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記耳光響起,秦氏本能的捂着臉,愕然瞪着柳側妃,她不敢相信柳側妃竟然敢動手打自己。想她自幼在家也是嬌生慣養祖父母和父母親愛若掌珠,從來連重話都不會說一句的,自嫁給趙天賜,趙天賜對她也是小意兒溫存,夫妻兩個和和美美,都沒有怎麼紅過臉,更不要說趙天賜對她動手了。可是今天,當着一院子的丫鬟嬤嬤,她竟被柳側妃,一個不曾真正上了皇家玉碟的半個奴才打了。
反應過來的秦氏挺直了身子,一手捂着臉,直直的瞪着柳側妃,冷冷喝道:“書翠月薇,收拾東西回家,明日請爺爺代我告上宗人府,我倒要問一問,大秦律裡可有一條,奴才能打主子的!”說完,秦氏猛然轉身,看也不看柳側妃一眼,脊背挺直的走回自己的屋子。
柳側妃被秦氏一句“奴才能打主子”刺激的雙眼通紅,厲聲尖叫道:“小賤人,你給我回來!”可秦氏連腳步都不曾有一下的停滯,直直走進了屋子。
柳側妃氣急敗壞的衝着趙天賜大叫:“你就看着你媳婦這樣忤逆!”
趙天賜忍無可忍,黑着臉怒道:“半夜三更你跑到我的院子裡鬧什麼鬧,秦氏縱然有錯,自有我說她,你動什麼手,她總是王府的正經大夫人!”
身份是柳側妃心中最大最不可碰觸的痛,一聽趙天賜提起身份問題,柳側妃“嗷”的一聲嚎了起來,邊嚎邊叫着:“你個沒良心的東西,娶了媳婦忘了娘”之類的話。
趙天賜的一張臉黑的堪比鍋底,特別是看到秦氏已經穿好了衣裳,丫鬟嬤嬤們拿着大小包袱從正房走出來,已經有嬤嬤跑去叫車了。趙天賜衝着柳側妃怒吼道:“哭什麼哭,大半夜的嚎喪呢!來人,總側妃娘娘回房。”
說完,趙天賜怒視着跟着柳側妃的丫鬟嬤嬤們,在他眼光的逼視下,那些丫鬟嬤嬤們爲難極了,她們都是柳側妃的人,自然知道柳側妃的脾氣,在這當頭兒去拉柳側妃,那下場就是一個“死”字,可是若不拉,大爺趙天賜也不是善茬兒。
那些個丫鬟嬤嬤還沒動彈,柳側妃看到秦氏穿戴整齊帶着人走了出來,便衝上前叫道:“小賤人,有本事你走了就不要回來,想嫁給我們天賜的人多了!”
秦氏的丫鬟此時都護到了秦氏的面前,隔着丫鬟們,秦氏冷冷的說道:“我回與不回,柳側妃你說了不算。”
柳側妃被氣的嗷嗷直叫,趙天賜實在是無法忍受,他走到柳側妃面前,雙眉緊皺的說道:“你還嫌不夠亂麼!”
柳側妃瞪着眼睛叫道:“天賜,我是你娘!你……”
趙天賜終於暴發了,他怒吼道:“是,你是我娘,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只是個連玉碟都沒有資格上的人生的賤種,你滿意了吧!”
柳側妃的身子一震,她想說什麼,卻顫抖着雙脣發不出任何聲音,眼淚,從她的眼中涌了出來,柳側妃掩面向外飛奔而去,那些跟着她過來的丫鬟嬤嬤們這才追了過去。
趙天賜走到秦氏的面前,無比疲憊的嘶聲說道:“桑兒,你真的要走?”
秦氏被柳側妃打過的左臉紅通通的一片,還火辣辣的痛,秦氏素來是心高氣傲之人,怎麼也咽不下這口窩囊氣,只冷着臉道:“我自然要走,不走,還留在這裡被人打罵麼!”
