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青瑤果然將香噴噴熱騰騰,用宣紙吸淨油星兒的筒骨鮮藕湯送到了華靈素的牀邊,自然也少不了李氏的一份。藕可助產婦排出惡露,正適合李氏和華靈素此時服用。
李氏喝了大半碗湯,吃了幾片藕後笑問道:“這會子怎麼還有鮮藕?瑤瑤,這又是傅夫人莊子上的?”
青瑤搖頭道:“這不是玥兒莊子上的,留園裡栽了一河的荷花,底下豈能無藕,方纔讓他們去留園裡挖的,二嬸若是喜歡,回頭就讓他們多挖些送過來,不拘燉湯或是清炒都合宜。”
李氏笑道:“如此二嬸就不客氣啦,靈素,咱們家出個世子妃,果然能沾不少光哦。”
華靈素也笑道:“二嬸說的極是,瑤瑤,你別隻站着,坐下來歇會兒,這一天下來可夠你忙的,原想好好說會話兒,可誰成想孩子們都急着想見你,你一來,他們就着急忙慌的要出來,可見得還是咱們瑤瑤有吸引力。”
青瑤見這兩個產婦還有精神取笑自己,可見情況是不錯的,便也徹底放了心,只說道:“二嬸嫂子,快別拿我說笑了,睡會兒養養精神吧。我要去瞧四妞妞和哥兒去了。”
知道自己若再留在東廂房,李氏和華靈素都不能好好休息,青瑤便趕緊出了房門,看孩子去了。
到了正房,見韓遠關抱着四妞妞,韓青雲的兒子在韓老夫人懷裡,韓青雲正在一旁向趙天朗虛心求解抱孩子的動作要領。
看到青瑤走進來,趙天朗立刻離了韓青雲迎上前笑着拉起青瑤的手笑道:“瑤瑤,可忙完了,快來歇會兒。”
青瑤臉上一紅,很有點兒不好意思,畢竟還當着這麼多人呢。她抽出自己的手,嬌嗔的白了趙天朗一眼,只說道:“哪裡就累着我呢,子綱,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等洗三的時候再過來。”
韓老夫人聽了這話,忙將懷裡的孩子遞給候在一旁的奶媽,快步走過來說道:“瑤瑤,瞧這一天忙的,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竟連頓安生飯也沒吃上。”
青瑤拉起韓老夫人的手撒嬌道:“奶奶,您這麼說可沒把青瑤當自己人哦,孃家也是家呀。家裡有添丁進口的喜事,但凡能幫上點兒忙,青瑤這心裡就別提多高興了呢。”
趙天朗亦笑道:“是啊奶奶,瑤瑤說的沒錯,在孫婿心裡,也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說的好,天朗瑤瑤,這裡就是你們的家。”韓老將軍大笑着走上前,又對青瑤說道:“瑤瑤,今兒忙,爺爺也沒工夫點評你去江南畫的畫作,等得閒了,咱爺倆好好討論討論。”
青瑤自是一一應了,和趙天朗向大家辭行,反正後天洗三青瑤還得過來,因此大家也沒覺得有什麼難捨難分,都喜氣洋洋的送趙天朗和青瑤回了王府。
冬日天黑的早,趙天朗和青瑤回到慶親王府之時天已經黑透了,青瑤聽到身邊的趙天朗的肚子“咕咕……”叫了幾聲,不由輕笑着打趣道:“子綱,你可算得我見過的最不經餓的人,雖然沒用晚飯,可你剛纔也吃了不少點心,怎麼肚子還叫啊?”
