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瑤在昏迷之中被擡回了自己的房間,送她回來的正是伏威將軍府寶塔尖上的老太爺和老夫人。他們兩人一進韓青瑤的馨園,不約而同的黑沉了臉色。就連韓老夫人也沒有想到,韓青瑤的院子竟然破舊到了這般不堪的境地。
一帶院牆是馨園裡最新的裝飾,從外面看上去,應該是去年才粉刷過的,倒也還行。一行人進了月洞門,院子裡的地面打掃的很是乾淨,雖然已經是深秋,院裡子也有幾棵樹,可是卻沒瞧見地上有一片落葉。迎着月洞門便是一座小小的兩層木樓,兩廂各有一間耳房,樓外面的油漆斑駁脫落,透着一股子蕭瑟的意味,韓老太爺的臉色便已經有些黑沉的難看了。
等到王嬤嬤一個人着急慌忙的迎出來,老太爺徹底怒了,大吼道:“這院子裡的下人都死絕了,主子來了也不知道出來迎接!”
王嬤嬤慌忙跪倒在地,顫聲說道:“回……回稟老太爺,這院子裡只有奴婢和香如兩個下人,香如去迎小姐了。”
老夫人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立刻說道:“老爺,還是把青瑤送到我房裡去吧。”老夫人知道老太爺命韓安去請華太醫,回頭讓華太醫瞧着將軍府的嫡長孫女兒就住在這種地方,還只有兩個下人服侍,竟連個小門小戶的女兒都不如,可是什麼裡子面子都得丟光了。
韓老太爺自是明白妻子的意思,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老太爺便先將此事壓下,沉聲怒道:“來人,把大小姐的丫環傳到上房裡伺候。你這婆子還不快上來看顧你家小姐。”
王嬤嬤心裡又驚又喜,趕緊磕頭應了,爬起來往滑子上看了韓青瑤一回,她見韓青瑤雙眼緊閉面色青白裡還透着一抹灰敗之意,王嬤嬤的眼淚不由的又落了下來,她是先頭江氏夫人的陪房,又是韓青瑤的奶孃,她看顧韓青瑤,就象自己的親生骨肉一般。
滑桿兒被擡出馨園,韓老太爺沉聲喝道“來人,將馨園鎖了,沒有我的話,任誰都不許進來一步。”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了。特別是急急趕來的大夫人陳氏,因老太爺的嗓門大,還隔着二三十步,陳氏便聽到了這一聲怒吼。陳氏的心猛的一縮,驚恐頓時涌上她的心頭,她萬萬想不到,一連十幾年都不曾過問韓青瑤的公公婆婆,竟然會在此時突然發難給她沒臉。
陳氏想要退回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帶着丫頭婆子一大幫人過來,這動靜着實不小,韓老太爺自是已經看見了。甚至陳氏覺得老太爺是瞧見她,才發出那樣一道命令。
陳氏硬着頭皮上前行禮說道:“媳婦拜見公爹婆婆。”
韓老將軍沉沉冷哼一聲,韓太夫人微微皺眉看了陳氏一眼,淡淡說道:“就算是再忙,也不能忽略照顧孩子。”
陳氏滿面慚色,唯有低頭吶吶稱是。也不敢在此時提出來將青瑤接到她的院子裡由她看顧着。韓老將軍冷喝一聲,大步向前走開了。
一行人來到頤年居,韓老將軍看着韓老夫人將韓青瑤安排在西套間的碧紗櫥裡,又拔了桃葉菱花兩個一等大丫頭服侍着,這才沉着臉踱了出去。等老太爺走出碧紗櫥,陳氏才從迴避的屏風後面走出來,接過桃葉手裡的溼帕子,淺笑說道:“讓我來吧。”
王嬤嬤心頭一緊,趕緊大着膽子上前說道:“大小姐若是知道勞動了夫人,必是極不安的,請夫人歇着,讓奴婢服侍大小姐吧。”
陳夫人掃了王嬤嬤一眼,眼中暗含着一絲警告的意味,聲音微微發沉的說道:“去給大小姐準備些吃食,備着大小姐醒了好用。”王嬤嬤猶豫了一下,微有些不情願的應聲稱是,不得不讓到一旁。
坐在牀對面的玫瑰椅上的韓老夫人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瞧着,等王嬤嬤退下,陳氏用帕子擦了擦青瑤的額頭,又試了試她的溫度,轉頭對韓老夫人說道:“娘,青瑤並沒有發燒,有爹和您的福氣護着她,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韓老夫人嗯了一聲,正要開腔說話之時,便聽到門外傳來小丫環的聲音,“回老夫人,小華太醫來了。”
韓老夫人看了陳氏一眼說道:“你們先回避罷。”陳氏趕緊應了,復又避到屏風後面。因華太醫府上與韓老夫人的孃家有親,小華太醫是韓老夫人的子侄輩,因此老夫人便沒有迴避於他,只命人將小華太醫請了進來。
韓老將軍和小華太醫一起走入碧紗櫥,菱花放下繡紋精美的帳幔,桃葉將青瑤的手輕輕託到迎枕上,也在腕上覆了薄薄一層帕子。小華太醫面朝着屏風坐在牀頭的繡凳上,寧神靜氣的擡起三指,輕輕的搭在了青瑤的腕上。
側身隱於屏風後陳夫人心裡極爲緊張,她透過兩扇屏風之間的縫隙,不錯眼珠子的盯着小華太醫。她極想從小華太醫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可是小華太醫面色極爲平靜,從開始診脈一直到結束他連一根眉毛都不曾動過,這讓陳夫人心裡更加不安起來,她不由自主的絞起了手中的帕子。
診罷脈,小華太醫起身說道:“小姐必是受了極重的風寒,日子又拖的久了,要好生用藥纔是。小侄開幾副藥先喝着,過幾日小侄再過來診脈換方子,總要喝上兩三個月方能好起來。”
韓老將軍點點頭,韓太夫人起身笑道:“那就煩你多走上幾趟了,回頭她好了,我打發她哥哥到府上磕頭去。”
小華太醫笑道:“不敢當,韓伯母太客氣了。小侄這便出去開方子。”
韓老將軍沉聲說道:“多勞了,賢侄,韓伯父新作了一幅畫,你回頭到我的畫室來,拿去給你父親鑑賞。”
小華太醫會意,笑着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