趙天賜無奈的說道:“那好吧,我送你回孃家暫住幾日,等你的氣消了,我再去接你回來。”
秦氏沒有說話,越過趙天賜的肩頭看到去叫車的嬤嬤回來了,便擡腿邁步向院門走去。趙天賜長嘆一聲,披了斗篷跟了上去,他果然親自將秦氏送回了孃家。
秦氏是戶部尚書的嫡長孫女兒,是吏部郎官的嫡長女,在家裡也是極得寵的,看到她半夜回府,臉上還紅紅的一大片,明顯是被人打的,整個秦家的人臉色都沉了下來。
半夜被人驚醒的秦老尚書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個秦桑這個嫡長孫女兒,老夫人將秦桑帶到內室細問根由,秦老尚書將在書房裡見了趙天賜,沉着臉說道:“大公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天賜在來的路上都已經想好了如何應對,他知道指着柳側妃在他父王那裡下工夫是沒有用的,根本就不可能讓他有更好的名份,而秦老尚書身侍兩朝,又是戶部尚書,他的話才更有份量,於是便將事情說了一遍,再三表示一切都是柳側妃和他自己的錯,並不怪秦桑,秦桑受了委屈,他又因爲柳側妃是他的生母,所以只能委屈秦桑回孃家住幾日,讓秦桑消消氣,也將養將養身子。
秦老尚書聽罷趙天賜的話,便也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趙天賜在秦桑小日子裡去睡姨娘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柳側妃也太過份了,難道連傷心都不許秦桑傷心麼,趙天賜念着夫妻情份不睡姨娘,這也是秦桑的錯,她居然還動手打了秦桑,這算什麼,她柳側妃不是就是個奴才,還不是秦桑的正頭婆婆,這口氣他絕對不能忍下去,否則秦桑在慶親王府裡再也不能站住腳了。
“大公子先請回吧,桑兒就在家裡住下,等她什麼時候想回去了,大公子再來接她。”秦老尚書不冷不熱的說道,全沒有了平日裡一口一個賢孫婿的親熱。
趙天賜心裡也明白,便躬身道:“那就煩勞爺爺費心了。”
秦老尚書淡淡道:“時候不早了,大公子請回吧。”
趙天賜知道秦老尚書正在氣頭上,便躬身行了禮退下,回到慶親王府。
秦老夫人一邊用冷帕子敷着秦桑被打紅腫的臉,一邊生氣的說道:“當初我就不想答應這門親事,都是你爺爺和你爹爹說那趙天賜是個好的,就是這麼好法,把我的寶貝孫女兒欺負成這樣!可憐的桑兒,你從小到大,幾時受過這個罪喲!”
秦桑的眼眼都哭腫了,只抽泣道:“奶奶,與他無關,都是柳側妃生的事,原本他和我好好的,從來也沒紅過臉,他一直很敬着我的。”
秦老夫人嗔道:“都這樣了你還護着他!真真是女生外嚮,嫁出門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秦老夫人邊唸叨着邊揉,不妨手下重了些,秦桑哎喲的叫了一聲,老夫人忙心疼的放輕一些,又說道:“桑兒,不管怎麼說那柳側妃動手打了你,就是她的罪過,你只安心在家裡住着,我倒看慶王府要怎麼和我們交待,不用怕那個柳側妃,連個玉碟都沒上,我看她也不過爾爾。”
秦桑點點頭,拉着秦老夫人低低說道:“奶奶,桑兒想趁這段時間好好請個大夫瞧瞧身子,我都嫁了兩年,除了小日子,他天天歇在桑兒這裡,可是卻總沒有身孕,別再是桑兒的身子有什麼問題。”
秦老夫人皺眉點頭道:“好,明兒就讓爹爹給你請位好大夫,若是能請到華老太醫那就再好不過了。”
秦桑一聽忙搖頭道:“奶奶,萬萬不可請華家的兩位太醫。華家如今和韓家結了親家,韓家大小姐又是趙天朗未過門的妻子,若然他們有了私心,可不就毀了孫女兒麼!”
