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用了幾日何士儒開的藥,安長溪身體裡百絕毒的毒素已經徹底清除乾淨,但因爲這件事情,安長溪的身子卻是元氣大傷,時常覺得乏力,一日之內倒是有小半日都要在榻上閉目靜養。
只是讓雲意等人不解的是,以往安長溪只要略有不適,藍北墨無論多忙都會抽出時間陪她,可現在除了這樣的事情,他卻總不在王府之中,現在更是整日整日的未曾回府。
安長溪卻並沒有什麼異樣,這段日子對於立東宮的事情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藍紀離憑藉着秦家與皇后的遊走毫無疑問的佔了上風,而藍北墨卻毫無動靜,然而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如今京畿司上下都整肅以待,爲的就是在最後一搏的時候能夠徹底重傷藍紀離。
如往常一樣,藍北墨入夜時分纔回到了王府。
安長溪躺在牀上,看着他喝過了雲意端進來的蔘湯,也不說話,靜靜的看着他屏退了衆人,脫了衣服躺在了她的身邊。
枕在他的身畔,藍北墨柔和的目光也看向了她,安長溪伸出手輕輕環住了他的脖子:“王爺,早些睡吧。”
藍北墨注視着她,良久啓脣問道:“溪兒,你信不信我?”
脣角勾出一抹笑容,安長溪道:“信。”
“那就好,這些事情都讓我去做,過了這幾日,我好好陪你。”藍北墨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溫柔的聲音在幔帳之中輕輕的逸散開來。
安長溪的目光同清冷的月色交織在了一起,幽深的眸子散發着清幽的光芒:“王爺,即使我不是你手中的利劍,卻也不能夠變成你的弱點,你疼惜我,讓我在風波之外獨善其身,可是他們又怎麼會讓我安寧?更何況,有些人原本就是要衝着我來。”
“溪兒,我不會再給他們任何傷害你的機會,絕對不會。”藍北墨的眸底異常的平靜,一層攝人心魄的光芒在黑暗之中漸漸散開:“不要再想了,明日就是九月九了,我們還要進宮去參加宴會。”
輕輕點了點頭,安長溪躲進藍北墨的懷抱,安心的合上了眼睛。
又是一年九月九,滿城盡帶黃金甲,漱玉苑之中的菊花似乎比往年開的更加的茂盛鮮豔,雖然身子有些虛弱,不過宮宴總還是要去參加的。
鏡子裡映照着一個絕美的身姿,一襲青玉色雲紋長裙外罩一件對襟織錦上衣,凌雲髻之上帶着兩根鎏金步搖,纖弱的身姿柔弱無骨,似乎風一吹便能將她輕鬆的吹起來。
藍北墨緊緊的拉着安長溪的手,雖然是秋日,但經過那件事之後,她就格外的怕冷,宮中能夠推了的宴會早已經推了,若不是九月九是闔家團圓的日子,怕是他也不願讓她入宮去參加。
坐在馬車上,安長溪閉目養神,回想去年的今日,她差一點就死在了元華寺,死在了琥珀與卿宇的手上。
時間恍如白駒過隙,當時的種種情形彷彿就是昨日發生,轉眼間已
是物是人非,卿宇也好,琥珀也好,於她來說不過是生命之中的過客,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在她的生命之中只留下些許的痕跡便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被藍北墨牽着手拉下了馬車,擡眼就見藍紀離正與安樂郡主和秦如妍三人步入宮中,不由得暗歎了一聲。
“怎麼了溪兒?是不是不舒服了?”聽見她的哀嘆聲,藍北墨皺了皺眉頭問道。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也不小,前面的三人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見藍北墨的手緊緊的牽着安長溪,秦如妍下意識的咬住了嘴脣,眼中深深的怨恨一閃而過,轉過頭便就恢復瞭如常的神色。
“我沒事,快些進去吧,不要遲到了。”安長溪搖了搖頭,她雖沒有朝前面的人看去,卻也能夠感受到秦如妍的目光,拉着藍北墨便走進了皇宮。
御花園之中,滿園的菊花香氣在周身氤氳着,看着大片大片金黃色的花,安長溪的心情放鬆了許多,舉目四望,恰好看到了蘇楚軒與寧悠然肩並着肩走着,微微一笑,低聲對藍北墨說了幾句,便快步走向了兩人。
此時蘇楚軒正與寧悠然閒談,在看到那個青玉色的身影緩緩走過來的時候,心頭不知爲何涌起了一陣酸澀,不過很快便被壓了下去。
曾經的種種在腦海裡不停的回放着,她的音容笑貌深深的鐫刻在心中,也曾想要忘記,可他卻發現,無論他怎麼去努力都無法忘記這一切。
在冥想之際,安長溪已經走到了兩人的身前,“軒哥哥,悠然。”
“七哥在叫我呢,長溪,軒哥哥,我先過去了。”寧悠然看着安長溪的神情便知道她一定是有話要說,隨便尋了個理由飛似得逃離了兩人的視線。
看着寧悠然小跑的身影,安長溪無奈的搖了搖頭:“悠然總是這個樣子。”
“是啊,她總是一副長不大的小女孩模樣,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會有太多的煩心事。”蘇楚軒點點頭道。
