地計劃,洋河反而成了他們的阻礙,看得到打不到的滋味實在難過!而想衝過洋河,只能臨時搭建一座木橋,可惜他們什麼東西都沒有準備,只能讓那些士兵去砍樹了。
錢不離的親衛們爆發出了大笑聲,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地,錢不離擡起頭看了看天色,心中大定,只要掩護浮樑的第四團撤退,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現在纔去砍樹麼?慢慢砍吧……
人多力量大,雖然宜州軍的士兵們鐵鋸和斧子的數量很有限,但他們終於完成了任務,一羣羣士兵們用肩膀扛着樹幹向洋河石橋衝來,當先的幾個士兵用巨盾護住了整支隊伍,步伐整齊而堅定的越衝越近了。
程達收起了笑臉,命令親衛們用弩箭封鎖對岸的橋頭,鐵浪軍團地騎兵們也涌上來,拼命向着程達這邊放射着箭矢,不過他們的箭矢最終都落在親衛們身前的空地上,而親衛們射出的箭矢卻總是能帶起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錢不離命令十個親衛爲一組發射弩箭,自己已經佔據了天險,持續殺傷敵人的效果是最重要的,比猛烈射擊一陣之陣、又耽誤很長時間才能發起第二輪射擊的效果好得多。不過這種阻擊也有人力不足的缺點,畢竟錢不離這方面的人手太少了,還不能讓斥候們衝上去和鐵浪軍團的騎兵對射!終於,宜州軍在付出不小的代價之後,成功的立起了第一根樹幹。錢不離心中暗歎一聲,是時候撤退了。
誰知錢不離的命令還沒有出口,一個意外的情況就出現了,立起的樹幹砸到斷橋的另一側時,樹幹倒下帶起的力道竟然把斷橋又砸塌了一截,樹幹轟地一聲落進了水中,激起了數米高的浪花,有一個持盾的宜州士兵沒有被弩箭射傷,卻被樹幹末端彈中,踉踉蹌蹌跌進了洋河裡,浪花一卷,那明顯沒有水性的士兵就消失不見了。
宜州軍的士兵並沒有氣餒,一根又一根樹幹成功的放在了斷橋上。當木橋的寬度足夠三個士兵並排跑動時。一隊全副武裝的巨盾兵逼進了橋頭。
錢不離一直在仔細觀察着對方地情況,宜州軍砍下來地樹幹是有限的,現在已經耗費得差不多了,錢不離冷冷一笑,對楊遠京說道:“放箭,火箭!”
“遵命,大人!”楊遠京答應一聲,和李創帶着斥候們分成兩路向前衝去。火摺子、捆紮如環形的油布,是每一個斥候都要批量配備的東西,到時候只要往箭矢上一套,把布條上的尾巴拉上一下,箭矢就成了火箭,非常方便。
楊遠京一聲令下,上百支燃燒的箭矢射向了木橋。鐵浪軍團的騎兵射出的箭矢已經在他們面前組成了一道很明顯地警戒線,不要不過線就不怕被箭矢所傷,他們只需要集中對着木橋射箭就行了。
第二輪、第三輪火箭之後,木橋終於熊熊燃燒起來。逼進橋頭的巨盾兵茫然的停下了步伐,瞎子也不會往火上走啊!不過宜州軍的指揮官也急中生智想出了辦法,命令士兵們把水囊往木橋上扔,除了貴族階級和各級將官擁有金、銀、鐵等物製作的水壺之外。大部分士兵用來裝水的都是用豬、馬、牛等動物的內臟製作地水囊,這種東西外皮被燒壞之後,裡面的水流出來自然就起到了滅火的作用。
不過水囊和箭不能比,箭簇射進木頭之後,燃燒的油布都會緊緊地貼在木頭上燃燒,而水囊則不行。宜州軍的士兵們可沒經受過投彈的訓練,大部分水囊都偏離了方向,掉進洋河中。只有少部分水囊成功落到火焰裡,不過樹幹都是圓的,水囊被燒漏之後,清水都順着樹幹流下,滴落進洋河,能起到地滅火作用並不大。而且烈火是越燃燒越劇烈,水卻不能在圓木上越聚越多,再加上錢不離的親衛們專找扔水囊的士兵下手,最終還是烈火佔了上風。