秦老夫人想了想,點點頭道:“倒也是這個理兒,不過這脈案,總是華家的好。”
秦桑低低道:“奶奶,這事兒不能請太醫,需得尋訪一個民間的婦科聖手,最好是和我們這種人家沒有什麼關係的,這樣孫女兒才能放心。”
秦老夫人沉思許久才說道:“倒是也有這麼一位大夫,他姓黃,醫術醫德都不錯,要不就讓他來看看?”
秦桑點頭道:“就請這位黃大夫吧。他的名聲孫女兒也聽說過。”
次日一早,秦老夫人的陪房便去請來敬義堂的黃大夫,黃大夫隔着帳幔給秦桑診了脈,便捻着鬍子慢悠悠的說道:“這位夫人素日思慮過甚,導致心血虧虛,且又房中之事無節,肝腎陰虛,倒要好生調養纔是,否則時日長久,必要落下大症候的。”
秦桑一聽這話,羞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秦夫人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大夫您看這子嗣上……”
黃大夫仍舊捻鬚慢條廝理的說道:“夫人只是身子有些虛了,於子嗣上還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以夫人的情形,懷胎生子只怕要受些辛苦,若是好好調養上三個月再受孕,那便不礙了。”
秦桑未出嫁之前身體很好,原本是挺容易受孕的體質,可是嫁給趙天賜兩年,夜夜不曾虛渡卻不開花不結果,這讓秦桑不由不盡心中生疑,便低低的問道:“大夫,這生孩子之事,與男子的身子可有關係?”
黃大夫笑道:“自然是有關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自是要水火調濟才能和諧。夫人若爲求子,那麼便該讓令夫君也由大夫把把脈,開些調理的湯藥喝喝,許就有好消息了。”
秦桑心中暗歎一聲,宮中太醫都給趙天賜瞧過了,也開了好些補身子的湯藥,不過太醫們可沒說趙天賜不能生育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秦夫人打發丫鬟出來,引着黃大夫去了外間開好方子,送上一份極豐厚的賞金,黃大夫是通透之人,只看那遠比平日出診多出許多倍的診金,便知道這是戶部尚書府給的封口費,顯然那帳幔之後的年輕女子身份不同一般。
黃大夫笑笑,將診金收了下來,他不是那種愚腐之人,況且他每年冬夏兩季都要義診,免費向那些窮苦百姓提供醫藥,只憑他在敬義堂的收入是遠遠不夠的。戶部尚書府願意給,他爲什麼不痛快拿着。
送走了黃大夫,按着方子抓了藥,秦桑喝過之後,便呆呆的坐在窗前,視線越過窗子,也不知飄到了什麼地方,秦夫人看到女兒這樣,不由深深嘆了口氣,她也是打這個年紀過來的,怎麼能不懂秦桑的心事。
再說那慶親王府之中,柳側妃大哭着回了掬水院,將好夢正酣的慶親王爺生生鬧醒了,慶親王不悅的問道:“凝華,這大半夜的你去了哪裡,怎麼還哭成這個樣子,竟是誰欺負了你不成?”
慶親王心裡的確是不解,在慶親王府中,柳側妃若是不主動生事,再不會有人敢欺負到她的頭上,便是慶親王妃和世子趙天朗,也是柳側妃不招惹他們,他們便不理會柳側妃的,這一點,慶親王心裡其實很清楚。
“王爺,再沒有別人欺負妾身,除了王爺還能有誰?”柳側妃撲到慶親王身上放聲大哭,很快就將慶親王的繭綢寢衣哭溼了一大片,這大冬夜裡貼身的衣裳溼涼溼涼的,那滋味絕對不好受,慶親王也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人,便皺眉將柳側妃推開,不高興的說道:“本王正睡着覺,何曾欺負了你,快拿件乾淨衣服來讓本王換上。”
柳側妃也是嬌縱慣了,竟不去拿衣服,只扭過身子背對着慶親王,繼續哭道:“王爺,你都不心疼人家了,人家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我再不要活着!”說着,柳側妃便做勢要往牀柱子上撞。她可是篤信一哭二鬧二上吊的主兒,這會子見哭鬧兩招不靈,直接上第三招殺手鐗了。
還別說,慶親王真吃柳側妃這招,他也顧不上換衣服了,忙一把拉住柳側妃,心肝兒寶貝的叫了好多聲,將柳側妃箍在懷中,連忙說道:“我疼你,不疼你我還疼誰去,說吧,本王到底是怎麼欺負你了。”
柳側妃嗚嗚哭道:“王爺,您知道剛纔妾身被人罵了什麼?”
