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大老爺隨着五皇子一行進了城門,因有金吾衛開道,一路得以暢行無阻,很快便進了宮,抵達了乾清宮。
果然皇上已在懋勤殿等着了,除了皇上,宇文承川和六皇子並內閣的閣老們,還有好些親貴都在,平大老爺見狀,忙疾步行至當中,給皇上行起三跪九叩大禮來:“臣平修之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對平大老爺此行取得的成就十分滿意,待平大老爺行完禮,便命何福海:“平愛卿一路辛苦,人都瘦了一大圈兒,快攙起來,快攙起來。”
何福海便忙應聲上前扶平大老爺去了,平大老爺先向皇上謝了恩,才就着何福海的手起了身,然後稟道:“臣蒙皇上不棄,點爲安撫使前往西南撫夷,如今總算幸不辱命,平安歸來,特來向皇上覆命,還請皇上指示。”
皇上笑道:“愛卿爲朝廷和朕立下大功,朕心甚悅,指示便罷了,封賞卻是少不了的。”
平大老爺忙道:“封賞不敢當,臣不過只是恪盡本分而已。倒是此番有好些苗夷土司子弟久慕盛京繁華,隨臣一道入京了,以期能進太學就讀,臣想着這也是兩廂便宜的好事,遂都攜了入京,懇請皇上示下。”
當日奉旨離京後,因深知情況緊急,容不得半點耽擱,又惦記着平老太太的病和顧蘊的身孕,平大老爺帶着一行人俱是曉行夜宿,隨行的副使官員們大多都是文官出身,哪裡吃得消這樣高強度的趕路?
可見平大老爺年紀比他們大,官位身份都比他們高,卻照樣在馬背上一顛就是一整日,而不叫一聲苦不喊一聲累,只得也咬牙硬撐着,好在顛了七八日十來日後,總算都習慣了。
如此趕了近一個月的路,總算順利抵達了西南,西南已比之前收到的奏章上描寫的情況還要亂上幾分了,所幸並非所有官員都是貪生怕死,搜刮民脂民膏時比誰都積極,一旦有險情跑得比誰都快之輩,倒也有半數左右的城池未失守的。
平大老爺既是欽定的安撫使,又持着皇上的聖旨和尚方寶劍,自然受到了這些未失守城池的官員們的熱烈歡迎,大家寒暄一番後,平大老爺便傳話召齊所有官員,細問起如今整個西南的具體情形來。
一面又打發了心腹之人悄悄兒往城裡城外,各處打聽去,以免官員們官官相護,有不實不盡之處。
這樣忙碌了兩日,總算將一應情況都弄清楚了。
當地官員送呈盛京的摺子倒也並沒隱瞞,正是因爲備戰瓦剌,當地一些官員越發加重了本就已堪稱苛責的賦稅,朝廷命加半成,他們就加三成,也越發加劇了販賣苗夷女子送往中原爲奴爲婢,還有好些就留在當地衛所的軍營裡充作軍妓的,致使苗夷好多小夥兒都年紀一大把了,仍娶不上媳婦兒。
才使得苗夷十三部心一橫,齊齊反了的,他們的確不是大鄴的對手,可再這樣下去,就要生生被逼死了,既然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那何不拼死一搏,指不定還能爲自己掙得一條生路呢?
平大老爺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怒不可遏,當即便斬了幾個最過分的官員,然後派人去向苗夷的土司們傳話:“朝廷已知內中情況,特地派本官來安撫,只要誠心歸順者,既往不咎,朝廷也可保證,同類情形,以後定不會再出現!”
並示意傳話之人,將他不止是安撫使,更是東宮太子妃孃舅的身份一併傳與土司們知道,好叫他們信服他的話。
苗夷十三部的土司們如今也是騎虎難下,本想着反與不反都是死路一條,這才趁瓦剌犯邊,大鄴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反了的,卻忘記大鄴天朝上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對付他們依然易如反掌了,這不大鄴還沒派大軍來圍剿平亂呢,單靠當地的府軍和衛所的將士,已與他們形成僵持之勢,可大鄴富庶,他們貧困,哪裡與大鄴僵持得起?
