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親王爺聽了趙天朗之言,慘淡的自嘲道:“白了好,白了好。”
趙天朗心中不是個滋味,就算他心裡再怨恨慶親王爺,卻也無法生生割斷那血脈相連的親情,趙天朗上前一步扶着慶親王爺,緩聲道:“父王,兒子扶您上牀休息。”
慶親王爺沉沉的點了點頭,讓兒子扶着自己到牀上休息,趙天朗給他蓋好薄被,說了一句:“父王,您好好休息,兒子告退。”便想離開小佛堂。
慶親王爺忙一把抓住趙天朗的手說道:“天朗,別走,陪陪父王。”
趙天朗只得在牀前的鼓凳上坐下來,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枯坐着,慶親王爺身體很虛弱,並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和兒子說些什麼,只是本能的想讓趙天朗陪着自己,他怕那種一個人的孤單。
父子相對無言,慶親王就在這種沉寂中漸漸睡去。趙天朗聽到慶親王的呼吸變的遲緩,知道他已經睡着了,才慢慢站起來,輕輕的走了出去。
四九在小佛堂外一直候着,趙天朗對四九說道:“四九,你守在這裡,不許閒雜人等進去,等王爺的身體恢復了,你再回我的身邊。”
四九忙應了下來,他從小跟着趙天朗,對於趙天朗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就算四九心裡對慶親王爺漠視慶親王妃非常不滿,可是他仍然會一絲不苟的執行他的主子爺趙天朗交待下來的任務。
欣意院中,剛剛回來的趙天賜如困獸一般,他不知道突然之間王府裡發生了些什麼,明明昨夜慶親王爺還歇在掬水院中,一大早柳側妃還打發人來告訴他,讓他中午回府到掬水院陪慶親王爺吃午飯,好更加討慶親王爺的歡心。如今王府的形勢對他們母子越來越不利了,想要得到慶親王府的一切,他們母子就得從慶親王爺身上下手。甚至趙天賜已經從趙允傑哪裡得到一種混入食物之中可以控制人心性的毒藥,正準備中午下在慶親王爺的飲食之中,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下藥,便已經發生了這一切,打亂了他一切的佈署。
自從那一日發生了趙天賜自戴綠帽之事,秦桑就再沒有怎麼和趙天賜說過話,今日見趙天賜如困獸一般,秦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快意,只坐在桌前端着杯子慢悠悠的品着茶,輕瞄淡寫的問道:“喲,大爺這是怎麼了,是誰讓您受了窩脖氣不成?”
趙天賜衝到秦桑面前,一把將秦桑手中的杯子打落,怒道:“誰許你這樣和我說話!”
秦桑冷笑一聲道:“那我該如何同大爺說話呢,大爺倒是教教我。”
趙天賜心裡煩躁極了,想也不想便啪的一記耳光扇到秦桑的臉上,將秦桑打了個趔趄,秦桑忙死死抓住桌子邊兒,纔沒有摔倒在地。秦桑騰的站了起來,衝着趙天賜怒道:“趙天賜,你別得臉不要臉,惹急了我,我便把你的事說給全天下人知道。”