趙天朗拉起青瑤的手,有點兒小無賴的笑道:“我這肚子啊,一頓不吃你做的飯,便一刻不得飽的。瑤瑤,這輩子我整個人,不論身還是心,都交給你啦。”
青瑤聽了這話,心裡甜絲絲美滋滋的,反握着趙天朗的手笑道:“知道啦我的世子爺,回頭就伺候您用晚飯。”
小夫妻兩個說說笑笑的向安瀾園走去,剛走到安瀾園門口,便看到周嬤嬤送越國公夫人出來,趙天朗和青瑤微微躬身,同聲笑稱:“舅母來了,舅母安好。”
越國公夫人一眼便看到趙天朗和青瑤十指相扣交握着的手,心裡便越發不自在,只勉強笑着說道:“好好。”她的神色很是勉強尷尬,雖然也極力掩飾了,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青瑤見越國公夫人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和趙天朗交握的手上,便輕輕拽了一下,可是趙天朗卻比剛纔握的還緊,向越國公夫人笑道:“真不知道舅母今兒會過來,要不我就不帶瑤瑤回孃家,讓她留在家裡恭候舅母了。”
越國公夫人忙說道:“天朗可別這麼說,我也就是過來陪你孃親閒聊天兒,沒什麼打緊的。天朗媳婦,聽說你孃家嬸子和嫂子今兒喜誕麟兒,這可真是難得的巧事兒,少不得舅母要討杯喜酒吃吃,藉藉喜氣呢。”
青瑤躬身笑道:“那外甥媳婦先代家叔家兄謝舅母賞光了。”
越國公夫人硬擠出一個笑容說道:“那就說定了,天朗,帶你媳婦進去吧,你娘等着你們呢。”
趙天朗客氣的笑道:“外甥先送舅母。”
越國公夫人忙擺手道:“不用不用,舅母也不是外人,你們快進去吧,有周嬤嬤送我儘夠了。”
越國公夫雖然如此說了,可趙天朗和青瑤還是送了她一程,將越國公夫人送至二門,看着她上了車子方纔轉回安瀾園。
進了宴息室,趙天朗和青瑤都發現慶親王妃臉上雖然有笑意,卻掩不住一抹怒意。趙天朗和青瑤都很驚詫,按說孃家人登門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怎麼他們的孃親竟不高興了,難道是越國公夫人說了些什麼不中聽的話兒?
顯然慶親王妃不想和兒子媳婦說什麼,她只笑着問道:“瑤瑤,你二嬸和嫂子的情況都還好吧?聽說你添了個小妹妹和小侄兒?這真是雙喜臨門,洗三之時,娘定要與你一起去的。”
青瑤笑着回道:“沒錯兒,娘,媳婦今兒真是學了不少東西呢。二嬸和嫂子的情況都很好,兩個孩子也很健康,哭起來聲音可大了呢。”
慶親王妃笑道:“是麼,那就好,小孩子哭的響亮說明孩子底氣足,胎裡養的壯實。天朗生下來的時候哭聲就特別洪亮,小胳膊小腿兒也特別有力氣,先皇后娘娘抱着他,他蹬個不停,還一腳踢到先皇后娘娘的臉上,先皇后娘娘非但不生氣,還直誇他有本事呢。”
一說起趙天朗的事情,慶親王妃的心情便真的好了起來,同青瑤說個不停,惹得趙天朗不停叫道:“娘您別說了,再說兒子的底可就都掉光了。”
慶親王妃白了趙天朗一眼道:“瑤瑤是你媳婦,有什麼不能讓她知道的,瑤瑤,等閒了娘把天朗小時候的淘氣一樁樁一件件都說給你,他啊,打小就是頭一等淘氣不省心的。”
母子婆媳三人都笑了起來,趙天朗和青瑤也不會不識趣的緊着追問是不是越國公夫人說了些什麼不合適的話惹人不高興。
說笑了一陣子,慶親王妃纔想起一事,只問道:“天朗瑤瑤,你們都還沒吃晚飯吧?”