隨着燃燒的木橋斷裂,跌進洋河,這岸的親衛們和斥候一起發出了狂笑聲,他們有資格狂笑,以區區四百人的兵力把三千人硬阻在洋河的另一岸,一步也前進不得,這也算是一個傲人的戰績了。
錢不離沒有阻止親衛們挑釁對方地舉動,他希望對手會憤怒,最好是失去理智的憤怒。
一羣羣的宜州士兵又奔向那樹林跑去,還有一隊士兵沿着洋河向下遊進軍,是時候撤退了,錢不離不想看到對方被逼分兵,他一聲令下,福州軍整齊的調轉戰馬,向着來路撤退了。
楊遠京和李創帶領的斥候們又開始忙碌起來,他們穿插在敵軍前幾裡的遠的地方,觀察着敵情,不停的把鐵浪軍團的騎兵和宜州兵的動向稟報給錢不離。鐵浪軍團派出自己的斥候試圖把楊遠京等人趕走,不過福州軍的斥候都是經受過錢不離斥候戰訓練的精兵,追兵多了,楊遠京等人就撤走,追兵少了,楊遠京等斥候就利用銳利的騎射殺傷追兵。如此爭鬥了幾番,鐵浪軍團的指揮官放棄了把那些討厭的蒼蠅趕走的想法,如果風雲軍團的尉遲風雲在這裡的話,一定會發現福州軍斥候的戰術和札木合的飛鷹部落斥候戰術非常相象!
一個真正的姬周國人,源於大國的國民心理,一方面畏懼草原人的野蠻,另一方面又瞧不起草原人的習俗,但對錢不離來說,這些都不是障礙,值得他學習的,他就要學習。
既然姬周國的斥候在草原上總是吃虧,爲什麼不學習對方的打法呢?雖然在騎射上己方有先天的劣勢,但所謂的劣勢可以通過別的方法來彌補,例如說,技術!戰前準備的時間太短,福州府製造出來的連弩並不多,剛剛夠錢不離給自己的親衛們裝配,如果有時間的話,他巴不得讓所有的騎兵和步兵都裝配上連弩,當然,希望是希望,事實上要一步一步慢慢改進。
楊遠京的斥候給錢不離送來了一個個情報,木橋重新搭建好之後,鐵浪軍團並沒有急於追擊錢不離,他們和宜州的步兵始終保持不遠的距離,向前緩行。並且向前面派出了不少斥候。楊遠京讓斥候傳話,他會盡力阻擊宜州的斥候。錢不離一方面對鐵浪軍團的指揮官到此刻還能保持幾分理智而驚訝,另一方面很欣賞楊遠京的應對,只知道服從死命令的人是得不到錢不離地欣賞地,也許每一個上位者在戰亂時期和錢不離地要求都差不多吧,等到天下太平的時候,上位者地口味就會變了,他們只欣賞愚忠的人。不知道將來錢不離會不會變……”
當太陽在西方的天際已經飄過了一半路程時,錢不離已經帶着親衛隊撤到了三合鎮,鎮中兩騎快馬飛奔了出來,打頭的士兵直奔到錢不離面前,恭謹的說道:“大人,任將軍說,他一切都準備好了。”
“很好。”錢不離點點頭。最後一件擔心地事情總算可以放開了。其實任帥根本就沒有和錢不離分兵,錢不離以爲對方留故意留下幾座空城給任帥,而在銀盞坳集中全部兵力圍殲自己,佔領空城的意義並不大。所以錢不離決定讓任帥尾隨自己西進,然後在三合鎮佈下埋伏,等待着宜州軍的追兵。
三合鎮南邊十里處有一座龍首山,單從地形上來說。在龍首山設伏可以藉助地形迅速、有效的大量殺傷敵軍,當然,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如果敵軍能傻頭傻腦往山谷中衝的話。錢不離從不把勝利寄託在敵人的愚蠢上,所以他最後把地點定在了三合鎮,並要求任帥盡力趕造工事,在龍首山設伏好倒是好,不過只要敵軍的將領智商能達到正常人地水平。預先派斥候查探一下,然後騎兵衝上來幾排火箭,再好的埋伏都沒用了!