這些個土司們,原待自己部下的子民們便談不上好,尤其對付奴隸們,那手段酷烈得騰驥衛用刑的好手見了都未必不膽寒,所惱的不過是朝廷盤剝得太狠,他們自己手上剩不下幾個,所爭的不過只是一口氣罷了。
眼見爭不來這口氣了,便都暗自後悔了,真惹得朝廷一怒之下把他們全滅了,別說更多的好處,眼前的好處都將保不住,甚至闔家老小的性命都難保,橫豎挨餓受凍的不是自家,娶不上媳婦的也不是自家兒子,管那麼多作甚呢?
是以聽得平大老爺讓人傳的話,都是大喜過望,及至聽得平大老爺還是東宮太子妃的嫡親孃舅,再想着皇上年時已高,不定什麼時候便會……就越發動心了。
到得談判之日,平大老爺一身官服,輕車簡從,與土司們個個兒侍衛環繞行成了鮮明的對比,卻也讓土司們越發看到了朝廷的誠意,之後再談判起來,自然就越發容易了,幾乎平大老爺提出的要求,他們都答應了。
相應的,平大老爺也答應了他們不少要求,這卻是臨行前便討得了皇上和內閣底線的,如今平大老爺也算是能全權做主。
到最後,平大老爺才提出了讓土司們的子侄隨自己進京入太學,理由卻是苗夷會漢話的本就少,能讀能寫的就更是鳳毛麟角,這纔會有了此番之亂,本來苗夷衆土司也算得是朝廷命官,既是朝廷命官,那便有上摺子直達天聽的權利,若一早他們就能將自己的委屈和艱難上達天聽,朝廷又豈能有不聞不問的?
衆土司雖在這麼多日的談判過程中,越發敬服信服平大老爺了,倒還不至於徹底昏了頭,什麼都答應他,這樣的事也實在不能答應,誰不知道讓自家的子侄進京入學,只是好聽的說法,實則卻是讓自家的子侄進京爲質,以掣肘他們這些做父兄的?
其中有兩三個土司子嗣單薄的,就越發不能接受這個要求了,遂只推說要回去商議,暫時給不了平大老爺準話。
平大老爺卻也不急,含笑送走了衆土司,回去後便叫了底下的人帶着從盛京帶來的各色新鮮玩器吃食,四下游說衆土司子弟去,也不消誇大其詞,只消如實描繪一番盛京的繁榮復盛,也夠衆土司子弟心動了,本來年輕人就愛好新鮮事物麼,何況聽起來附近最大的城池也及不上盛京的百中之一,越發覺得自己猶如井底之蛙,定要去見識一番方不枉此生。
待回去後,便與各自的父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撒之以潑來,從來做父母的與子女意見相左時,能爭過兒女的又有幾個?只得含氣忍憂的答應了。
“……此番臣一共帶回了二十七名土司子弟,連上他們各自的從人,也有百餘人之衆,因臣是快馬加鞭趕回盛京的,便未帶他們先行,但想來至多半月的功夫,他們也就該抵達盛京了,懇請皇上示下,是先安置在四夷館,還是直接安排進太學和國子監?他們中半數以上的人官話都說得不甚利索,依臣拙見,怕是得先在四夷館內統一習學一番纔是。”平大老爺一氣說完,再次徵求起皇上的意見來。
皇上事先便自平大老爺送回京的奏摺上,知道了此事,對平大老爺也因此越發的滿意,這些土司子弟見識了盛京的繁華,知道了只有抱緊了大鄴這棵大樹,自家纔能有更好的日子過,以後又怎麼會輕易再生反心?便是他們的父兄有此心,他們也定要先勸的。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們的父兄真又生了反心,有他們爲質,多少也會掂量幾分,受到幾分掣肘,所以此舉實在高瞻遠矚妙不可言……聞言笑道:“愛卿最瞭解那些土司子弟的情況,那便依愛卿說的,先將他們安置到四夷館,統一習學一陣子的官話後,再安排他們進太學和國子監罷,總不能叫他們與博士和同窗們全靠肢體語言交流,彼此比劃來比劃去的,到頭來依然不知道彼此想要表達什麼罷?”
