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軍,沒有出現什麼意外,於第二天的正午,錢不離地軍隊已經逼近了銀盞坳,遠遠看去,銀盞坳靜靜的矗立在前方十餘里處的山野中,景色悠淡,但錢不離知道,銀盞坳中正埋伏着一羣殺氣騰騰的士兵,單等自己通過洋河,他們就要在這裡把自己置於死地。
粱健生的眉頭略帶出了一絲焦急和興奮,陪着笑臉跟在錢不離身側說着無關的閒話,他的心志還是有些破綻的,欠缺幾分火候,這是錢不離在心中下的評語。
錢不離回首望去,身後的隊伍已經拉成了長蛇,他聽從了粱健生的建議,今天一直在加快行軍,所以後方搬運投石車和一應輜重的民夫已經被拉得很遠了,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往前走……
“真是一個絕地!”錢不離看着前方的洋河大橋笑了起來。
“是啊。”粱健生點了點頭,應和道:“大人一定能在銀盞坳全殲胡文新所部,哈哈……一戰定乾坤啊!”
“我說的絕地不是指銀盞坳。”錢不離微笑着搖搖頭:“再說消滅區區一個胡文新,是無關大局的,乾坤……這話說得太過了。”
“大人的意思是……”樑鍵生一愣。
“我說的是前面的平原!我軍通過洋河之後,如果敵軍在後方破壞掉洋河大橋,前面再有伏兵殺出,那平原就是我錢不離的喪身之地了,你說是麼?”錢不離用手指點着前方說道。
“大人……真會開玩笑……”樑鍵生露出了很勉強地笑臉:“胡文新和黃立平正在往永樂城進發,餘楚傑在想着逃跑,陳華遠在玉泉城、鞭長莫及,銀盞坳哪裡會有伏兵?”
“戰場上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不能不防着一點。”錢不離搖頭道:“全軍歇息,斥候向前打探銀盞坳!”
毒龍旅第二天按照錢不離的命令停止了行軍,本已衝過洋河大橋在前方搜索的斥候們按照後方的旗語指令。催動戰馬向前方的銀盞坳衝去。
“大人明鑑。小心些總是好的。”粱健生笑道,隨後不引人注意的向錢不離後側緩緩退了一小步。
“你現在就要動手麼?”錢不離半轉頭,對着粱健生笑了起來。
“什麼……”樑鍵生地臉當時變得鐵青:“大人,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心裡應該有數地。”錢不離輕嘆口氣,轉向前方,一眼看過去,他地臉色就變了,銀盞坳的西方。出現一支部隊,正揮舞着旗幟向洋河衝來,錢不離所部的斥候全體轉向,亡命般向回奔跑。敵軍如此變動,無疑是因爲自己突然停止了前進,對方的指揮官提前發難。但是敵軍的舉動只代表了兩個含義,其一是他們的指揮官過於魯莽、性子不穩。其二就是他們有信心,哪怕自己現在就開始撤退,他們也能殲滅自己的軍隊。能把他錢不離誘引到死地更好,如果引不進來。他們也不擔心!
粱健生一咬牙,剛想有所舉動,程達的刺槍已經如毒蛇般刺進了粱健生地後腰,粱健生慘叫一聲。一頭栽下馬去。
錢不離冷冷的看了地上的粱健生一眼,目光又轉向前方,當他看到敵軍的大旗時,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了。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錢不離自以爲控制了大局,所有的因素都考慮在內了,卻萬萬沒有想到,面前的這支軍隊竟然是鐵浪軍團的騎兵!!雖然這支騎兵人數不多。只在千人左右,但足夠左右戰局了,怪不得他們敢提前發難!
