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煞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數息之後譚縱便發覺自己已經能夠行動如常,可這時候譚縱卻絲毫不敢大意,仍然靜立在原處,只敢擡眼向那些軍漢看去。
這一看,譚縱卻發覺這些軍漢果然與後世的子弟兵略有不同。
在後世,子弟兵軍紀嚴明,不論是執行任務亦或者是操練,紀律嚴明可謂是鐵律。每每走出去,不論是十人百人,乃至於千人萬人,那都是一個整體,難以分割。
然而眼前這一支隊伍,雖然看似隊伍齊整,可細細看去,卻發覺這些人也僅僅是隊列整齊而已,可各個都是一副桀驁不馴之色,即便是領頭的那位的軍漢,似乎也透着股嗜血的彪悍,渾沒有融爲一體的感覺。
他們便似是一羣遊走於草原上的野狼,除了頭狼外,其他狼之間看似能夠分工協作,可彼此間卻又互相不服,能聚在一處不過是聽命形事罷了。
譚縱未經歷過戰爭年代,不清楚後世戰爭年代裡那些個老軍人是否也是這般模樣,因此不敢亂下評語。但譚縱卻知道,似這羣人物,每一個都算得上一時人傑。若是放到北方戰場上去,這必然是一支令敵人恐懼的軍隊,但是在戰術執行力上怕是要遜上一籌,說不得只能當支殺人破陣的奇兵用,卻難成令人敬服的堂堂王者之師。
況且,以這些人的桀驁,怕也不是誰都能指揮的動的,說不得只有那位趙老將軍才行。
想到此處,譚縱忍不住就在心裡頭升起一個念頭:那位趙老將軍莫不是因爲被官家猜忌才調到這江南魚米之鄉來?這江南繁華地帶的靡靡之音倒的確是這羣煞星的剋星。只是,看如今這隊伍的情況,怕是官家的打算已然失敗了。
只是,譚縱雖然如此想的,卻不敢表露出這種意思。雖說官家仁慈,可這東西在自己肚子裡腹誹一頓也就夠了,若是真說出來,不論是對與不對,卻都是足以害死自己的。
“只是不知這趙老將軍又該是何等模樣,若是能夠見上一面便好了。”譚縱心裡忽地就升起一股想要一睹這位老將軍風采的念頭來。
譚縱這邊在自己瞎琢磨,那邊胡老三卻已然是站在場上,腳步略略錯開,雙手擺了個姿勢,卻是提防這些軍漢突施辣手危及自家公子爺,已然隱隱將蔣五護在了身後。
“想不到這回倒是個練家子,難怪敢在這南京府衙鬧事。”那領軍的中年漢子嘴角扯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隨後又看向躡手躡腳如無辜羣衆一般站在一旁的崔俊及其一衆手下,更是大搖其頭,譏諷道:“南京巡捕不過如此,我還當如何三頭六臂,卻被人拿來與我軍中兒郎相提並論,當真是我等大順好兒郎的恥辱。”
這人話一出口,譏諷不屑之意溢於言表,那邊的崔俊臉上卻是被說的一陣紅一陣白的,顯然是被說得啞口無言根本反駁不得。過得片刻,終於忍耐不住,帶着手下這些個皁隸灰溜溜走了。只是誰也未見着,這崔俊走時目中含赤,顯然已經動了真怒,怕不是這麼容易能嚥下這口氣。
由於大順朝的宵禁制,因此各地均有不等駐軍。而這些駐軍雖然各屬軍營,卻也在名義上受當地主官節制。況且,雖然現如今在大順朝中文武有合流跡象,可也不過是在朝堂下聯手對抗監察府與閹黨而已,在朝堂上該吵的還是吵,更是時常因爲補給問題鬧的不可開交。
故此,地方官府裡,負責日間稽查工作的巡捕與夜間巡邏的駐軍便時有爭吵,只不過因爲補給問題,大多是駐軍讓步,這便使得巡捕多有看不起駐軍的。這便好像後世警察往往看不起那些回鄉的軍人,有事無事就要踩上兩腳。然而,若是駐軍當真發起威來,驚詫便只有吃癟的份,人的劣根性莫過於此。
那軍漢的一席話說的崔俊含怒而走,卻管不住那些個膽子大未走的圍觀羣衆,說不得便齊聲喊了聲好,有膽子更大的,甚至已經鼓譟起來。
雖說這些個羣衆不過是些未見過世面的平頭百姓,可崔俊平日裡的威風他們卻是見過的。先前見這羣軍漢威風凜凜不可一世,這會兒又見崔俊吃癟到不敢發一言反駁,哪還不知道這些軍漢的厲害,這才紛紛喝起彩來。
豈料那喝彩聲剛一出口,那軍漢忽地就轉過頭來,一雙鷹目只這麼一掃,所有人頓時被駭的同時住口收聲,便如事先排練過一般。
待這軍漢轉過頭去,那些圍觀羣衆有膽小的就又走了一批,卻也有一批不怕死的仍然留在場邊,更是竊竊私語起來。
“媽呀,這人是誰,竟這麼厲害。那眼神,就跟廟裡頭的金剛似的,嚇死我了。”
“呸,什麼金剛,我與你說,人家這叫修羅瞳,是咱們大順朝趙老將軍的獨門秘技。據說,趙老將軍是一尊血煞修羅天尊轉世,手底下的兵卒各個都是從修羅地獄裡修煉回來的,都煉得一雙修羅瞳。只要拿這修羅瞳朝敵人這麼一望,保管敵人望之喪膽。前陣子我才聽說趙老將軍麾下的血旗軍換防,莫非是換到咱們南京城來了?若真是如此,那咱們南京城可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血旗軍?咱們大順的血旗軍?不是聽說血旗軍在北疆御邊麼,怎的會換防到此處?”