慶親王雙眉一挑問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連本王的愛妃也敢罵!”
柳側妃哭哭涕涕的說道:“王爺,剛纔天賜媳婦罵妾身是奴才,天賜還是他……他是我這個賤奴生的賤種……”
“什麼?這個逆子竟敢如此忤逆!”慶親王大怒,一把將柳側妃甩到被子上,赤着腳便跳到牀上,瞧他那架勢,似要拔下懸在牆上的劍,一劍搠趙天賜一個血窟窿似的。
柳側妃忙也跟着跳下牀,從背後抱住慶親王的背,伏在他的背上哭道:“王爺,不怪天賜,他沒有說錯,妾身就是個連玉碟都沒有資格上的賤奴……”
慶親王爺的火氣更大了,只一疊聲的吼道:“來人,把趙天賜這個逆子抓來見我!”外頭有人應了一聲,過了片刻,有人在外頭回道:“回稟王爺,大公子送大夫人回孃家了,還不曾回來。”
慶親王愕然道:“三更半夜的回什麼孃家,今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慶親王掰開柳側妃的手,走到牀邊坐下,皺眉說道:“你剛纔去了哪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天賜媳婦一向知禮,對你也一直很敬重,爲何好端端的忽然那般說你?”
柳側妃想着自己佔足了理,便一邊哭一邊說道:“王爺,您知道妾身今兒給了天賜兩個丫鬟,讓他今天圓房,可是天賜媳婦在屋子裡號淘大哭,這讓天賜怎麼能……天賜連碰都沒碰妾身給的丫鬟,便要去他媳婦的屋子,妾身氣不過,就打了他媳婦一巴掌,然後他們就罵妾身。說起來也不該他們,天賜和他媳婦說的也沒錯,妾身雖然被人稱爲側妃,卻只是個連玉碟都沒有上的人,怎麼不是奴才呢,妾身生養了天賜一回,還要認天賜和他媳婦做主子,妾身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慶親王徹底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柳側妃的性子他最知道,雖然他說過不着急,反正趙天朗就算成了親也不能生出孩子,可是柳側妃總是不甘心,一定要看着趙天賜的孩子生出來才能安心。必是她逼急了,而大兒媳婦秦氏又是個沒有受過氣的,這兩下里一嗆,便鬧得不可開交。
想到柳側妃的身份問題,慶親王也是一肚子的苦水,當年先皇后發了話,堵死了柳側妃的晉升之路,慶親王又很敬畏他的皇嫂,只能在王府裡命下人稱呼她爲柳側妃,也就是過過乾癮的意思,認真說起來,正確的叫法應該是柳姨娘。爲了這事,柳姨娘不知道鬧過多少回,可是慶親王卻始終沒有辦法爲她爭取到側妃的名份,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王妃肯開口,這事便好辦的,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王妃無論如何都不會開這個口。早年,慶親王也向王妃提過此事,可是王妃卻很淡然的告訴他,除非他答應與自己和離,否則休想讓柳姨娘成爲真正的柳側妃。