“浮樑,按照計劃撤退!”錢不離喝道:“我抵擋一陣,你們加緊時間,還有,給我留下幾十面大盾。”
“大人,您……”浮樑也看清了前面是騎兵。
“撤!!”錢不離一聲怒喝。
“遵命,大人!”浮樑一咬牙,深深地看了錢不離一眼,轉身指揮第四團的士兵開始撤退。
銀盞呦的東側也出現了一支軍隊,不過他們都是步兵,看樣子應該是宜州剩下的四大統領中地一個吧?另外幾個呢?在南星城等任帥?錢不離露出了冷笑。
第四團的士兵並沒有全部撤退,有一羣士兵推出了一輛高高的鐵輪車,鐵輪車的基座也是用鐵架子組造地,上面有一條粗大的橫樑,橫樑處有一條鐵鏈,下面懸掛着數百斤的鐵球。
士兵們把鐵輪車推到了洋河橋的中心,這才撒鴨子往後跑,多虧了平日裡的負重越野訓練,現在的第四團士兵全是輕裝上陣,沒有了重負,他們跑得象飛一樣,還有力氣互相打趣。
另一羣士兵則把一些鹿角擺放在河岸上,緊接着也撤退了,程達一聲令下,數十個親衛跳下戰馬,衝上洋河大橋,拉住了鐵鏈,把鐵球緩緩的拉了起來,隨後大家一起鬆手,鐵球重重的擊打在橋身上,擊得碎石四處崩飛。
鐵鏈上有一處粗大地結,限制了鐵球的滾動,不過反作用力還是不小,橫樑處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嘎吱聲,親衛們等了片刻,再次拉起鐵球,如此三次,石橋竟然還是穩穩的橫跨在洋河上,這讓錢不離不由咋舌不已,同時,心裡也在不停的詛咒石橋的建造者。
當然,如果能擊打個三十次、四十次,再堅固的石橋也會被轟塌,但對方出現的騎兵徹底打亂了錢不離的計劃,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斥候們陸續衝過了洋河石橋,後邊的幾個斥候一邊奔跑一邊不停的撒着鐵蒺藜,如果敵軍不急於衝鋒的話,這東西的傷害力很有限,不過他們要爭取的就是時間。
所有的斥候已經都撤回到岸邊,而對方騎兵也越來越近了,錢不離只好下令讓親衛們放棄鐵輪車,把岸邊的鹿角和岩石都推放在橋面上。敵軍的實力確實比己方強,但敵軍的指揮官也太小瞧他錢不離了,以爲自己看到敵軍地埋伏就會全軍潰退麼?!想通過洋河石橋沒有那麼容易!
雖然錢不離不得不承認洋河石橋堅固得讓人頭疼。但橋面並不寬。僅僅夠四個騎兵並排衝鋒而已,錢不離唯一期望地是鐵浪軍團的騎兵千萬不要攜帶項弩,否則,自己守不了多長時間,傷亡也不會小。
程達指揮着親衛們拿起了浮樑留下的大盾,前排的親衛拿着大盾組成了盾牆,後面的親衛則端起了大弩,靜靜的等待着對方衝進射程。
也許是因爲錢不離今天已經遭受一次極大的意外了。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則,上天這一次滿足了錢不離地期望。當第一排弩箭迎面射向鐵浪軍團的騎兵,把他們射得人仰馬翻時,其餘的騎兵並沒有回射,反而彎着腰繼續向前衝鋒,後面的騎兵則從馬背上把長弓摘了下來,準備回擊。
錢不離心中大喜。連忙命令程達逐步後撤,他的任務是拖時間,並不是和鐵浪軍團的騎兵拼個你死我活,只要用大弩封鎖住洋河石橋。用小弩射殺衝過來的騎兵,就可能阻擊很長時間,至少在對方地步兵把橋頭上的岩石和鹿角推開之前,他們根本衝不過洋河石橋。
