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天氣晴朗,正是趕路的好時候,接下來幾天趙天朗一行人曉行夜宿,在第六天上午便到了江浦渡口,過了江浦渡便能踏上江南的土地。偏這日天氣忽然陰了下來,江面上狂風大做,巨浪狂野的拍在江堤之上,那席捲一切吞天沒地的氣勢讓從來沒有到過大江大海的趙天朗青瑤等人都不禁爲之色變。趙天朗急道:“浪這樣大可怎麼渡江?”
慶親王妃小時候到過江南,還看過最負勝名的錢江大潮,此時的江潮與錢江潮比起來,氣勢還小的多。因此慶親王妃笑道:“天朗,這江上潮漲潮落是尋常之事,等風住了就能過江,你不用着急。”
趙天朗不好意思的應了一聲,命四九去尋擺渡的梢公前來回話,青瑤便扶着慶親王妃的手說道:“娘,這裡風大,您快到車上去吧,別被冷風吹着了。”
慶親王妃笑笑,任青瑤扶着她往馬車走去,跟在後面服侍的銀心忙搶先跟上去,這陣子因趙天朗白日裡總有大半天要在馬車裡陪慶親王妃和青瑤,因此銀心和金鈴都是坐在後面的馬車上,總不得接近王妃和趙天朗,這會兒趙天朗要傳梢公問話,她還不趁機上前服侍王妃,免得王妃都不記得還有她這麼一號人物了。
金鈴看着銀心飛快的跟上去,便也快步跟上,主僕們上了馬車,慶親王妃見青瑤臉色微有些發白,便拍着青瑤的手笑道:“瑤瑤,你可是嚇着了,自來也沒見過這樣的大潮吧?”
青瑤搖頭道:“回孃的話,媳婦從沒想到大潮竟如此壯觀,還沒回過神來呢。”
慶親王妃笑道:“咱們是來晚了,若是八月裡下江南,娘就帶你去看錢江潮,那才叫真正的大潮,還有那些勇搶潮頭的健兒們,方得親眼看了才知道什麼叫弄潮兒!”
青瑤挽着慶親王妃笑道:“娘,今年錯過了時機,咱們明年掐準日子去錢江觀潮不就行了。”
慶親王妃笑道:“你這孩子就是愛玩兒,那裡說出來就能出來的,不是每年都有這樣機會的。”
青瑤因是側身坐着面對慶親王妃,脖頸微伸,她穿的又是一件交領淺杏色中衣,一不注意便露出了雪白脖頸上一小片嬌紅吻痕,這點吻痕正看在站在慶親王妃旁邊的銀心眼中,銀心想起她從前看到一個配了小子的姐妹新婚之後脖上也有這種痕跡,當時她還問過,那個姐姐一臉的甜蜜羞喜,羞羞答答的告訴銀心是怎麼一回事,所以這抹吻痕彷彿是扎入銀心心中的刺,讓她撥不撥出來都疼。
覺察到有抹目光注視着自己,青瑤擡眼一看,見銀心飛快的收回停在自己脖頸上的目光,青瑤先是一愣,她還沒有會意自己的脖子有什麼好看的,繼而纔想起來昨夜趙天朗索需無度,都快把她累暈了,事畢之後她還窩在趙天朗懷裡還直抱怨他是屬小狗的,專愛咬人啃人。想必是趙天朗在她頸子上留下的痕跡,才讓銀心用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
青瑤只覺得臉上一陣陣發燙,忽然不自在起來,這都過了大半個上午,王妃怎麼會看不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跡呢,真真是羞也羞死了。
其實青瑤真是想多了,慶親王妃還真沒有注意到她脖子上的吻痕,畢竟在慶親王妃面前,青瑤站着多過坐着,就算是坐着,也是側坐在慶親王妃的身邊,而她的吻痕是要居高臨下才能看到的。其實就算是看到了,慶親王妃一時也未必就能想到那是怎麼回事,畢竟慶親王妃這半生只與慶親王爺只在新婚那一夜洞了房,此後兩個人便再沒有同牀,便是洞房一夜,估計慶親王爺也未必會那麼的投入,於夫妻生活之上,慶親王妃的經驗實在是少之又少,少到比青瑤青澀許多。
看到青瑤微微流露出不自然的表情,銀心臉上閃過一抹恨意和得意,彷彿能讓青瑤感覺不自在也是她的成功一般。
金鈴在一旁將銀心的神色看的很是清楚,她也看清了青瑤脖子上的吻痕,雖不太明白那是怎麼回事,可金鈴卻很體貼的屈膝道:“王妃娘娘,世子妃娘娘,外面的風越來越緊,請娘娘加件衣服吧。”
慶親王妃微笑頜首表示同意,金鈴便側身開了箱子,一併拿出兩件夾衣笑道:“外頭風大,就別讓桃枝妹妹來回跑了,娘娘,您看世子妃娘娘穿您這件玉羅夾襖可好?”