今日伏威將軍府添丁進口,闔府上下必是忙亂不堪,慶親王妃估計趙天朗和青瑤也不會沒有眼力勁兒在伏威將軍府用晚飯。
趙天朗忙說道:“還真是沒用,娘,兒子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就是想來跟娘一起吃晚飯的。”
慶親王妃聽說兒子還餓着肚子,忙皺眉說道:“唉,方纔你舅母過來,娘已經同她用過飯了,瑤瑤,你快和天朗一起去吃晚飯吧。”
在一旁服侍的周嬤嬤聽了這話,剛想說什麼,卻被慶親王妃掃了一眼,周嬤嬤只得低下頭什麼都沒有敢說。
趙天朗和青瑤離開了安瀾園,趙天朗先去小佛堂見慶親王爺,青瑤回軒華園準備晚飯,好在青瑤已經習慣了趙天朗的習慣,就算是要出門,也會事先準備好好趙天朗的飯菜,不至於讓趙天朗填不飽肚子。
看着兒子媳婦出了門,慶親王妃搖頭嘆了口氣。周嬤嬤最知道王妃的心思,便讓丫鬟們都退下,走近慶親王妃說道:“娘娘,您要保重身子,憑什麼都犯不着生氣的。何不讓世子爺和世子妃娘娘陪您一起吃晚飯呢,您也還沒用晚飯呢。”
慶親王妃嘆息道:“罷了,我沒有胃口,心裡堵的厲害,晚上不吃了。想想從前,我是京城裡的笑柄,日日煎熬着,也沒見她們來幫我,還只勸我向柳氏低頭,我不答應,她們便也不主動來走動,每年不過年節時候回去一次應個景兒,平常也不見有人來接我回孃家。如今我的日子但凡好了一點兒,她們便都趕了上來,想通過我得好處也就罷了,還要算計到天朗身上,這怎麼能不讓我心寒。”
周嬤嬤也嘆了口氣,對於慶親王妃這二十年來的遭遇,誰也沒有她看的清楚,今日裡越國公夫人忽然到訪,還提出那樣兩個要求,真是讓她不齒,做人怎麼能這樣!
越國公夫人下午來到慶親王府,向慶親王妃提出兩件事,其一便是讓慶親王妃請慶親王爺爲越國公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最好能授越國公實缺,而不是象現在這樣,只有個越國公的爵位,一點兒差事都沒有。
慶親王妃聽罷越國公夫人的這個要求,心裡便已經很不高興了,只淡淡的問了一句:“嫂子,這是娘和大哥的意思麼?”
果然不出慶親王妃所料,越國公夫人微微一滯,陪笑着說道:“大姑奶奶您想想看,你哥哥他正當壯年,他豈有不想上爲皇上效力,下爲王爺掙臉呢,大姑奶奶,若是你大哥得了重用,王爺不也得更高看您一眼,想想從前,大姑奶奶受了這麼多的委屈,說來說去俱是我們孃家不硬氣,但凡你哥哥能有作爲,王爺也不能讓您受二十年的委屈。”
慶親王妃聽了這話,便已經沉了臉,越國公夫人典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只是硬着老母親和哥哥的面子,才忍了下來沒有發作越國公夫人。
豈料越國公夫人看不出個眉眼高低,卻還說道:“大姑奶奶,從前您想要紫雲做兒媳婦,可哪時候紫雲年紀還小,你哥哥和我也是捨不得她,才擱了下來,如今紫雲也該論親了,大姑奶奶,紫雲可是您的親侄女兒,可比外人和您貼心。您瞧紫雲和天朗是天生的一對兒,咱們兩家親上做親,豈不是一樁美事。”
慶親王妃怒極反笑,只說道:“可是天朗已經蒙皇上下旨娶了媳婦,難道嫂子打算讓天朗,讓我們王府背上抗旨之罪麼?”
越國公夫人忙搖手道:“不不,大姑奶奶您可別這麼說,這也是我們紫雲時運不濟,原想多留她兩年,不想皇上卻突然下了旨意,我們怎麼能讓天朗抗旨呢,說不得只能讓我們紫雲受些委屈了。好在大姑奶奶是紫雲的親姑媽,有您照看着她,我們也能放心。”
慶親王妃快被越國公夫人這一席話氣暈了,她萬沒想到她的嫂子是這樣一個拎不清,自以爲是的人。她以爲她是誰,皇后娘娘麼?只不過是個國公夫人,倒安排起親王府裡的事情,管起世子爺的房中之事,就連她這個做孃親的都還沒有過問呢。
越國公夫人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心情頓時鬆快了很多,只笑着說道:“大姑奶奶,咱們就在過年的時候把天朗和紫雲的事兒定下來吧,早些成了親,也好讓紫雲早些來服侍大姑奶奶。”
慶親王妃氣極,啪的一拍桌子沉聲怒道:“嫂子管的也太寬了,慢說我現在沒打算給天朗納妾,就算要給天朗納妾,我也不會選紫雲,嫂子溺愛紫雲,似她那種性子豈是能甘居人下的,嫂子莫不是覺得我們王府如今冷清的很,得添些個雞聲鵝鬥?”
