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的說的話把大家都驚住了,沒頭沒腦一篇話,可是細思卻很對景,牽扯到了庫房一事。王妃想明白了個大概,但不願輕易下結論,厲聲喝問:“吳家的,本妃問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了。”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什麼都交代。我家的那個免了職,奴婢心裡就慌了,家裡就指望着他過日子呢,他卻好端端丟了手頭上的事。李嫂子讓我纏住王嫂子,她說要進庫房一趟有點事,奴婢以爲她是看上了哪樣東西,雖知不可卻無奈應下了她,我沒想到當天凌晨庫房會走水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吳家的匍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頭髮半散,越見慌亂。
王妃心下惱怒,卻不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發作,只得命人先去傳了李三家的過來。雖然李三一家不能算是她的人,可吟蓉好歹從她屋裡出去的,李三家的又常在自己跟前領差事,若真是她做的,那與自己做的有什麼區別。即是王爺相信她又如何?旁人難道不會懷疑誤會啊,要說是她這個繼母容不下前頭兒子兒媳,剛許了差事就在暗中搗鬼。
倘若是旁的小事也就罷了,火燒王府庫房呢,任是十個腦袋也夠砍了。真真是好計啊,一箭雙鵰,算計了老四媳婦又來算計自己,反正總有一個人脫不了干係。說實話,王妃是真的很生氣,她叫風荷理事自然是有私心的,將風荷置於風頭浪尖,就不信府裡的人不會動手腳,可惜人家將她一塊算計了進去。
可惡的李三一家,自己要不是看在吟蓉還有用的份上,不會放縱他們在府裡橫行霸道,不料他們倒是長了心眼,靠向了別人,這叫她如何不氣。
李三一家兀自得意着呢,以爲藉此扳倒了風荷,四爺房裡只有自己女兒有了身孕,他日再生個兒子出來,那王府還不是他們的了。直到王妃的人來傳話,他們還以爲是王妃有事吩咐,高高興興去前頭。
李三沒有召見不敢進去,只在院子外頭等着,他家那個一進屋子,就看到了吳嫂子跪在地上,心中突突的跳,知有些不好,卻只能強裝着什麼都沒有發生的照常給幾位主子請安。杭瑩、凌秀已經退去了外邊,這種事她們閨閣女孩兒還是不要多聽的好;大姑奶奶並不把自己當外人,老神在在的坐着,她還想看看老四媳婦會不會出事呢,不過形勢有些不容樂觀。
賀氏依舊跟着杭天瑾坐在下首,風荷伺候在王妃身邊,袁氏坐在賀氏對面。大家都對這樣的發展有些始料不及,心裡哀嘆連連。
“李三家的,你說,庫房失火一事是不是與你相關,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話,若有隱瞞當衆打死。”王妃怒氣不小,手裡的茶碗重重一頓,碎了一桌碎片。
風荷忙取自己的帕子擦拭王妃手上,語氣裡很是焦急:“母妃,爲了這起子奴才氣壞了身子骨不值得。母妃消消氣。”一邊的姚黃已經趕快收拾了碎片,另有丫鬟上了新茶過來,動作利落敏捷,絲毫不見生硬。餘下衆人都站了起來,一起勸王妃息怒。
王妃也知自己的反應有些太大了,勉強笑了笑,拍了拍風荷的手:“母妃氣糊塗了,你沒有嚇到吧,實在是他們太過分。”
李三家的原來不小的擔憂被王妃這舉動放得更大,以至於沒有聽出王妃話裡的意思,只懂得分辨這麼一句:“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李三家的,你莫要再推脫了,吳嫂子已經說了實話,你也趁早交代明白吧,免得母妃爲你勞心勞力。”風荷柳眉一豎,說話的口氣很是不好,全然不將李三家的放在眼裡。
李三家的從風荷嫁進王府第一天起就嫉恨着風荷呢,要不然四少爺沒有正室夫人,自己女兒就是一等一的了,還怕沒有好日子過不成。她又當風荷年紀小,不把她當一回事,揚了脖子還嘴:“四少夫人,你說話客氣些,我又做了什麼事不成?”