皇家子弟豈有和正妻和離的,而且慶親王妃又是有功無過之人,她爲慶親王延續子嗣,守過父母的孝,又有先皇和先皇后的支持,慶親王說是爲了柳姨娘寧願放棄王爵,可是真要他放棄,他也捨不得,所以,柳姨娘至今也就是個名不副實的柳側妃。
一想到上玉碟之事,慶親王便覺得頭大如鬥,這幾年好不容易柳側妃不怎麼鬧騰了,可是被趙天賜夫妻鬧出這麼一出,又提醒了柳側妃,她這一鬧騰,慶親王府又得有日子沒有安寧了。
慶親王的預感非常非常的準確,柳側妃趴在他的身上哭鬧了一通,慶親王沒能及時換上乾爽的衣服,然後便受了風寒,第二天一大早,慶親王便覺得鼻塞頭暈眼花,他老人家便很慘烈的病倒了。柳側妃因和慶親王一個牀睡的,也被慶親王傳染了風寒,一大清早,這兩個人便對着打噴嚏,眼淚與鼻涕橫飛,嚇得一院子的下人慌的不知所措,去回趙天賜,卻發現趙天賜也病倒了,臉色青黃青黃的,看着比慶親王和柳側妃還嚇人,最後這些服侍的人只有報到王妃處,請王妃拿主意。
原來趙天賜因昨夜先被秦氏的哭聲驚了一回,又被柳側妃氣了一趟,然後又來回戶部尚書府奔波一遭,幾處裡一湊,他也病倒了,病情比慶親王和柳側妃還要嚴重許多。
整個慶親王府裡,也就是慶親王妃和趙天朗一夜好眠,清早起來神清氣爽的,趙天朗心裡惦記要去韓家,只隨意用了些早點便要出門,可他剛到門口,便被慶親王妃身邊的丫鬟銀心攔住了。
“世子爺,可不好了,王爺和大公子還有柳側妃都病了,掬水院的人回了王妃,王妃命奴婢來告訴世子爺,讓世子爺請太醫到王府看診。”
趙天朗微微驚了一下,一夜之前那三位都生病了,說這裡頭沒有古怪,便是傻子也不信啊。不過趙天朗也沒問銀心什麼,只說道:“你回去服侍王妃,切記別讓王妃過了病氣,太醫自有我去請,讓王妃放心。”銀心屈膝行了禮,用愛戀的眼神看了趙天朗一回,才匆匆跑開。趙天朗也沒有注意到銀心看向他的眼神,只命四九去取了慶親王的貼子請小華太醫,論品級,慶親王是有資格讓小華太醫出診的,至於柳側妃和趙天賜,就當是添頭吧,算他們兩個有運氣,是和慶親王一起生病的,否則再別想讓小華太醫爲他們兩個看診。
小華太醫到來,自然先給慶親王診脈,診過之後便說道:“王爺當珍重纔是,如今夜風寒涼,怎麼也不當心些,這溼衣服貼在身上,又是大冬天裡的,豈能不受涼?”
身爲一個大夫,自是要望聞問切的,小華太醫看到慶親王的寢衣前襟後背都有好大一團水漬,怎麼還猜不出是什麼原因,因此便毫不客氣的說了出來。
慶親王妃坐在牀前的繡凳上,雙眉微蹙的淡淡問道:“華太醫,王爺只是受了風寒,不會有大礙吧?”