慶親王妃看了一回,笑笑說道:“你倒是心疼小姐妹,卻讓你世子妃委屈着,這件玉羅夾襖老氣橫秋的,豈是她年輕媳婦穿的。本宮記得那件緋紅夾紗滿池嬌褙子倒還使得,銀心,去把那件緋紅夾紗滿池嬌褙子找出來。”
銀心滿心的不情願,卻也得開箱去找出來。那件緋紅夾紗滿池嬌褙子用的是今秋江南剛剛貢上的織金錦緞,據說是江南織造仿鴛鴦錦的織法織出來的錦緞,雖然還達不到鴛鴦錦的工藝水平,卻也是極難得的。江南織造總共不過進了十匹,聽說這還是織了三年才織起來的。慶親王府也只得了一匹,王妃原給了青瑤,可青瑤卻做好了衣裳送給慶親王妃,慶親王妃當時還笑稱自己老了不必再穿這麼鮮亮的衣裳,可是青瑤卻硬要王妃穿,還說自己也做一件同樣花色的,到時孃兒倆個一起穿,那就是母女裝,因此慶親王妃才收了下來,這回來江南,慶親王妃還特意命人將之帶上。
青瑤也沒推辭,反正她那新做的那件也不曾上身,大不了先穿着慶親王妃的,回頭把自己那件拿來給慶親王妃就成了,反正慶親王妃身量苗條的如年輕姑娘一般,纖腰若柳不盈一握,而青瑤這一年來個頭躥的也猛,並不比慶親王妃矮多少,互換着穿儘可以的。
桃枝服侍青瑤穿上緋紅夾紗滿池嬌褙子,這是一件小立領對襟褙子,剛好遮住青瑤的脖頸,這讓青瑤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她看向金鈴微微笑了一下。金鈴回以得體的笑容,大家都是聰明人,心裡有數就行了。
銀心心裡卻很不高興,她還想借這個機會讓青瑤在下人跟前出出醜,可是小立領的褙子一穿,可就什麼都看不着了,還怎麼出醜,怎麼製造世子妃德行有虧的流言!想到這些銀心就對金鈴一肚子的火,都是金鈴打破了她剛剛想好的計劃。
剛加好了衣服,便有四九在馬車外回道:“回王妃娘娘世子妃娘娘,梢公說明日或可渡江,今天要在客棧住一夜。”
慶親王妃嗯了一聲道:“知道了。”
四九等了片刻,見王妃沒有別的吩咐,便去向趙天朗覆命,趙天朗命侍衛去尋客棧,自己護着馬車緩緩和江浦渡口附近的鎮子行去。
那個鎮子原本名爲望江鎮,可是因着江浦渡口,便漸漸被往來行旅之人稱之爲江浦鎮,原本的鎮名望江倒沒有人再叫了。江清鎮上客棧酒家極多,趙天朗的侍衛知道自家主子極好美食,便特意找了一個江浦鎮上以做美食而出名的望江樓。命他們精心整治特色菜餚,以備主子們享用。
雖然只住一夜,侍衛們仍然包下了望江樓後的東跨院,等慶親王妃趙天朗青瑤一行到達望江樓的時候,客房酒菜都已經齊備,就等着她們來享用了。
江浦鎮在江邊,自然菜餚多以江鮮爲主,此時又是橙黃蟹肥之時,席間自然少不了各式各樣以蟹爲主料的佳餚。
江南人吃蟹必備蟹八件,自己細細的剝來吃才更有味道,不比京城之中都是由丫鬟剝好了蟹肉送上來,雖然不會讓雙手沾滿腥味,卻也少了許多吃蟹之樂。看到桌上有熱騰騰的蒸螃蟹,銀心便去淨了手,從前在王府的時候,趙天朗陪慶親王妃吃蟹,都是銀心給他剝的。
趙天朗看到他的孃親和妻子都熟練的拿起蟹八件剝蟹肉,便阻止了拿着蟹子站在他身邊正要開剝的銀心說道:“不用你服侍,爺自己來。”銀心心裡極不是個滋味,如今趙天朗對她總是遠着,全不念着她陪他一起長大的情份。銀心眼圈兒都有些個發紅,她忙垂頭低低應了一聲退到一旁,不敢擡頭讓人發覺她的異樣。