親衛們手中的弩都是錢不離令人制造的。而且錢不離還給這種弩起了個很誇張地名字,連弩……當然,錢不離地造詣絕沒有歷史上的諸葛武侯那樣神奇,所謂的連弩還是一發一發射擊地,不過相比較而言,‘連弩’的上弦速度比項弩快了不少,比腳踏弩更是強出數倍。錢不離心中暗自計算了一下,如果以十支爲一組的話。他這些親衛可以做到連環射擊、一刻不停,再加上橋面上的鹿角和岩石等障礙物,錢不離有信心把鐵浪軍團的騎兵擋在橋上。
“大人,那邊來人了!”錢不離身後的楊遠京輕聲說道。楊遠京和李創原本都是秦衝的副手,被錢不離提拔到自己身邊,掌管所有的斥候,跟着錢不離地斥候都是軍中最精銳的騎兵,也算是一支準親衛隊了,不過他們的任務要比程達重,平日的時候偵察敵情,戰時就要拔劍奮戰。此刻前後左右的斥候都集中在錢不離的後邊,他們人數並不少,有二百餘人。
錢不離轉頭看去,宜州軍埋伏在這邊的伏兵也殺了出來,有騎兵也有步兵,爲了避開斥候的探察,他們埋伏的地方比較遠,所以鐵浪軍團的騎兵已經衝到了橋邊,而他們距離錢不離還有上千米。從氣勢上看去,他們和鐵浪軍團銳志前衝的騎兵相差不少,看起來應該是宜州的本土部隊。只看了一眼,錢不離就沒有心情再看了:“楊遠京,去殺光他們。”
“遵命,大人!”楊遠京興奮的催動戰馬,輕喝一聲:“弟兄們,跟我來!”說完,他已經帶着斥候們衝了出去,迎上了伏兵。
“就這麼點人,也敢出來送死?”錢不離在心中暗自冷笑一聲,敵軍所謂的伏兵,騎兵步兵加在一起,也不過二百人,錢不離相信楊遠京帶領的斥候會毫無疑義的殺光他們。
不能不說,錢不離的急智確實讓人驚訝,當他的目光重新轉向洋河石橋時,一個巨大的疑問突然浮上他的心頭!自己準備得很妥當了,也沒能毀掉洋河石橋,他們這麼點人衝出來,什麼工具都沒有,憑什麼想做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莫非……”
鐵浪軍團的鐵騎已經衝到了橋頭,錢不離預想中的混亂局面沒有發生,鐵浪軍團畢竟是久經戰陣的軍團,不會一窩蜂都往橋上擠。他們兩側的騎兵逐漸收攏馬速,並張開弓箭和程達的親衛對射,中間的騎兵毫不猶豫的衝到了橋中間,用刺槍去挑前面的鹿角,試圖強行衝開一道路。可惜他們往往是刺槍剛一出手,就被弩箭射翻在地,而兩側騎兵回射的箭矢卻毫無威力的落在了錢不離親衛們身前不遠處,再厲害的強弓和硬弩也是有一定區別的。
鐵浪軍團的指揮官看到這種情景,連忙下令全軍後撤,和大橋拉開了距離。縱使心中再氣悶。也要盡力避免不必要地損失,這是將領地基本常識。而且在步兵趕到之後,清理橋面只是舉手之勞,犯不上爲這一口氣。
錢不離向側面催動戰馬,仔細打量着洋河石橋,這是一座拱形的石橋,造型非常古樸,只有一根粗大的支柱立在河中央。河水不停的在支柱上掀起一朵又一朵小浪花。
“李創,傳我的命令,抓幾個活的回來!”錢不離連忙命令身後的李創去追趕衝殺出去的斥候。
“遵命,大人。”李創答應一聲,縱馬飛奔了出去。
錢不離催馬向前面指揮做戰地程達跑去,雙方現在暫時停火了,程達正喝令親衛們加快充填弩箭時。看到錢不離衝了上來,連忙叫道:“大人,這裡太危險了!”