戰場上的埋伏和演義中的埋伏是截然不同地兩碼事,宜州軍在銀盞呦設下埋伏,也根本沒想把錢不離引進銀盞坳,只要錢不離能通過洋河大橋,向前走上幾里路,他們就可以發動戰事,後路的伏兵把洋河石橋毀掉,大軍兩路包抄就可以置錢不離於死地。只不過錢不離卻突然在洋河岸邊駐足,這纔打亂了宜州軍的全部計劃。
就象宜州軍的將領沒想錢不離會走進銀盞坳一樣,錢不離也沒指望對方會直闖龍首山,三合鎮地百姓應該已經被撤空了,這裡街道不寬,可以最大限度的限制騎兵的衝鋒,房屋都以磚瓦爲主,沒有一推就倒的草坯牆,宜州人都很富足嘛!再加上三合鎮外是一片平地,正好適合錢不離的殺手鐗發揮威力。
“程達,讓人去通知楊遠京,不用再阻擊對方的斥候了,加快速度撤回來。”錢不離轉身向程達說了一句,隨後緩緩踏進了三合鎮。
程達連忙叫過一個親衛,低聲說了幾句,那親衛打馬向後面飛奔而去。
三合鎮中心原本是集市的地方,現在被人臨時種上幾顆不高,但枝葉繁茂的樹,樹下還有草叢,走到近處當然能看出很多破綻來,不過遠處可什麼也看不出來。
繞過樹叢,後面被樹叢遮擋地地方,赫然站着無數整裝待命的士兵,士兵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錢不離身上,目光種充滿了敬仰。士兵們並不傻,從自己象賊一樣躲在樹叢後的場景中,他們知道,又輪到他們暗算某些敵人了,想想以前,自從加入天威軍以來,總是他們在暗算一個又一個對手,付出微小的代價就獲得巨大的勝利,從來沒有人能暗算過天威軍,跟着這樣的將軍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不過士兵們也不是都聰明的,有一個士兵看到錢不離微笑着向自己點頭,其實錢不離是在向所有的士兵點頭,他誤認了……只是他以前曾經和錢不離一起喝過酒,所以膽量是有的,他大聲說道:“大人,聽說您一個人去阻擋他們的大軍了?您怕不怕?”天威軍的高級將領都對錢不離敬畏有加,因爲他們知道錢不離的手段,不過在士兵們中間,對錢不離只有‘敬’卻沒有‘畏’,因爲他們只瞭解錢不離平易近人的一面,其實有時候知道的東西少了也有少的幸福。
錢不離一愣,尋聲望去,他認出了那個士兵,錢不離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只是我真的一個人阻擋大軍了麼……錢不離笑了起來:“我爲什麼要怕?”
“那可是幾千人啊!”那士兵看到錢不離真的回答了他的話,更加興奮起來,將軍大人能在這裡他說話,那是多大的驕傲啊!
“要是你,你怕不怕?”錢不離繞有趣味的問道。
“我……”那士兵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在大庭廣衆面前吹牛:“我有點怕。”
“你怕不怕一羣兔子?”
“不怕,我幾腳就把它們踢死了!”說起兔子,那士兵又來了勇氣。
“那你把他們當成一羣兔子踢就好了。”
“對啊!”那士兵咧着嘴傻笑起來。
這時前方跑過來一個穿着中隊長鎧甲的人,對着錢不離低聲說了幾句,錢不離臉色一肅:“將士們,準備做戰!”
“遵命!”轟然的迴應聲響徹在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