“聽說是咱們官家體恤趙老將軍年事已高,特意調他來咱們江南享福的嘞。”
耳朵裡聽着這些個八卦,譚縱便對這支軍隊漸漸瞭解民間鼎鼎大名的“血旗軍”熟悉起來。
正如譚縱預料中那般,這支血旗軍曾隨趙老將軍在北疆御邊,由於人數只有一千,因此每每以奇兵出現,最擅長攻堅破陣,又或者長途奔襲,往往所過之處寸草不留,便如修羅地獄一般,有隨軍收拾戰場的民夫曾因爲膽小被戰場上的恐怖景象嚇瘋過,戰況慘烈由此可見一斑。
而由於這血旗軍殺敵極多,又最喜奔襲這些塞外各族的聚居點,因此軍旗上已然染遍了塞外各族的鮮血,無有遺漏,故此才被官家賜名血旗軍。
故此,在塞外各族中,這血旗軍的名號極爲響亮,幾能止小兒夜哭。往往血旗軍軍旗在戰場上這麼一豎,便能降低對手士氣,即便是匈奴一族中最精銳的天狼軍也不能倖免。
故此,這兩年中,這血旗軍已然成了塞外各族的天敵,往往明知必死還要與血旗軍對衝,如此不計犧牲之下,血旗軍即便再如何無敵也擋不住,因此這幾年的傷亡也漸漸增大,到此時已經不足三百之數,已然徹底不成建制,這才被官家以休整爲名調回江南,又從內地各軍中抽調精兵予以重建。
而這一次,譚縱等人遇上的便是重建過的血旗軍中的一支三十人的小隊,雖然看似威武,卻不過僅僅訓練過數月而已,在老血旗軍眼中大多都還不夠合格,甚至與新兵無異。只是這種秘辛譚縱幾個卻是不知道的。
譚縱正琢磨怎麼避免這場爭鬥,不料那邊蔣五忽地又出聲道:“老三,去試試這些人的斤兩,我倒要瞧瞧現在這支血旗軍的本事。”
譚縱幾乎被蔣五這一句話嚇的魂飛魄散,這才明白這位爺的思維果然與自己不同,這會兒竟然不是想着息事寧人,反而是想去試水?天爺的,這些可是血旗軍,即便沒有那些子圍觀羣衆說的那麼厲害,可是隻要有二成實力,怕是光靠人堆也足夠把自己幾個困死在此地了吧。
蔣五自然不是閒的蛋疼,他更是知道血旗軍在北疆究竟有多威猛,光以戰功論之只怕血旗軍中的兵卒各個都能成爲一方兵頭,即便不能作個百人將,卻也能帶五十員手下。
只是,蔣五也知血旗軍被打殘一事,因此此時在這南京城中見到這支新生的血旗軍心中便有些想法,想見識見識這支血旗軍是否還如原先那支那般威猛無雙。
其實自見到這支隊伍,胡老三便有些心癢難耐,若非是顧及到蔣五安危,他怕是早忍不住要上千挑釁一二。以他身爲武人的感覺來說,早看出這隊伍非同尋常,待聽說這便是鼎鼎大名的血旗軍後更是險些忍耐不住。
這會兒得了蔣五的吩咐,胡老三頓時喜笑顏開,說不得一個跨步,卻是直接走進場裡,挑起幾有蘿蔔粗的拇指,待譚縱驚異時,這才倏地一下反轉過來。
“白癡,挑釁就挑釁,還搞這麼多花樣。”這個聲音卻是在兩個人心裡同時響起。
譚縱最是見不得這種脫了褲子放屁的舉動,以他的習慣,向來是直接乾脆利落,當初情人與老婆撞上後,便是被他藉助一顆藍色小藥丸的神奇力量,將兩個女子弄的幾天下不的牀,隨後又哄了幾天,這才完成了一皇二後的和諧偉業。
另一個卻是那領軍的漢子。對他來說,似胡老三這種挑釁手段,早已然對他免疫,他信奉的乃是力量代表一切,因此從來不玩挑釁的招數,只喜歡事後再在對手頭上踩上幾腳。
只是,他能夠無視胡老三的挑釁,可他手底下那些初入血旗軍的軍漢卻難以免俗。似這等軍漢,自進血旗軍後,早將血旗軍視爲自己今生最大的榮譽,此時被人如此挑釁哪還忍受的住,頓時從第一排裡頭衝出一箇中年漢子,卻是話也不發,直接就擂起雙拳朝胡老三左右太陽穴捶去。
那邊胡老三卻是早已經嚴陣以待,見這漢子一個人衝過來,卻是忍不住輕蔑一笑,雙拳就這麼一擋,輕鬆架住這人拳頭,腰上不見什麼動作卻是已然一腳踢出,直把那人踢飛出幾米遠去。
到這時候,卻是又輪着胡老三搖頭道:“我還當你們這些軍漢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本事,哪知道一個回合都支撐不住,還說是血旗軍呢,莫不是冒牌的吧?若是血旗軍都似你們這般模樣,別說是北疆的外民,便是南邊沿海的那些子海猴子怕是也能滅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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