小華太醫點頭又搖頭,復又說道:“風寒之事可大可小,王爺素日又不知保養,不若趁此機會好好將養將養。下官這就去擬了方子,按着方子喝上一個月的湯藥,再靜心寧神養着,便不會有事,可若是王爺仍舊和從前一樣,下官便說不準了。”
慶親王王原本病的發白的臉開始發燙,他怎麼會不明白小華太醫的意思呢,只羞惱的說道:“本王理會得,你去開方子吧。”
小華太醫走到外間開方子,他的鼻子微微皺了皺,一股若有似無的甜香之氣隱約飄入他的鼻中,這種香氣有些特別,小華太醫心中暗道:“此香非蘭非麝,味道倒是有些奇怪。”
開罷了方子,小華太醫對又慶親王說道:“王爺,此間不宜養病,王爺還是移居的好。”
慶親王沒說話,只是點點頭,慶親王妃便淡淡說道:“來人,送王爺到清逸苑養病。”清逸苑是慶親王未成親時的居所,自從成親之後,慶親王多數都歇在掬水院裡,那清逸苑已經有許久不曾住過人了,不過王府的房子,就算是不住人,也都每日打掃的,所以慶親王隨時都能搬進去住。
慶親王看着王妃臉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來有什麼爲自己擔憂之色,彷彿只是在處理公事,慶親王心裡不自在的,只囔道:“我不去清逸苑,我要去你的小佛堂。”
慶親王妃仍然淡淡的說道:“王爺養病自要多吃滋補之物,妾身的佛堂裡貢着菩薩,恐多有衝撞反折了福份,若是王爺不喜歡去清逸苑,另選別處也使得。”
慶親王看着慶親王妃那淡定自若的樣子便心裡堵的厲害,只叫道:“本王就去小佛堂。”
慶親王妃微微蹙眉,淡淡說道:“若是王爺堅持,那妾身只得將菩薩請出小佛堂,另選一處供奉,只是這收拾屋子還要些時間,請王爺等一會兒。”
慶親王悶哼一聲,翻身臉朝裡睡了,他覺得自己若是再看慶親王妃那張冷淡的臉,非得被氣死不行。
慶親王妃見小華太醫給慶親王診過了脈,便淡淡說道:“華供奉辛苦了,可是府裡還有兩個病人,就讓管家帶華供奉過去,我就不陪了。”
小華太醫躬身道:“王妃請自便。”
慶親王妃起身帶着丫環們走了,小華太醫才被人引到掬水院的東廂房,柳側妃正歇在這裡,雖然平日裡她都是睡在正房的,可是那明顯不合規矩,身爲小妾,她只有在慶親王來的時候才能在正房的慶上服侍,事畢,她就得立刻回到偏房,不得與夫主同寢。雖然柳側妃從來沒按這個規矩行事,可是剛纔王妃過來,柳側妃必須躲到偏房去,否則王妃若是想發落她,柳側妃連哭都沒地兒哭。
診過了脈,小華太醫淡淡道:“只是感染了風寒,喝些湯藥就行。”柳側妃上回在小華太醫這裡碰了一回釘子,學了一回乖,也沒敢多說什麼自取其辱,只讓丫鬟送上禮金,盼着小華太醫精心爲她診治。
看過了柳側妃,小華太醫又被請到了欣意院,見是小華太醫,趙天賜心裡便有些不自在,華家與韓家與趙天朗的關係是讓趙天賜很忌憚的,可是他又不能不讓小華太醫爲他診脈,這心裡一焦慮,趙天賜便覺得頭目森然,渾身更加不舒服起來。
小華太醫倒沒有說什麼,只是坐在牀前仔細診了脈,兩隻手都聽了一回,小華太醫皺眉道:“大公子,劉太醫的脈案也是極好的,如何卻不遵他的醫囑?”
趙天賜青白青白的臉上硬是被小華太醫逼出了紅意,那位劉太醫是就是回告誡趙天賜要房事有節之人,可是趙天賜身負傳宗接代的大任,又豈能不盡心盡力,況且他正當血氣方剛之時,於色之一事最是沉迷的年紀,秦氏因想生孩子,也是曲意奉迎,這讓趙天賜怎麼控制的住呢,所以趙天賜便每日將那些壯陽之物當飯吃,夜夜不消停。就好似一根蠟燭兩頭燒,那燈芯兒還不很快就燒完了。
“華太醫,我這病……”趙天賜很窘迫的問道。
“大公子這病已經有日子了,只是因爲昨夜幾番催逼方纔發作出來,說起來這倒也是好事,若然一直不發作,積累到一定時候,便是大羅金仙也束手無策了。”華太醫冷着臉說道。
趙天賜先是懸了一顆心,等聽完小華太醫的話,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添了許多的害怕,他強撐着支起身子問道:“華太醫,您可一定要救我!”