慶親王妃因小時來過江南,自然會用蟹八件,青瑤未穿越之前就是超級愛吃螃蟹的主兒,用蟹八件的手藝幾乎能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了,可是趙天朗的手藝便差了許多。青瑤看他笨手笨腳的拿着蟹八件,一個蟹鬥沒拆開,額上都要見着汗珠子了。青瑤不由抿嘴輕笑,將自己剝好的蟹肉蟹黃堆了滿滿一蟹鬥,淋上少許姜醋送到趙天朗的面前,輕笑道:“你快吃吧,這個讓我來。”
青瑤邊說邊自趙天朗手中接過被他掰的亂七八糟的蟹子,趙天朗嘿嘿一笑,夾起青瑤剝好的蟹肉送到口中,嘖嘖嘆道:“果然鮮香無比,娘,咱們在京裡可吃不着這麼好的螃蟹。”
看到趙天朗不要自己給剝螃蟹,卻乖乖兒吃世子妃剝的,還吃的那叫一個香甜,銀心被這一幕刺的牙根緊咬,原本她只想做個姨娘,只要能服侍趙天朗她也就知足了,可是現在銀心轉了想法,她知道只要世子妃一天不離開世子爺,她就永遠不會有機會,世子爺也不會用正眼看她一眼。
慶親王妃看着青瑤和趙天朗的互動,笑呵呵的說道:“可不是。不過這螃蟹性寒,到底不可多用的。”
趙天朗對“寒”這個字眼兒特別的敏感,他立刻對青瑤說道:“瑤瑤,你蘸着姜醋吃點兒夾子肉就行了,可不敢多吃。”
青瑤心裡不樂意,穿過來兩年了,這還是她頭一回吃螃蟹,前幾次有席上有螃蟹,她都因爲螃蟹性寒怕引發體內的寒毒而不敢吃,好不容易寒毒盡散,她正想痛快吃上一回,偏趙天朗又開始緊張了。不過青瑤也知道趙天朗是爲自己好,便輕輕應道:“知道啦,我給娘和你剝的。”
慶親王妃瞧着青瑤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由暗笑,只說道:“金鈴,去燙一壺滾滾的燒酒來,瑤瑤,就着燒酒再吃點子也不打緊的。”金鈴脆聲應了便去燙酒。銀心暗暗怪自己沒有早做準備,要不這會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只用兩杯燒酒,青瑤的雙頰如同暈上了火燒雲一般,紅彤彤的可愛極了,處於半醉半醒之中的青瑤看上去極爲嬌憨,慶親王妃不禁搖頭笑道:“想不到瑤瑤如此量窄,天朗,快送她回房歇着吧。橫豎今天也不過江,咱們就好好歇一天。”
趙天朗扶青瑤回房,金鈴銀心服侍王妃回房,服侍王妃歇下之後,銀心便有些個坐不住,這一程都在趕路,好不容易能歇一天,剛好世子妃又吃醉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勾引世子爺的好機會,她銀心若是不抓住這個機會,豈不是白白使了心機跟出來這一回。
金鈴瞧着銀心眼神有些飄忽,很不安穩的樣子,便故意小聲說道:“銀心你這一路也熬的夠嗆,難得今天不趕路,你先回去歇着吧,娘娘跟前有我呢。”
銀心巴不得金鈴這麼說,便立刻壓低聲音說道:“那就多謝金鈴姐姐了,我是有些個不舒服正想回去躺一會兒。”
金鈴點點頭道:“嗯,你快去吧,王妃方纔也吃了酒,估計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銀心忙回了房間,此時房中無人,她忙將門關好,去她的包袱裡找出一隻小荷包,將荷包裡的金銀錁子全都倒出來,細細點算了一回,她想了想,將這些金銀錁子全都裝入荷包,將荷包系在腰上,又換了個衣裳便悄悄的出了房間,往東跨院的月洞門走去。
守門的侍衛見銀心從院中走過來,便攔住她問道:“銀心姑娘這是要去哪裡?”