皇上心情好,竟難得在衆臣工親貴面前開起了玩笑。
說得大家少不得湊趣笑了一回,平大老爺才又皺眉欲言又止道:“還有一件事,苗夷十三部最大的一部臺江部,其他十二部雖有不服其的,卻泰半都隱以其爲首,這臺江部的土司只得一獨子,此番倒是也隨臣等一道入京了,卻有一個請求,希望朝廷能下降公主,再不然,能出降一位郡主也是好的……臣想着茲事體大,遠非臣能做主的,是以只答應了他們,回京後會即刻稟報皇上,請皇上定奪,如今還請皇上示下。”
苗夷區區一小部,竟也敢奢望公主郡主下降,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麼!
這話一出,在場諸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微妙起來,義憤填膺之餘,與平大老爺關係好親東宮的人自然少不得爲平大老爺擔心,果真出降了公主,他此番哪還有功勞,功勞都是公主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換來的好嗎?那他此行勞命傷財又還有什麼意義,一開始便下降公主,不就直接解決問題了!
巴不得東宮不好的人則暗暗笑開了花兒,本以爲平修之此番立了這樣的大功,就算他立刻就要丁憂,東宮的聲望也勢必將達到一個新的高度,沒想到他立的大功卻在建立在公主出降基礎上的,當初韃靼的妮娜公主想做太子殿下的側妃時,太子殿下是怎麼說的?
‘家國安危,竟要建立在女人的痛苦和眼淚之上,難道我宇文氏,竟連慕容氏都不如了不成?’
如今提出這件事的輪到太子殿下的妻舅了,看他又有何話說!
片刻,還是榮親王先笑道:“說來朝廷爲安屬國友邦,下降公主郡主也是常事,只消於宗室裡擇一適齡女孩兒,酌情封爲公主郡主,侯吉日出降了便是,如今苗夷想求娶公主郡主,對方又是苗夷最大部落土司的獨子,必乃青年才俊,不然平大人也不敢拿到皇兄跟前兒說了,可見他們的一片誠心,要臣弟說,倒是於朝廷,與苗夷,於那被挑中的女孩兒都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兒呢!”
纔打破了滿殿的沉默,白閣老與吳閣老便也笑着附和道:“榮親王若言甚是,此事實乃皆大歡喜的好事。”
柯閣老隨即亦笑道:“此事既大有可爲之處,也未爲不可,只是一點,太子殿下曾說過家國安危,乃是我們男人的事,不能建立在女人的痛苦和眼淚之上,這話臣是深以爲然的……不過如今乃非常時期,破一次例也算情有可原,那便擇一偏遠宗室之女封爲郡主出降罷,於那位未來的郡主來說,也算是有了好歸宿,終身有靠。”
說話間,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承川,擺明了就是在擠兌宇文承川,不然也不會有意把他的話舊話重提,還有意點出要擇一偏遠宗室之女封爲郡主了,這樣的“好歸宿”,但凡在皇上跟前兒和宗室間有幾分體面的宗室,或是真正疼愛女兒的宗室,誰會願意的?也就只偏遠的宗室既無權又無錢,只能任人宰割了。
宇文承川被柯閣老這樣看着,不由攥緊了拳頭,正要開口,不想平大老爺已先道:“合江部的土司也不過就是這麼一求,至於皇上答應不答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們既已是大鄴的子民,他更是朝廷命官了,自然是皇上怎麼說,他便怎麼聽,斷不敢有半句二話的。倒是還有一件事,臣必得先回了皇上才能心安。”
頓了頓,看了眼柯閣老,繼續道:“此番西南之亂,蓋因當地官員盤剝太重無法無天,臣抵達西南之初,便先以皇上的尚方寶劍,斬了幾個首犯以平民憤,但其中一位首犯,官至知州的,卻嚷嚷說自己京中有人,臣打狗也須看主人,不能殺他。臣聽得這話有異,遂令人將其押下,事後單獨審問了他,當然也用了一些非常的手段,方知他所謂的‘京中有人’,確有其事,這是他的供詞,上面還畫了押蓋了手印的,請皇上預覽。”
一面說,一面自袖裡掏出一份疊成方勝的供詞,恭敬的彎下腰舉過了頭頂。
何福海見狀,便忙上前接過,呈到了皇上手裡。
皇上打開一看,不過纔看了前面幾行,已是黑了臉,及至看完了整份供詞,就不止是黑臉,更是怒不可遏了,顧不得衆目睽睽之下,便將供詞往柯閣老臉上砸去,嘴裡還冷笑着:“好一個忠君愛國的首輔大人,好一個爲國爲民的首輔大人,可真是我大鄴的肱骨之臣哪!”