越國公夫人自來也沒聽慶親王妃這樣說過自己,不由鬧了個面紅耳赤,只強自抗聲道:“大姑奶奶這是什麼話,我也是爲了大姑奶奶着想,這在王府裡,總要有人幫襯着您纔是,紫雲是您的親侄女兒,自然和您貼心,外人豈是能輕易相信的。”
慶親王妃怒道:“嫂子說的外人,是指天朗媳婦麼?在本宮看來,天朗媳婦不只是本宮的兒媳婦,還是本宮的親閨女,憑是誰在我面前說天朗媳婦的壞話,我都不答應。”
越國公夫人被慶親王妃堵的說不出話來,只乾笑勉強說道:“大姑奶奶,我也不是說天朗媳婦不好,可總歸沒有自己的親侄女兒貼心吧。”
慶親王妃雙眉緊皺,生氣的說道:“嫂子,年關將近,家裡必是忙碌的很,嫂子還管着家呢,我便不虛留了。”
越國公夫人沒想到慶親王妃竟然對她下了逐客令,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慶親王妃也沒有多說什麼,只吩咐周嬤嬤代她送客,便起身轉過屏風進了裡間,再不肯答理越國公夫人。
且說越國公夫人回到越國公府,去給老夫人請安,也沒敢說自己得罪了大姑奶奶之事,只說自己已經將年禮送過去了。老夫人怎麼也想不到她的大兒媳婦會向她的女兒提出那樣兩個要求,便只隨意問了幾句便讓越國公夫人回去休息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越國公夫人看到女兒陳紫雲一般焦急的等着,心中越發不是個滋味,這真是世間沒有後悔藥,若早知慶親王妃還有揚眉吐氣之日,她當時就答應了這門親事,何至於要象現在這樣低聲下氣的求人呢。
陳紫雲飛快的迎上前來,一臉嬌羞的挽着越國公夫人手臂,急切的問道:“娘,和姑媽說好了吧?”
越國公夫人去慶親王府的用意,她可是一點兒也沒瞞着自己的女兒,是以陳紫雲纔有此一問。
越國公夫人想起方纔在慶親王妃受的冷遇,明明到了飯點,卻連頓晚飯都不留,這簡直太絕情了,只憤憤的冷哼一聲道:“女兒家要貞靜嫺雅,不該問的不要多問。”
陳紫雲一滯,漲的滿臉通紅,眼淚在眼圈裡打轉轉,委委屈屈的抽泣道:“是,女兒知錯,女兒再不敢了。”
越國公夫人原本就最寵愛這個小女兒,見了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先就心軟了,只軟聲說道:“紫雲,知道錯就行了,先回去吧。娘這裡還有事。”
陳紫雲猜出母親這回去王府必不順利,也不敢多問,只屈膝行禮退下,看着女兒走出去,越國公夫人長長嘆了口氣,都說兒女是債,這真是一點兒也不假。這大半年來,陳紫雲便存了對趙天朗的心思,這事越國公夫人盡知道的,如今慶親王妃的日子也好過了,就算是陳紫雲嫁過去做側妃,那也是極風光體面的一門親事,怎麼這大姑奶奶非死死護着那個韓家的丫頭,這真是讓她想不通。
越國公夫人想來想去,便將一切都怪到了韓青瑤的身上,鑽了牛角尖的越國公夫人執拗的認爲,是韓青瑤奪走了屬於她女兒的一切,韓青瑤,就是那塊最大的絆腳石,越國公夫人必要想個法子將這絆腳石一腳踢開方能趁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