銀心忙說道:“我有點兒不舒服,想去買點藥。”
侍衛也是好心,便笑着說道:“銀心姑娘你出門不方便的,不如你告訴我們哥倆要買什麼藥,我們換崗之後去幫姑娘買,免得你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的不方便。”
銀心心裡有鬼,當然不能讓侍衛幫她去買藥,便紅着臉道:“謝謝兩位大哥好意,可是姑娘家用的藥,怎麼好讓兩位大哥去買。”
正在說話間,四九打從外頭走來,他原就是個閒不住的,何況還肩負着趙天朗交給他的秘密任務,自然要在外頭多多的走動。四九看到銀心在和侍衛說話,便走了過來問道:“有什麼事?”
此次江南之行,四九相當於臨時管家,什麼事情都要先知會他再回稟到趙天朗跟前的。因此兩個侍衛便笑着說道:“回小爺的話,銀心姑娘要出去買藥。”
四九劍眉微皺的看着銀心奇道:“銀心姐姐,咱們出來的時候備了許多常用藥,不知道你要用那一種,說出來我幫你找去。”
看到四九壞了自己的事,銀心臉上的笑僵住了,她撂下臉甩了一句:“不必了。”然後掉頭便走,甩了四九一個大窩脖兒。
四九臉上的笑意凝住,旁邊的侍衛忙打圓場的笑道:“小爺別惱,許是銀心姑娘身子不舒服,姑娘家的事情咱們爺們兒也不好說的。”這侍衛是個已經成親的人,對於女子自然比四九這個小童子雞瞭解。
四九胡亂嗯了一聲,銀心這一路對他的極度冷淡甚至是不屑已經讓四九徹底的寒了心,若說前幾日四九還在猶豫之中,那麼此刻銀心的甩臉子已經讓四九徹底做了決斷,他要去告訴他的世子爺,就算銀心是天仙下凡,他也不要了。
對銀心徹底沒了那份想法,四九的腦子便分外靈光起來,這些侍衛們不清楚,可是四九知道他們起程之前把什麼情況都考慮到了,不論丸藥還是藥材都準備的很齊全,而且看銀心的樣子也不象是有病,她要買什麼藥呢,還是這只是個藉口,銀心就是想出門,她一個王府丫鬟在江浦鎮人地兩生,出門做什麼呢?四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忽然有些個後悔了,剛纔他該順水推舟的放銀心出去,然後悄悄的跟蹤於她,這樣便能順藤摸瓜查出銀心出門的真正目的所在。
銀心悻悻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坐在桌邊獨個兒惱了一回,復又打起精神出了門,去東跨院的小竈間,焦嬤嬤正在這裡看着給王妃做的雪花洋糖燉燕窩。
看到銀心來了,焦嬤嬤站起來笑着說道:“銀心姑娘怎麼來了,這裡髒,仔細腌臢了姑娘的鞋子。”
銀心打起笑臉應道:“我來瞧瞧燕窩燉的如何了?”
焦嬤嬤笑道:“還得一會兒,王妃娘娘這會子就起身了?”
銀心笑道:“還沒呢,我先過來瞧瞧,等娘娘醒了再過來,豈不誤了?”
焦嬤嬤忙將她剛纔做着的凳子用袖子又擦了擦,然後笑道:“姑娘先坐會兒歇着,說會話兒也就差不多了。”
銀心原就是來說話的,便坐了下來,焦嬤嬤另尋了一個凳子坐下,一邊看着火一邊小聲說道:“姑娘,那沈嬤嬤是個滴水不露的,王嬤嬤雖然綿軟,卻也不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