唬得柯閣老忙就地跪了下去:“臣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請皇上息怒。”
皇上冷笑道:“白紙黑字證據確鑿,豈容你抵賴,你既還要裝糊塗,就先看一看這份供詞,等看過之後,朕看你還要怎麼裝!”
柯閣老聞言,忙拾起地上的證詞,一目十行的看起來,還沒看完,已是面如土色,如墜冰窟,渾身上下都涼透了。
原來這份供詞乃是前西南知州熊春所供,其上不但寫明瞭他在當地任知州期間,都做了哪些違法貪贓之事,還寫明瞭都是誰指使他這般做的,這個人不是別個,恰是柯閣老!
叫柯閣老怎能不色變,又叫皇上怎能不生氣,任是誰見了這樣一份供詞,都會忍不住大怒的。
可柯閣老雖上了年紀,自己做過哪些事,沒做過哪些事,他自己還能不知道嗎?因忙開口爲自己申辯起來:“皇上容稟,臣連認識都不認識這個熊春,又何來的指使後者盤剝貪贓,中飽私囊之說,必定是有人在誣陷臣,還請皇上明察。”
又說平大老爺:“老夫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爲何要這般誣陷老夫?說,你是受了誰人指使!”
平大老爺一臉的不慌不忙,道:“首輔大人自己也說了,與下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那下官又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誣陷您?下官不過只是就事論事罷了,首輔大人若是不信,當日審問熊春時,在場的人還有許多,總不能所有人都聯合起來誣陷首輔大人罷?”
不待柯閣老說話,繼續道:“那熊春還說,自己追隨首輔大人已經十幾年了,若非有首輔大人提拔,他以一舉人之身,又怎麼可能做到正五品的知州?首輔大人待他恩重如山,每次他回京述職時,都會親自在家裡接見他,待他如子侄般,他自然也要米分身碎骨相報,別說首輔大人只是讓他盤剝貪贓了,就是要他的命,他也絕不會眨一下眼睛……十幾年前,臣還在外放,便是真要誣陷首輔大人,也無從誣陷起,還請皇上明鑑。”
那個什麼熊春,竟然已經追隨自己十幾年了,他每次回京述職時,自己還會親自在家裡接見他?!
柯閣老渾身越發的冰涼,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他和二弟打小兒便生得極像,還是彼此都及了冠,他出了仕後,爲讓人覺得不穩重,漸漸留起了鬍子,且一年比一年有官威,彼此纔算是一眼就能讓人區分開來,關鍵他們兩房一直沒分家,而別人想要登堂入室,擺出閣老的架勢糊弄人,又怎麼可能十幾年都不露破綻。
難道,竟是二弟揹着他做下的好事不成?!
念頭閃過,柯閣老再說不出爲自己辯白的話了,若事情真是二弟做的,那與他做的又有什麼分別,二弟打的可是他的名頭,便皇上能寬宏大量的只問二弟的罪,他也難逃一個失察和治家無方的罪名,除了致仕,保住最後的體面,他又哪還有第二條路可走?
難怪方纔平修之開口前,先看他那一眼時,他會無端生出不祥的預感來,原來是在這裡等着他,早知道他當初就不該心軟,想着橫豎平修之回京後即會丁憂,就沒有派人在回京的途中半道上結果了他,若早早結果了他,就算此事一樣會曝光,至少也有幾分回圜的餘地,現下卻是絲毫回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想着,對柯二老爺也是越發恨得咬牙切齒,再想不到他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竟會這般膽大包天,他弄那麼多銀子幹什麼啊,難道死後還能帶到棺材裡去不成?貪就貪罷,眼見勢頭不好了,還不知道先告訴他,他就不信西南都亂了,他還想不到熊春極有可能會曝光,怎麼說他也是中過秀才的人,不至於這點見識都沒有,——若是一早告訴他,提前做好了佈置,如今他又怎麼會輕易便被逼到絕路!