“治病救人乃是醫家本份,大公子放心,只要大公子嚴格遵守醫囑,起居有節,身體便能好起來。”小華太醫很公事化的說道,對於趙天賜,小華太醫可沒有一點兒好印象,因此對他也熱絡不起來。
趙天賜忙連聲說道:“我一定聽您的,華太醫,請您開方子吧。”
小華太醫點點頭,到外間開了方子,想了一會兒,對趙天賜淡淡說道:“大公子,子嗣之事乃是天意,豈可強求,大公子自己珍重吧。”說完,小華太醫便走了出去,留下趙天賜一個人僵臥在牀上,仔細咂摸着小華太醫的意思,難道?趙天賜想到那種極爲可怕的可能,他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小華太醫出來,趙天朗迎上前說道:“華太醫辛苦,他們的病情都……”
小華太醫笑道:“都是着了風寒,並沒什麼大礙,不過王爺有了春秋,要多些日子才能養好,大公子消耗過甚,也得多加珍重,倒是側妃的病情最輕,有個十來日便能好了。”
趙天朗點頭道:“有勞華太醫,我請您出去。”
小華太醫點點頭,與趙天朗兩個並排出了慶親王府。路上,兩人只說了些閒話,再沒有提起慶親王趙天賜和柳側妃的病情。
慶親王妃得知秦氏回了孃家,便打發管家去秦府送信,說是慶親王趙天賜和柳側妃都病了,命管家接秦氏回來侍疾。
秦氏一聽趙天賜病了,不由心疼的哭了起來,可秦老夫人卻在問過了王府管家趙天賜的病情之後,便皺眉說道:“怎麼會這樣,桑兒你如今也病着,纔看了大夫,也要調湯弄水煎藥的,這可怎麼好?”
王府管家悄悄看了看秦氏的氣色,果然這位大夫人也是眼窩深陷臉色發白,明顯也病了,他也爲難起來,只躬身垂頭說道:“如今大公子跟前只有兩個姨娘服侍,王妃恐姨娘們不周到,才……沒想到大夫人也病着,老奴這就回府請王妃娘娘定奪。”
王府管家心裡有數,有意沒提柳側妃之事,原本,王妃是讓秦氏回王府,去給柳側妃和趙天朗侍疾,誰讓秦氏嫁的丈夫是柳側妃生出來的呢。再怎麼着,柳側妃是庶母,雖然半奴半主,卻也是秦氏的婆婆。秦氏再不高興,這半禮也是要行的。
秦氏聽了管家的話,心裡便又敲起了小鼓,她知道趙天賜的性子,於房中之事特別的有興趣,若是她不在家,讓那起子姨娘爬了趙天賜的牀,萬一誰有了身孕,那就……她決不能讓趙天賜的長子從別人的肚子裡生出來。
想通了一層,秦氏便說道:“徐管家你不必回去請王妃的示下了,父王和大爺生病,我理當回去侍疾的。你且候着,我收拾得了這便回去。”
王府的管家徐安鬆了一口氣,忙說道:“好,老奴在外頭候着大夫人。”
看着徐安退下,秦老夫人皺眉道:“桑兒,你真的要回去?”