“你敢!”趙天賜掐住秦桑的脖子咬牙擠出兩個字。秦桑死死抓着趙天賜的手,她被趙天賜推到椅子上,便用腳踢向趙天賜的雙腿徑骨,趙天賜吃疼,眼中戾氣更重,雙手掐的更用力,秦桑的臉色都變了,眼看就要被趙天賜活活掐死。
“噹啷……”一聲脆響在趙天賜的背後響起,趙天賜回頭一看,見是秦桑的奶嬤嬤驚慌失措的扎煞着手,地上有個砸碎了的花瓶。趙天賜立刻放開秦桑,就要上前殺了這個嬤嬤,秦桑嘎聲尖叫道:“趙天賜你敢!”說着她就先趙天賜一步奔到孫嬤嬤的身邊,將孫嬤嬤護在身後,眼帶寒光的瞪着趙天賜。
趙天賜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將手背到身後,冷聲說道:“這老奴才砸了東西,難道我這做主子的還不能責罰於她。”
秦桑氣急叫道:“孫嬤嬤砸的是我的東西,自由我發落,與你何干。”
趙天賜臉色數變,孫嬤嬤慌忙拉着秦桑低低說道:“大夫人,都是奴婢的錯,您快別和大爺鬧了。”
孔嬤嬤是秦桑的奶嬤嬤,是世上最心疼秦桑的人,她自己再受什麼樣的苦都無所謂,只要她一手奶大的小姐不受苦就行。
秦桑護着孫嬤嬤,雙眼逼視着趙天賜,趙天賜五把抓住秦桑的手腕,沉聲怒道:“好,我不發落她,桑兒,你我夫妻之間好久不曾談一談了,今日就談談吧。”
孫嬤嬤嚇的心驚肉跳,她怎麼看怎麼覺得趙天賜渾身充滿了邪氣,孫嬤嬤忙拉着秦桑說道:“大夫人,老奴認罰,您別……”
“嬤嬤你快下去吧,這裡沒有你的事,我和大爺好好談談就行了,你不用擔心。”秦桑截住孫嬤嬤的話,忙忙的說道,她不止之說,還將孫嬤嬤推出門外,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孫嬤嬤也不敢把這事兒鬧開,只能在外頭守着,她心裡暗自決定,若是屋子裡再傳出什麼動靜,她就算拼了老命不要,也得衝進去救她的小姐。
過了許久,房門纔打開,孫嬤嬤見趙天賜走了出來,對她說道:“進去服侍你家夫人。”然後便沒事人似的走了,孫嬤嬤心中很是不解,忙向趙天賜行了禮快步走到房中,她見秦桑完好無損,只是臉色有些陰鬱,忙上前問道:“小姐,姑爺他有沒有欺負你?”
秦桑冷笑一聲道:“他要是有本事欺負我,倒是我的福份。”
孫嬤嬤不明白秦桑的意思,秦桑也不會和她仔細解釋,只說道:“孫嬤嬤,你想法子去打聽打聽今兒上午王爺和世子爺在小佛堂都說了些什麼。”
孫嬤嬤爲難的說道:“小姐,小佛堂那邊都是王爺的親信,她們嘴巴嚴着呢,就算是使銀子也打聽不出來的。再說您……”孫嬤嬤沒把話說完,秦桑卻知道孫嬤嬤的意思,孫嬤嬤是個重規矩的人,做兒媳婦的打探公公的事情,這太不合規矩了。
秦桑輕嘆一聲說道:“嬤嬤,我嫁給大爺,就得替他着想,你也知道大爺在府裡很是尷尬,若是小叔想對大爺不利,我們先知道了,也有個防備不是?嬤嬤,在這王府裡,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你不幫我就沒有人幫我了。大爺是王爺的庶子,現在我們還能住在王府之中,若是王爺百年之後,我們還不定被趕到哪裡去,嬤嬤,你也知道永定侯府三爺被趕出府之事,難道你願意大爺和我也落到那般田地?”
