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溪院裡,安長吟一進門就見雲意正在給花清理着葉子,溫柔的問道:“雲意,姐姐可在?”
因着平日裡溫婉的形象,整個國公府的丫鬟小廝們對她倒還是十分尊敬,雲意見是他,便放下手中的工具,對着安長吟行了個禮,這纔開口道:“回三小姐,大小姐正在屋中歇息呢。”
“如此便好,你先忙着,我去找姐姐。”擺了擺手,安長吟便走進了屋子。
環視四周,屋中仍是留下了些許曾經的模樣,只是以往較爲鮮豔明亮的顏色此時都已經換成了淡淡的顏色,桌上的茶杯與茶壺也已然換成了最簡單的瓷白色,見此改變,安長吟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卻不知到底在安長溪身上發生了什麼。
靠在牀邊閉着眼睛的安長溪其實早就已經聽到了安長吟的聲音,卻是沒有睜眼,仍是緊閉着眼睛。
“姐姐。”安長吟見安長溪靠在牀邊並沒有動,以爲她已經睡着,才輕聲呼喚了一句。
眼睛微微動了動,安長溪有些倦怠的擡了擡眼皮,扭過頭看了安長吟一眼說道:“妹妹好久不見了。”
手在袖子之中緊緊的握成了拳狀,面上卻是一片溫柔,緩緩走到安長溪身邊,安長吟輕聲說道:“姐姐這幾日一直閉門不出,連妹妹也不見了,不知道姐姐是不是還沒有原諒妹妹。”
心中一陣冷笑,安長溪端坐了起來,看着安長吟,只見她今日着一襲鵝黃色水紋長裙,外罩一件薄紗衣,簡單的髮髻不失柔美,倒是讓她看起來十分溫婉,打量了她一會兒,淡淡開口道:“妹妹越發的出挑了,他日必定會嫁與以爲好郎君。”
早已猜到安長吟此次前來的目的,安長溪一不做二不休在她開口之前直接講出來,還免得二人都尷尬。
被安長溪這樣一說,安長吟張了張口,卻是沒有說出什麼,不由得低下了頭,兩隻手攪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妹妹這是怎麼了?若是有話,直說就是了,怎得這般模樣。”並不想多與她相處,安長溪直接開口道。
微微擡起頭,有些沒有想到安長溪竟是如此直接,咬了咬嘴脣,這才輕輕說道:“方纔聽聞姐姐,被皇后娘娘賜婚了……是離王。”
面上浮現出了一絲不明所以的笑容,安長溪輕笑着說道:“妹妹這消息倒是及時,想必,妹妹如今前來是過來祝賀姐姐不成?”
沒有想到安長溪會這樣說,安長吟猛然擡起頭,眼眶之中竟是蓄滿了淚水,強忍着沒有流下來,她啞聲說道:“是啊,妹妹恭賀姐姐了。”
安長溪笑了笑道:“妹妹看起來很是傷心,怎麼,是捨不得我?”
“姐姐,妹妹只是……您那日不是同妹妹說過,妹妹可以喜歡離王嗎?”安長吟見她一臉的笑意,心中不免有些憤怒,但是爲了保持她的形象,她又不得不裝作一副柔弱的樣子,對於安長溪那日的話,她可是半點都沒有忘記。
聞言,安長溪臉上的笑容更是加深了幾分,看着安長吟如此低眉
順眼的樣子,似乎不能夠將她與記憶之中那個狠戾的人聯繫在一起,可卻偏偏是她,讓她陷入了萬劫不復的餘地之中。
“不錯,妹妹自然可以喜歡離王,若是妹妹喜歡,改日我去宮中與皇后娘娘商量一番,讓你嫁給離王可好?”安長溪淡淡道。
“姐姐,長吟不是這個意思……”話還沒有說完,安長吟竟是開始哭了起來。
冷哼一聲,安長溪此時已然沒了想要和她說話的慾望,擺了擺手不耐煩的道:“妹妹還是先回去平復情緒吧,若是不知真相的人見了,不知道會不會以爲我仗着嫡長女的身份,來欺負了你不成。”說完,便直接躺了下去,不再去看安長吟。
見安長溪已經不理自己,安長吟也就沒有久留,輕輕說了句“妹妹就不打擾姐姐了”便離開了長溪院。
回到自己房間,安長吟心中那一陣憤怒,今日前去長溪院本是想要去數落她一番,沒想到竟然被她給數落了,將桌上的茶杯一下子都掃到了底下,噼裡啪啦的聲音把身旁的小丫鬟香兒嚇得直顫抖。
“安長溪……”嘴裡不停的重複着這個名字,安長吟眼底的恨意十分的清晰,若不是因爲以後還有事情需要安長溪的幫助,她早就按捺不住要與她撕破臉皮了。
百無聊賴,心中又十分煩悶,安長溪索性換了裝束,準備出去散散心。自這一世清醒過來,還沒有去鏡湖樓小坐過,想着,便囑咐了雲意,自己就一個人瀟灑的走出了國公府。
鏡湖樓坐落在京都最繁華的地方,因着樓前是一片並不太小的湖泊,這酒樓索性就借了湖的名字,稱作鏡湖樓。
一邁入大廳,便見到這熟悉的裝飾,大廳擺滿了桌子,拐角處的樓梯直通二樓雅座,長出了一口氣,將心中的煩悶暫時壓制,安長溪便緩緩走上了二樓。
“公子這是幾位?可有選好的座位了?”樓上的小二哈着腰帶着諂媚的笑容問道。
“天字一號。”