倒是另一位向來與柯閣老走得近的關閣老替他辯白起來:“皇上,柯大人爲國盡忠幾十年,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豈會做出此等知法犯法之事,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還請皇上明察。”
柯閣老聞言,猛地回過神來,忙道:“啓稟皇上,臣的確不認識那個熊春,更沒有做過這樣知法犯法之事,但究竟是不是有心人在誣陷臣,抑或是臣的家下人等有沒有打着臣的名義做過,臣便說不好了,若臣真是被誣陷的,還求皇上能還臣一個清白的,反之,若真是臣的家下人等所爲,臣也難逃失察與御下無方之罪,便皇上寬宏大量,肯饒過臣,臣也無地自容了,還請皇上給臣一點時間,容臣查明真相後,再來向皇上請罪。”說完重重叩下了頭去。
皇上見柯閣老的神情不似作僞,半信半疑之下,總算面色稍緩,道:“既是如此,朕便給你三日時間查明箇中因由,三日後再做定奪。”
頓了頓,又道:“至於苗夷臺江部求娶公主郡主之事,明日早朝時再議不遲,朕乏了,都跪安罷。”
衆人聞言,知道皇上到底還是爲柯閣老與那熊春勾結之事壞了情緒,連平大老爺立功歸來的喜悅也大打了折扣,不敢多說,忙都應聲行了禮,魚貫退了出去。
彼時顧蘊正與四公主一道含笑看着念哥兒,小傢伙出生已經十來日了,褪去了剛生下來時的紅皮膚後,長得是又白又嫩,因每次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臉兒也鼓了起來,除了餓極了或是尿急了偶爾會哼哼唧唧的哭兩聲,大部分時候都睜着烏溜溜的圓眼睛好奇的四下張望,實在可愛得不行。
這會兒因才尿了,奶孃們便散了襁褓給他換尿片兒,他時時被包着,好容易散開了,手和腳都是亂動個不住,看得顧蘊忍不住握住兒子的小腳,給他按摩起來,真是軟得不可思議啊!
四公主在一旁看着也覺得有趣,她如今倒是不會再觸景傷情去想自己那個無緣的孩子了,想得再多又有什麼用,不過只是讓自己又傷心難過一回而已。
因笑道:“念哥兒分明就不喜歡被捆着麼,瞧他這會兒多開心,大皇嫂,要不讓奶孃別捆着他了?”
顧蘊一開始也不懂這些,雖然平顧兩家這些年有好些個她看着出生的孩子,可那時候她自己年紀也不大,根本沒想過注意這些,不過就是在她閒了,孩子也不哭時,抱着當個大號的玩具玩玩罷了,如今自己當了母親,才經奶孃之口慢慢知道了,聞言頭也不擡的笑道:“小孩子都要包着才行,不然手腳會長不直的,等你以後有了孩子,自然也就知道了……”
話沒說完,已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心裡是後悔不來,自己怎麼偏就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補救纔好,這種情形也的確沒法補救,不然只會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正懊惱着呢,胡向安的聲音忽然自外面傳來:“娘娘,平大人已經順利抵達懋勤殿,這會兒已經在面聖了,據我們的人說來,平大人除了黑了一些瘦了一些以外,一切都好,請娘娘放心。”
纔算是爲顧蘊緩解了尷尬,喜形於色起來:“總算大舅舅平安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四公主也爲顧蘊高興,笑道:“平大舅爺不但平安歸來,還立了大功呢,到時候我可要向大皇嫂討一杯喜酒吃纔是。”
顧蘊見四公主沒有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才暗暗鬆了一口氣,笑道:“這有什麼難的,若有機會,我還想帶了四皇妹去我舅舅家呢,你不知道,我幾位舅母和幾位表嫂,都是極好性兒之人,你一定會喜歡她們的。”
四公主道:“看大皇嫂便知道她們都是極好的人了,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兒有機會時,大皇嫂定要帶了我去結識她們一番。”
當下姑嫂二人又閒話了幾句,到底四公主心裡還是難過了,大皇嫂說等她以後有了孩子,自然什麼都知道了,可她哪還有以後?她也不想有以後了……也就笑着辭了顧蘊,回了自己院裡去。
------題外話------
繼續拉肚子中,菊花殘滿地傷不說,雙腿也軟得不是自己的了,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權當減肥了,親們難道都不安慰人家一下嗎?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