“都給我頂上去!”錢不離喝道。
“頂上去?”程達愣住了。
“快點!”錢不離還不及多說,縱馬向前奔馳。
程達雙腿猛地一夾戰馬。衝到了錢不離前面,護住了錢不離。如果錢不離受了傷,他的罪責可就大了,就算此戰大獲全勝。也彌補不了他的過失。
親衛們全線壓上,河對岸的鐵浪軍團騎兵見狀連忙又向後退去,他們以爲福州軍想利用弩箭的優勢繼續殺傷己軍,下意識的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錢不離瞪圓了眼睛,沿着河岸四處掃視,現在是夏季,河水顯得很急,渾濁地河水不停的拍打着兩側的沙岸。留下了一灘又一灘泡沫。在不遠處,一蓬看起來很濃密的水草引起了錢不離地注意,如果是斥候經過的話,不會有人去注意那蓬水草的,但錢不離卻是個有心人,兩岸邊雖然有不少水草,但大多都很鬆疏,唯有那處水草過於稠密了。
“程達,隨我來!”錢不離低呼一聲,向着那蓬水草衝去,程達帶着幾十個親衛一起跟在後面。
錢不離跳下戰馬,強忍着大腿上撕裂般的痛楚,他地腿傷還沒有痊癒,走路雖然不再需要拐杖,但還是一瘸一拐的,這一猛跳應該是把傷口撕裂了。錢不離無心去計較傷勢,用腳撥了一下水草,一條黝黑的粗鐵鏈映入了錢不離的眼簾。
錢不離一把抓起鐵鏈,鐵鏈象個箭頭一樣,搖搖指向了河中心的石柱:“快來!”錢不離轉頭對跟着跳下戰馬的程達喝道。
程達看到鐵鏈,猛然明白了錢不離的意思,他大喝一聲:“護衛大人!”說完,帶着十數個親衛衝到小腿深的河水裡抓住了鐵鏈,其餘地親衛則平端着大弩,緊張的注視着對岸的敵軍。
鐵浪軍團的騎兵看到了對岸奇怪的舉動,不過河岸比較低,只有站在前端的騎兵能看到,敵騎指揮官的視線都被遮擋住了,沒有及時發出命令。有一個小隊長倒是命人回去稟報,但沒有軍令,他不能擅自帶人衝過去用長弓射擊對方,再說對岸還有弩箭在遙遙指向自己呢。
“聽我口令,一、二、三、拉!!”錢不離喝道,衆親衛聽着錢不離用力一拉,河中心的石柱顫動了一下。
“一、二、三、拉!!”這一次,河中心的石柱再經不起拉扯,轟地一聲倒在了河中,濺起了一排大浪。其實宜州軍已經派幾個水性很好的人把石柱底下撬鬆了,他們計劃錢不離陷入埋伏之後,就讓伏兵把石柱拉倒,卻怎麼想不到,錢不離竟然能從伏兵的人數上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來個以其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鐵球!”錢不離扭頭高喊了一聲。
橋頭處的親衛如夢初醒,數十個親衛一起跳下馬去,抓起了本以爲已經失去效用的鐵鏈,把鐵球拉了起來,另一些親衛趕到他們前面,用巨盾護住了他們。
鐵球轟然落下,洋河石橋毫無疑義的被轟塌了,橋上的岩石、鹿角隨着石塊一起落入河中,濺起了一朵又一朵浪花,那輛高大的鐵輪車也不可倖免落到了河水,不過隨着鐵輪車向前掃動的鐵鏈卻抽倒了兩個拿着巨盾防護前方的親衛。
錢不離咧開嘴大笑起來,程達心急錢不離的安危,他可沒時間笑:“撤!”程達大吼一聲,衝上去抱住了錢不離的腰,把錢不離抗在肩膀上大步向回跑去。
程達把錢不離放在戰馬上,隨後自己也跳上了戰馬,向後方撤走,橋頭的親衛也攙扶起受傷的人,一起向後撤去。
看到洋河石橋坍塌了,鐵浪軍團的騎兵才明白對方在做什麼,河中石柱已經被撬鬆、還有鐵鏈綁着的事情只能在少數幾個將官之間交傳,普通的士兵根本無緣知道,等他們知道大事不好衝過來時,程達已經帶着衆親衛撤到了安全的地方。當然,便宜是不能不佔的,一輪齊射,鐵浪軍團的騎兵爲了自己遲到的明悟付出了幾十個生命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