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的颳了整夜,大雪飄飄的下了半夜,鵝毛一般灑落在冬日荒無人煙的大地之上,不經意之間便給這蕭瑟淒涼的環境添加了幾分異樣的景色。
第二日一早,天空仍是黑雲漫布,冷風洋洋灑灑的捲起了地上厚厚的積雪,輕輕一吹打在衣襟之上便能夠聽到細微的破碎聲音。
藍靳念此時正站在大營外面看着不遠處,因爲手臂上的傷口很深,安長溪特意囑咐他不能夠再穿戰袍了,便只穿了件平日長穿的錦衾,外面披着灰色的披風,腰間別着一把長劍,看起來格外的英俊而挺拔。
就在方纔,負責押運糧草的特使已經順利抵達,此時正將糧草源源不斷的運輸進了大營之中,車隊整齊有序。
在行軍之中最爲重要的便是糧草,雖然如今主帥藍北墨已經在此,但他同樣也不會疏忽,仍是親自來此巡查,與藍北墨的清冷淡漠不同,藍靳唸的臉上很少會見到嚴肅的神色,無論是在調兵遣將還是在戰場之上,他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揚的,無形之中給整個軍隊帶來了一種無處不在的安心。
此時他站在茫茫的雪地之上,目光穿越過長長的翎江看向了對岸,直接落入了無邊無際的浩渺之中,與其說他在思考什麼,倒不如說他在欣賞邊關的冬日景色。
冰冷的空氣讓人的頭腦越發的清醒,他勾脣一笑,眼前戰事雖未明朗,但整體的局勢卻已經掌握在手中,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他的眼中帶着胸有成竹的自信,少年勃發的意氣在皚皚白雪之間蔓延。
不過片刻,身後便傳來了穩健的腳步聲,轉頭看去,是藍北墨攜着安長溪走了過來。
“二哥,二嫂。”藍靳念微微頷首道。
“昨晚接到了探子來報,珉昌侯似乎真的要反了。”藍北墨點點頭示意,沒有任何的廢話直指主題。
聞言藍靳念臉上的表情不由得凝固了幾分,咬了咬牙道:“他倒是真的想要賣國投敵了!虧了當初父皇許了他那麼多的好處。”
“他反了倒也不算是一件壞事,我想他現在定然是着急想要拉攏趙子初,所以你我務必在幾日之內破了臨潼關。”藍北墨淡淡一笑,眸中掠過了一抹晶亮的光芒。
聽藍北墨這樣說,藍靳念收起了方纔的神色,皺着眉頭說道:“昨日本能夠生擒趙子初,誰知竟然讓他逃脫了,我這次可是下了大工夫將他給引了出來,卻不想他也是有些能耐,在我眼皮下跑了,如此一來怕是更難捉到他了。”
昨日藍靳念特意將趙子初引了出來,本以爲手到擒來,沒想到卻被他的部下救了回去,若是臨潼關久久不破,一直這樣拖下去的話,無論是對他們來說還是對百姓來說都是一個並不好的消息。
安長溪見兩人神色嚴肅,略微想了想道:“聽聞趙子初有個兒子,不過他們兩個似乎並不和諧,若是從他的兒子下手會不會好些?”
“如果派人去散佈消息,說他的兒子想要取代他的地位,一統臨潼關,想
必趙子初一定會自亂陣腳。”藍靳念笑着點頭道。
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安長溪接着藍靳唸的話道:“這就是要逼迫趙子初出兵了,畢竟誰也不願意看着自己的兒子造反。”
“不錯,這件事情就交給厲子賢吧。”藍北墨似乎想到了什麼道:“聽聞這幾日你讓唐風悶得可以啊。”
唐風雖是藍北墨流光府之中的奇才,但在軍中卻一直都是藍靳念麾下的大將,自從出兵開始還未曾上戰場殺敵,幾乎每日都前來請戰,不過總被藍靳念以各種理由推脫,讓他實在是憋悶的可以。
“蘇將軍如今在前線埋伏,我既是不讓唐風上戰場就是爲了過幾日他能夠與蘇將軍裡應外合,他此時心中憋着氣,真正上戰場一定像下山猛虎一樣勢不可擋,這叫做計謀。”藍靳念眉頭一挑,笑着看向了藍北墨。
聞言安長溪挑眉看他,促狹的笑了起來,“我倒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念王殿下也曉得這些計謀了,只是可憐了唐風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有大功了,估計還要再憋悶一些時日。”
“如此纔對。”藍北墨脣角微勾,“需要給褚先生寫封信纔是。”
三人並肩走進了營帳之中,藍北墨與藍靳念又談論了些關於前線的戰事,如今突厥的氣焰異常的囂張,加上後方契丹的夾擊,雖然沒有捉襟見肘的態勢,不過如此看來未免有些太過被動,眼下只有化被動爲主動才能夠徹底掌握戰事的走向。