擡眸看向蘇楚軒,安長溪張了張口,她有很多的話想要對他說,可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千言萬語都無法去形容她對他的愧疚。
“溪兒,你的身子可好些了?”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蘇楚軒輕聲問道。
“好多了,多謝軒哥哥關心。”安長溪點點頭,不敢去直視他帶着關切的眼神,秋日風涼,吹起了裙襬隨風飛舞,周圍是開的茂盛的菊花,略微思量了一下,安長溪道:“軒哥哥,你我幾個月未曾見面,不如去散散步吧。”
花園深處,翠竹已經黃了葉子,隨着風搖搖欲墜,蘇楚軒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卻是風起雲涌,看着她緩步而行的背影,心頭的那抹苦澀卻無論如何都難以消除。
停步轉身,安長溪擡眸與蘇楚軒對視,方纔那些緊張忽然變得平靜了下來,無論過往究竟如何,起起落落兜兜轉轉,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刻,兩世的糾葛,多少
年的歲月,都在這個時候要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就在這一剎那,安長溪的注視竟無端讓蘇楚軒生出些許的不安,彷彿她的心中已經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讓她的目光像是攝魂奪魄一樣將他變成了一個近似透明的人,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她輕柔的聲音。
“軒哥哥,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這一生,都是我欠你的。”
所以,這一句話便就是一生嗎?
蘇楚軒的臉色有些微微的變動:“我也早就說過,欠着就欠着了,說不定早晚還是要還我,不是嗎?”
安長溪嘆了一口氣道:“讓我想想吧,該怎麼去還。”
穿過竹林便是御花園之中的玉湖,岸芷汀蘭煙波浩渺,湖面上一片迷濛水色。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誰也不曾先說話,許是走的有些乏累了,安長溪的腳步越發的慢了下來,見她如此,蘇楚軒站下說道:“歇一會兒吧。”
安長溪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倦怠之色,聽他這樣說,也不拒絕,點了點頭便走進了湖心亭。
“軒哥哥,很久不見你,有好多話想要跟你說,現在不說,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機會再說出口了。”看着遠處的水色,安長溪低聲說道。
聞言,蘇楚軒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陰鬱,坐在她的對面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軒哥哥,這麼多年你對我的感情,我都知道,可如今我已經嫁給了王爺,終此一生我便只會真心真意的愛他一人,我明白這樣說也許對你太過殘忍,只是我不願見你如此,你該擁有幸福的生活的。”安長溪轉頭看他,見他的臉色越發的陰沉,她口中的話卻還是沒有一絲的停頓。
“悠然是個好姑娘,她對你的感情便如你對我,嘗試去接受她不好嗎?”安長溪咬着嘴脣,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蘇楚軒並未說什麼,只是擡頭看她,似乎想要將她的容貌刻畫在心中。
涼風打在身上,只聽蘇楚軒輕嘆了一聲:“溪兒,我終究還是敗在了你的手上,此生我別無所求,只求你能夠幸福就好。”
鼻頭有種酸澀的感覺,安長溪點了點頭道:“軒哥哥,我會很幸福的,你放心。”
“願卿長安,這是我此生最大的期許,時候不早了,你若再不回去,怕是王爺要心急了。”蘇楚軒溫柔一笑,將心中所有的酸楚沉澱,留給她的是依舊丰神秀挺,依舊是當年梅花樹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看着安長溪漸漸遠去的背影,蘇楚軒頹然坐了下去,這一轉身,便就是一輩子,再無法將她擁在懷中,再無法對她訴說心底濃濃的愛戀,此後的漫長時間,她會有她的遼闊江山,而他也會有自己的一隅偏安。
罷了,這樣也好,只要她幸福,只要她快樂,即便捨棄了他的所有,也是值得的,她的身邊還有一個愛她如生命的男子護着她,守着她,這一生,便就足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