好,就要你惱羞成怒,火氣再大些就更好了,風荷心下好笑。
王妃登時被氣得噎住了,好個李三家的,不會看場合嘛,這麼多人眼前不敬少夫人,就算自己有心揭過去都難。自己怎麼就一直當她是明白人,早知這樣就該早早發賣了。
雪白的臉上像似一下子浮上了一層薄霧,紅紅的眼圈兒,小可憐的樣子叫人無法不憐惜她。風荷既驚且怒,直視着王妃問道:“母妃,咱們府裡何時容得這樣的刁奴了,她今日不將兒媳放在眼裡,明兒就有可能不將母妃父王祖母放在眼裡。咱們王府的威嚴何在,王府的規矩何在,難道堂堂莊郡王府連個奴才都治不了了,日後還何以服人。”
“茂樹家的,掌嘴二十。主子面前也有她還嘴的份兒。”王妃胸口一起一伏的,美麗的臉上像是凝了冰霜,眼中閃過惱怒氣恨。
茂樹家的沒有遲疑,左右開弓賞了李三家的二十個巴掌,直到被打完,李三家的纔算徹底清醒過來,知道自己今日犯下了無可挽回的錯誤。不過茂樹家的應該是手下留情了的,二十巴掌下來也就臉上多了紅紅的手指印,腫起一塊,沒有血跡之類的。
賀氏嚇得臉色白了一白,她是寬厚仁慈出了名兒的,從來不曾這樣處罰過下人,頂多申斥幾句罷了。
倒是杭天瑾心中微動,不住的暗中關注風荷,這個弟媳婦很有些意思呢,三言兩語就嚇得吳家的招出了李三家的,又用暴力震懾李三家的,使她自亂陣腳。她很會識人,知道哪些人要用那一招,每次看她不經意的說笑一句,就會離事情真相更近一分。看來這次有人的打算要落空了,只不知李三家的嘴嚴不嚴,不然連累的人就多了。
李三家的恍然明白,王妃不管私底下是否待見四少夫人,外人面前都會維護着她的威嚴的,不然丟臉的是整個王府。自己是糊塗脂油蒙了心,纔會揣測錯了王妃的意思,弄得眼下丟了這麼大的人。關鍵是一定不能招出那事,不然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李三家的打定了主意要閉緊嘴巴,可事情哪有那麼容易。
王妃眼中的凌厲越來越盛,有些人留不得,不然就是禍害,她沉聲問着:“李三家的,吳家的說是你指使她纏住王家的,你是想要幹什麼?庫房裡的古油是不是你帶進去的。”
“娘娘,奴婢不敢,吳家的是在胡說,奴婢從來沒有叫她纏住王嫂子,奴婢更不會有古油啊。娘娘明鑑。”李三家的磕頭如搗蒜,咬定了只要不鬆口王妃就拿自己沒有辦法。
“拉下去,打,打到她肯實說爲止。”其實王妃最希望的是打死了了事,免得攀扯出其他事來,叫人疑心到自己頭上。她當然也希望能夠藉此機會揪出幕後主使者,但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因爲她的準備還沒有做好,王府還不能變動,不然還不知道誰是最終得利的那個人呢。
而李三家的真是嘴硬,打了幾十大板,都血肉模糊了依然不肯招供,推個乾淨。李三看到院子裡杖責他媳婦那一幕,真是嚇得魂飛魄散,就勸她此事不可行,她不信,非說萬無一失,這下好了,一家子的性命都毀在她手上了。
王妃實在有些沒有法子,總不能就將人打死,王爺不喜歡對下人們下狠手。
風荷亦在心中暗自思量着,她不是沒有辦法,柔姨娘絕對可以讓李三家的開口說話,只她不願意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便是查出了事情真相,她的名聲在府裡也好不到哪裡去。當務之急是從別的地方下手,找出切實的證據,讓李三家的狡辯不得,比如古油。
古油這樣東西是極難尋的,只在軍隊武器上偶然用到,只因他的威力過大,一點點就能引起極大的火災,是以朝廷管制很嚴格,京城只有兩家店鋪少量出售。
風荷不是沒有想過派人去店鋪查證,只是能開那樣店鋪的都是有背景有後臺的,絕不會輕易被人撬開了嘴巴。或許表哥能幫上忙,但自己不願意將表哥牽扯到王府的內鬥中去,那樣也可能連累了三夫人。
王妃兩相爲難,心下暗道,若是將李三家的交到太妃手上,不管事情結果如何都怪不到她的頭上。不然,她要是打死了李三家的,就會被人說成是殺人滅口;自己審不出結果,又成了袒護李三家的。想罷,王妃決定帶了衆人去太妃那裡,請太妃作主。
不過太妃比她手腳更快,太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