兩人談話期間,安長溪已經擬好了一封信,待到墨痕幹了之後這才送到了藍北墨眼前,潔白的宣紙之上一片簪花小楷看起來十分的清秀。
藍北墨看完了信中的內容微笑着點了點頭,取出自己的印章在上面重重的印下了硃紅色的印跡,隨即便放入了早已經準備好的信封之中。
藍靳念擡頭看着藍北墨與安長溪兩人之間默契的動作,只覺得這氣氛嚴肅的大帳之中無端升起了層層的暖意與溫情,將幾人徹底的包裹在了其中,原本被戰事攪的有些煩躁的心情也因此而沉澱了下來。
安靜了一會兒,藍靳念無不感慨的說道:“日後我要是娶了王妃,也要找個像二嫂一樣的,這才能夠與你們相比。”
聽他這樣說,安長溪不由得笑了起來,扭頭看着藍靳念道:“你不要忘了,如今京都還有人在等着你呢。”
話音一落,藍靳唸的臉色瞬間變成了醬色,死死的盯着安長溪,安長溪不僅莞爾一笑,十分促狹的笑着,清靈的笑聲在營帳之中緩緩傳了出去。
藍靳念無語凝噎,接過藍北墨手中的信件便走出了營帳,帳中便只剩下藍北墨正在與安若義談論着什麼。
正午的陽光迸發出明亮的光芒,將整個軍營籠罩在一片光亮之間,厚厚的積雪掩埋了戰爭的殘酷,只餘下淡淡的血腥在空氣之中肆意的蔓延着。
北風蕭索,安長溪嘆了一口氣聽着殘雪打在營帳上的聲音只覺得有些恍然,一晃已是三年光景,三年前她從
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日,與他並肩,隨他出徵,耳邊是兩人低聲談論軍事的聲音,心中是感慨與慶幸。
就在她思緒翻飛的時候,突然覺得手上一緊,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的將她的手臂握住,瞬間拉回了她遊離的心神。
沿着那手臂看去,藍北墨此時仍舊在與安若義討論着前線供給的問題,神情淡然卻透露着一股嚴肅與凌厲,脣角微微凝成一道銳利的線條,透過陽光看去顯得異常的富有棱角,這就是他的魅力吧,安長溪如是想到。
“溪兒,我先去彎頭看看,晚些回來。”
就在思忖之間,藍北墨的聲音傳到了耳畔,安長溪淡笑着點頭,目送着他與安若義走出了營帳。
天氣寒冷,別再空中半日的雪此時終於洋洋灑灑的落了下來,夾雜着邊疆特有的冷意在大營的每一個角落掠過。
藍北墨回到帳中,輕輕掃去了肩上的殘雪,擡眼望去,安長溪此時正舉着燭臺看着懸掛在案後的地形圖。
外面是風雪漫卷,帶着邊關淒寒籠着一切,而帳中卻是溫暖如春,嫋嫋的香氣在空氣中飄蕩着,讓他的心神寧靜,他此時已經忘記了以往獨身一人在帳中度過了多少的歲月,而此時,這本該鐵冷的地方竟是隱隱含着一種家的溫馨,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舒暢。
“時候不早了,溪兒你先去休息吧。”藍北墨走到地形圖前,見安長溪的臉上已經佈滿了疲憊的神色,不由得低聲說道。
安長溪搖了搖頭,見他的頭髮帶着未曾消散的雪意,微笑着道:“趙子初此時還想背水一戰,知道了他兒子的事情之後更是按捺不住了,我在想他會選哪裡來攻城。”
自兩人到臨潼關前的鶴州已經三日,趙子初也已經得到了他兒子想要取他代之的消息,趙子初再也不像之前那般拖延,開始頻繁的調兵遣將防守臨潼關,就在下午的時候,前線蘇楚軒送來戰報,趙子初欲先發制人,攻入鶴州城。
“方纔我與七弟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七弟認爲他會在湖谷過來,我認爲他可能選擇翎山,你覺得呢?”藍北墨擡頭看了一眼地形圖道。
將手中的燭臺放下,安長溪道:“他會走恆河渡。”
“恆河渡?爲何你會這樣認爲?”
“很簡單,你們兩人都沒有想到這個地方,趙子初在邊關多年,對這邊的地形自是十分的熟悉,怕是他早就料到了你們會這樣猜,所以他選擇劍走偏鋒。”安長溪笑着說道:“恆河渡雖然地形險峻,不過卻是個很容易偷襲的地方。”
藍北墨眸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即點了點頭道:“無論他從哪裡過來,結果都是一樣。”
安長溪微微挑眉,看他臉上那種沉穩而自信的笑容,只覺得異常的安心,藍北墨脣畔在這個時候突然揚起了一個弧度道:“時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去七弟那裡商討一番。”
“好。”安長溪方一答應,藍北墨便拿起了披風走出了營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