秦桑點點頭道:“奶奶,桑兒必得回去,我不在欣意院裡,那起子小賤人還不反了天。”
秦老夫人嘆了口氣點頭道:“也罷,回去也好。吳嬤嬤,去把我那盒老山參和金絲官燕拿來給大小姐帶上,桑兒,這都是給你補身子,每日隔水燉着吃,最是補養人。若是那柳側妃再爲難你,就打發人捎信回來,奶奶親自去接你。”
秦桑靠着秦老夫人,哽咽的說道:“奶奶,桑兒捨不得您。”
秦老夫人拍着她的背說道:“傻孩子,去吧,好好的過日子,把心放寬些,世人啊,起小都是這麼過來的,等你活到奶奶這個年紀上,便什麼都想明白了。”
秦桑回到慶親王府,只守着趙天賜,連問都不問柳側妃一聲,更不要提什麼給柳側妃侍疾一事了。只把柳側妃氣的銀牙倒咬,不知發了多少的脾氣,然而慶親王不在柳側妃的身邊,柳側妃再發脾氣也不會有人理會,她只能自己生悶氣,這一氣,倒讓她的病情反覆起來,過了許久,才漸漸的好了。
再說趙天賜因着小華太醫的話,倒也安分了一陣子,並沒有拉着秦桑求歡,秦桑正好也吃着黃大夫開的藥,這夫妻兩個自從成親到現在,除過秦桑的小日子,這夫妻兩個頭一回有好幾日不曾同房。趙天賜覺得自己精神漸好,身上也不那麼痠軟無力,又看着這陣子秦桑調養的有紅似白的臉兒,他不由又動了性子,將醫囑丟到腦後,抱着秦桑兒大開大闔的作弄起來。秦桑兒曠了幾日,也是意動的緊,夫妻兩個盡歡一場沉沉睡去。到了次日,趙天賜的臉色便不對勁兒,青白裡透着一抹灰氣,眼珠子也沒了精神。
次日一大早,秦桑先醒了過來,見趙天賜還睡着,秦桑便先起身梳洗,等她收拾好了過來,發現趙天賜還沒有醒來,便推推趙天賜,嬌聲喚道:“大爺,該起牀了。”
可是趙天賜卻只是氣若游絲的哼了兩聲,秦桑伏下身子才聽清楚趙天賜說的是:“桑兒,我好難受,快請太醫!”
這一回,來的是趙天賜很信任的劉太醫,他進門一看趙天賜的神色,便知道趙天賜又沒遵醫囑,不由皺着眉頭不客氣的說道:“大公子,這身家性命可都是您自己的,要還是不要您自己做主,藥,下官都開了,注意事項也都說了,您若是執意不聽,下官也沒有辦法。”
趙天賜羞惱不已,卻又知道是自己沒忍住,只得說道:“您說的是,是天賜魯莽任性,還請劉大人救我。”
劉太醫搖搖頭道:“大公子上回的脈案醫正大人已經給下官看過了,華醫正的藥再是精到不過的,若是大公子能嚴格遵守華醫正的醫囑,有個半年工夫,您這病便能除了根,眼下……唉,大公子,下官才疏學淺,恐怕要請華老醫正出手才行啊。”
趙天賜心中涼了半截,無力的問道:“劉大人,我還能活幾日?”
劉太醫忙說道:“大公子誤會了,您若是從些善加保養,這性命上倒無礙,只是……”
趙天賜趕緊追問道:“只是什麼?”
劉太醫低聲說道:“只是從今往後,大公子只有清心寡慾了。”
趙天賜的腦子嗡的一聲響,他只看到劉太醫的嘴脣在動,卻已經聽不到劉太醫說話的聲音了。
而躲在屏風後頭的秦桑聽了劉太醫的話,更好似被當頭打了一棒,她才十八歲啊,連個孩子都沒有,難道從此以後就要守活寡麼?趙天賜於性之一事興趣很大,已經將秦桑徹底的開發了出來,嘗過了情慾滋味之後再守活寡,這讓秦桑這個妙齡少婦如何能忍受。
過了許久,秦桑纔回過神來,而外間的劉太醫也在回覆神智的趙天賜的強烈請求下開了藥方子,不過劉太醫一再說道:“大公子最好請華老醫正診診脈,說不定華老醫正有更好的方子妙手回春。”
送走了劉太醫,趙天賜讓秦桑將自己的脈案撕碎丟到火盆裡燒了。這是他剛纔再三求了劉太醫,劉太醫纔給他的,沒有拿回太醫院備案。
“桑兒,你別聽劉太醫危言聳聽,我不過是累了些,歇一陣子就好了,你別擔心。”趙天賜見秦桑垂淚,便軟語安慰她。秦桑心中苦澀,卻不得不強顏歡笑的說道:“大爺說的是,妾身不擔心。大爺,時候還早,您再多睡一會兒吧。”
趙天賜點點頭,順從的躺了下來。秦桑見他彷彿睡着了,才輕嘆一聲,站起來走了出去。秦桑一出門,趙天賜便睜開雙眼,他看着秦桑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