這是前世的安長溪經常同藍紀離來的房間,坐在那廳中,能夠將京都的景色看個半邊,因此每每前來,都是選這個廳子。
“紅柳羊肉,素燒鵝,雲芝青梅,再來壺蜀山烏雲針。”方一落座,便開口對着小二道,安長溪最喜歡的菜,便是酒樓的招牌菜,紅柳羊肉。
“好嘞,您稍等。”小二快步退下,只留下安長溪一人坐在廳中。
向窗外望去,滿眼碧色,鏡湖樓對面便是京都最大的煙花之地,風拂坊,此時門前丈臺之上正集了舞女在練舞,一小段《胡令調》演練完畢,一行舞女腰肢妖嬈,裙襬飛揚,紛紛入了坊內,還不忘對方纔圍觀的羣衆拋着媚眼。
“公子,您的菜來了。”
收回目光,便見桌上已然放了三盤菜,還有一壺清香撲鼻的茶,擡頭看了一眼小二,安長溪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拿起筷子,看着眼前的紅柳羊肉,鮮肥的羊肉靜靜的躺在雪白的盤子之上,散發着陣陣香氣,皮肉未曾分離,用筷子輕輕
一扯,竟不需費力便夾了下來。
肉香濃郁,入口即化,吃起來有木枝的清香,此時再來一杯略微帶着苦味的蜀山烏雲針,實在是絕佳的搭配。
“溪姐姐這麼久都不曾前來,我以爲你都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幸好今日我來這看了看,倒是真讓我遇上了。”
方放下茶杯,一個俏皮的聲音便傳了進來,擡起頭,便見一位紅衣女子正笑着看自己,眉清目秀,倒是靈氣的很,眉眼彎彎處都帶着笑意。
見了面前這人,安長溪眼中竟不自覺的蒙上了一層水霧,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她卻是毫不理會。
“怎生溪姐姐如此看我?”那女子見安長溪有些奇怪,不由得問道,挨着她坐在了一起,閉上眼聞了聞道:“姐姐慣會享受,這紅柳羊肉我可是饞了好久了。”
“那便多吃些。”
聲音之中的嗚咽讓面前的女子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聲問道:“姐姐這是在怎麼了?可是有人欺負了你?”
安長溪搖了搖頭,只是看着她笑着,眼前的女子,乃是護國將軍寧楚塵之女寧悠然,與安家慣是交好,而寧悠然與安長溪,也是關係極佳,只是,當年藍紀離登上皇位之後,便將護國將軍一家發配邊關,卻是暗中派人刺殺,而寧悠然,則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哥哥和弟弟,被刺殺身亡。
當時她安長溪已經身處冷宮之中,若不是雲意冒死進來告訴她這個消息,恐怕她都不知道這個將自己當做嫡親姐姐的女子就那般香消玉殞。
“悠然,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安長溪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輕聲說道。
剛將一塊紅柳羊肉放進口中,便聽到安長溪的問話,笑了笑,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本來前一陣子安國公的壽宴悠然便想去的,但是那幾天跑馬不甚扭傷了腳,就只好在家歇着了。”
“扭傷了腳?現在可是好些了?”安長溪聞言不由得急忙問道。
“我的好姐姐,如果沒有好,我怎麼會活生生的坐在你面前呢?好啦,快些吃吧,這羊肉若是涼了就不好吃了。”寧悠然今年不過年方十三,小孩子的心性還沒有完全褪去,更是因着護國將軍的寵愛,少了些小女兒的神態,倒是同前世的安長溪一般大大咧咧的極其招人喜歡。
“聽說風拂坊最近又新來了些胡女,個個妖豔異常,前些日子七哥哥還同我說着,姐姐,不如什麼時候我們也去看看?”寧悠然挑着眉問道。
“你坐在這裡,便都能夠看到了,非要去那地方近處看不行?”安長溪嗔怪着說道,心中卻無半點嚮往,不過若是前世的自己,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吧?
有些詫異的看着安長溪,寧悠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才說道:“姐姐,這才一月不見,怎生你倒是向換了個人似得,連風拂坊都不感興趣了。”
“你竟會亂說,如今你也被求親了,也是大人了,若是一直那般跳脫,倒是教人笑話了去。”安長溪給她夾了個青梅,打趣着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