如今永定侯府三爺被分出去單過已經成了京城人的笑柄,也讓那些和傅家老三境況相同的庶子們人人自危,是以秦桑這麼一提,孫嬤嬤便立刻答應了下來。只是她答應歸答應,卻很是爲難,小佛堂先前是王妃住的,如今又成了王爺的住處,不論是王妃的人還是王爺的人,孫嬤嬤都沒有什麼交情,想要打聽消息變何容易。孫嬤嬤愁眉苦臉的退了下去想辦法了。
趙天賜剛纔從房間去了便直接去了安瀾園,他聽從了秦桑的建議,以給關在柴房的柳側妃送傷藥爲名,行打探消息之實。
聽到趙天賜在安瀾園外求見,慶親王妃心裡挺煩的,原本她就不想將柳側妃關到她安瀾園的小柴房之中,只是因爲慶親王先發了話,她不好明着駁回,纔不得不暫時答應下來,如今這趙天賜可不就找上門來了。慶親王妃只淡淡道:“本宮累了,不見。”慶親王爺已經明確說了不許任何人見柳側妃,慶親王妃自是要負起這個看管的責任。
趙天賜聽到嬤嬤傳話,二話不說便雙膝跪倒在地,對周嬤嬤說道:“我在這時給母妃磕頭,母妃若一直不見,我就一直磕下去,磕死爲止。”說完他便梆梆梆的磕了起來。周嬤嬤被氣的不行,只得再去向慶親王妃回稟。
慶親王妃雙眉微皺的說道:“等他磕的差不多了,你再去告訴他,想見他娘便去求王爺,王爺不鬆口,他就算磕死在安瀾園外也是枉然。他想用苦肉計來脅迫本宮,可就找錯了地方。”
周嬤嬤應了一聲,便慢慢悠悠的走了出去,走到安瀾園門口,周嬤嬤冷眼瞧着趙天賜的額頭都磕腫了,青紫中滲着血絲,估計少說也磕了有幾十個頭,她這纔將慶親王妃的話說了一遍,趙天賜恨的直咬牙,卻也不能硬闖安瀾園,在這種時候他越發要小心行事,倘若慶親王妃將威逼嫡母的帽子扣在他的頭上,他的境況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趙天賜一言不發的站了起來,心中又恨慶親王妃的無情,又恨秦桑給他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他的頭是肉做的又不是石頭的,磕的真疼。
來到小佛堂,趙天賜看到四九帶着八個健僕守在外頭,趙天賜打眼一看,只看他們的微微鼓起的太陽穴和暗蘊精見的眼睛,便知道這八個人身手不凡,而且這八個人趙天賜瞧着很是眼生,應該是趙天朗從外頭調來的人手。趙天賜心中更加了一層恨意。
四九看到趙天賜走了過來,便迎上前說道:“大爺止步。”
趙天賜怒道:“爺要見父王,你個狗奴才憑什麼攔着?”
四九朗朗說道:“小的只憑王爺指着大爺的鼻子叫大爺滾這一點。”
趙天賜勃然大怒,他伸出左手揪住四九的前襟,怒罵道:“狗奴才,你找死!”
趙天賜提起右拳照着四九的面門便要打去,卻覺得左肩上傳來一陣痠麻,連帶着左手使不出勁兒,揪着四九的左手便不由人的鬆開了。
趙天賜回頭一看,只見趙天朗站在他後面五六步的地方,手中端着一個托盤,盤子裡有一隻甜白瓷蓋碗。趙天賜不知道趙天朗是怎麼暗算自己的,可是他知道剛纔必是趙天朗做了手腳,否則他的左肩不會無緣無故的痠麻起來。趙天賜沉着臉說道:“二弟你來的正好,你這奴才頂撞於我,你要好好教訓他。”
其實剛纔的一切他都看見了,可他還是故意問道:“四九,剛纔發生了什麼事?”
四九會意,便清清楚楚的將剛纔的事情說了一遍,原本沒有幾個人知道慶親王爺讓趙天賜滾的這件事情,可是四九這麼清楚明白的一說,小佛堂左近的王府下人們便都知道了,這一傳十十傳百,不消一個時辰,整個慶親王府便都會知道大爺趙天賜失寵的消息。
趙天賜氣的臉都青了,偏四九還極委屈的說道:“世子爺,王爺的吩咐您也聽到的,小的豈敢不遵王爺之命,故而……”四九沒有說下去,只是用很可憐的眼神瞄了瞄趙天賜,他這個表情比說什麼都強,大家立刻什麼都明白了。
趙天賜的臉色由青轉紅,大喝一聲:“狗奴才我殺了你……”趙天賜因爲太過激動生氣,以至於忘記掩飾自己的聲音,那一聲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讓周圍的人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不過大家都沒有往太監這方面想,都以爲趙天賜被氣的神經錯亂了。只有知道內情的趙天朗心裡明白,他這個便宜哥哥已經徹底不是男人了。
“大哥一向對父王極爲孝順,如今父王不願見你,他又病着,大哥你一定不會罔顧父王之意,讓他於病中再生氣吧。”趙天朗淡淡的說道。
“你……”趙天賜被趙天朗擠兌的不行,強自找了個理由說道:“二弟,你我同爲父王之子,父王生病,豈能讓你一人辛苦,我與你一起服侍父王。”
趙天朗淡淡道:“孝順父母乃人子之職,何言辛苦,況且孝順者,欲孝先順,大哥連個順字都做不到,何談孝呢?”
趙天賜正欲再說什麼,從小佛堂裡走出一個小廝,向趙天朗趙天賜行禮道:“回世子爺,大爺,王爺讓世子爺進去,讓大爺回去。”趙天賜臉色變了幾變,勉強說道:“知道了,二弟,你好好照顧父王,我先回去了。”說完,趙天賜便板着臉離開了小佛堂。
趙天朗端着藥進去,慶親王爺原本靠着牀頭半臥着,見趙天朗進來便坐直了身子說道:“天朗,打發個下人給爲父送藥也就是了。”
趙天朗淡淡道:“我只是順便帶過來,快趁熱喝了吧。華醫政說了,您只是怒極攻心,把血吐出來是好事,喝幾副藥就會痊癒的。”
慶親王點點頭,將藥碗拿過來脖一仰全都喝了,那藥可真是苦極了,慶親王都懷疑是不是小華太醫惡整他,只用黃連給他煎藥,他活了四十來年,就沒喝過這樣苦的藥。
看着慶親王苦的五官都皺了起來,趙天朗不禁在心中暗笑,可是隻笑了一半他便笑不出來了,他想起自己也最怕喝苦藥汁子,每每喝了藥,臉上也是這副苦不堪言的表情。
趙天朗什麼都沒說,只是將漱口的滾白水遞給慶親王,慶親王連漱了五六口,才長嘆一聲道:“這藥真苦!”
趙天朗忍不住說了一句:“良藥苦口利於病。”
慶親王長嘆一聲接口道:“是啊,忠言逆耳利於行。”
父子兩人對視了一眼,趙天朗彆扭的把頭擰了過去,慶親王指指牀邊的椅子說道:“天朗你坐,爲父有話同你說。”
趙天朗坐了下來,慶親王說道:“天朗,你着一個得力的嬤嬤去查抄掬水院,將內室的香料都收起來送到那位識香之人手中,請她找出那一種香是浮生一夢。”
趙天朗答應一聲,慶親王又說道:“你去提審那個賤人,你替爲父問她,她爲何要這樣害爲父!”
趙天朗搖搖頭道:“父王恕罪,這事兒子不好去審,還是等父王的身子好了親自審問吧。”
慶親王沉默片刻後微微點了點頭。的確這種事情不好讓趙天朗去辦,兒子審父妾,這算怎麼一檔子事。
趙天朗又說道:“父王,剛纔大哥去孃的園子門前磕頭,逼母妃讓他見柳姨娘。”
慶親王爺怒道:“混帳,他豈可如此無理。”
趙天朗冷冷一笑道:“她們母子何曾真把娘放在眼裡。”
慶親王臉色沉了下來,他已經將柳側妃恨到了骨子裡,可是對於趙天賜,慶親王爺此時還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種,還把趙天賜當成他的親生骨肉,所以慶親王爺還做不到對他象對柳側妃那樣絕情。若是慶親王爺知道了真相,只怕他會在第一時間將趙天賜活活勒死以泄心中滿腔恨意。
“天朗,是父王對不起你們娘倆兒,等父王身子好了,一定補償你們母子。”慶親王爺如是說道。
趙天朗搖了搖頭,有些失望的說道:“父王,我們母子不要什麼補償,只想平靜的生活,我們不願意被打擾。”
慶親王急忙說道:“要的要的,天朗,你放心,你娘和你受的委屈,爲父都會補償。”
趙天朗本想說什麼,可是看到慶親王那已經花白的頭髮,終是不忍心,只搖了搖頭說道:“父王,您好生將養身體,別想這麼多了,養好身子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