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環一聽陳氏說青瑤名下還有一筆指不定有多麼鉅額的嫁妝,臉色立刻變了,她抓着陳氏的手,雙眼射出駭人的光,冷冽的說道:“娘,那些東西都是我的,是我的!”
韓青環尖利的指甲刺入陳氏的手中,疼的她倒抽冷氣,她忙忙拽開韓青環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道:“青環,不用你說娘也有這樣的打算。
韓青環這纔將手鬆開,復又問道:“娘,都有些什麼東西?你快帶我到庫房裡看一看。”
陳氏皺眉道:“過陣子再看吧,現在先要想辦法對付那個老不死的,有她在,憑有多少東西你也得不到。”
韓青環深深點頭,忿忿的說道:“沒錯,真不知道她中了什麼邪,竟把那個小賤人捧的高高在上,氣死我了。娘,冰醉怎麼可能毒不死她。”
陳氏其實心中一直存着疑問,冰醉的威力她從前是見識過的,指甲大的一塊便能立刻毒死一個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象韓青瑤那個瘦弱的小姑娘,只用簪子挑一點兒,便足以將她送到閻王殿的,明明她昏迷了三天,水米未沾牙,就算是不被毒死,也該被餓死的,可怎麼就甦醒過來,而且還性情大變,這裡面到底是那一處出了岔子?
“青環,嫁妝之事自有娘來安排,保管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你先回房去,娘還有事情要處理。”陳氏壓下心中的疑問,對韓青環笑着說道。
韓青環卻搖了搖頭,走到一旁的椅子坐定,沉着臉說道:“娘說過要教我的,現下何不就讓我看着娘如何行事?”
陳氏想想,點點頭道:“也罷,你坐在這裡聽着吧,不論娘說了些什麼,你都只聽着不要說話,回頭有什麼問題,娘再單給你解釋。”
韓青環點了點頭,陳氏便將冬梅傳了進來。沉聲問道:“可打聽出來爲什麼給大小姐請太醫?”
冬梅忙跪着回話道:“回夫人,大小姐的小日子來了,肚子疼的死去活來,老夫人這才命人去請太醫。”
“什麼,就是因爲小日子來了身子不適,就去請太醫?”韓青環一聽這話立刻就炸了起來,只是這樣的小事便要爲她請太醫,這也太過份了。她身上的好些日子沒來,她的娘卻只是偷偷摸摸的請個民間大夫,還不能直說是她身上不對勁兒。
陳氏看了韓青環一眼睛,使了個眼色,韓青環這才忿恨難道平的住了口。陳氏又問道:“可打聽出來太醫怎麼說的?”
冬梅低頭道:“太醫說大小姐是初潮,身子不適也是正常的,只要好生調養,等小日子規律了便好了。”
陳氏皺着眉頭沉聲再問:“可曾開了方子?藥是誰熬的?”
冬梅忙回道:“開了方子,不只有湯藥,還有丸藥,是小華太醫在太醫院裡配了送到咱們府上的。大小姐的湯藥都是大小姐身邊的王嬤嬤在小廚房裡看着熬的,從不假手於人。”
陳氏思忖片刻又問道:“那藥是誰去抓的?”
“回夫人,大小姐的藥是韓總管親自去華府取的,王嬤嬤到韓總管處取藥,除此之外再無別人過手。”
陳氏被堵得透不過氣,似這般的嚴防死守,分明就是防着她做手腳,這個韓青瑤真是她的剋星,不行,她絕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一定要想法子打破這樣的局面。
冬梅跪在地上,也沒敢擡頭,熟悉陳氏脾氣的她知道,只要夫人一聽說大小姐得寵受優待,她就會恨的神色猙獰,看上去好不嚇人。若是下人看到夫人那副樣子,夫人定然會尋個事端將那個倒黴下人發落了,她冬梅當然知道避諱,否則也不能穩做夫人身邊的頭號大丫環。
“冬梅……”陳氏拉長聲音叫道。嚇得冬梅一激靈,忙將頭垂的更低,畢恭畢敬的回道:“奴婢聽夫人的吩咐。”
“你姐姐是給了頤年居小廚房劉婆子親家的兒子吧?”陳氏心中議定,便問了起來。
冬梅心頭一顫,忙回道:“都是主子的恩典,賞了奴婢姐姐體面。”
陳氏淡淡一笑說道:“我恍忽聽說你姐姐生了個小子,有一年多了吧,也不知道抱來給主子瞧瞧。”
冬梅大駭,她隱約猜出了陳氏的用意。只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說道:“回夫人,姐姐家的孩子身體一向不好,姐姐心裡焦的什麼似的,整日不得閒,所以沒敢帶來給主子請安,怕過了病氣。”
陳氏眉頭輕皺,搖頭嘆道:“小孩子家家最是嬌貴,倒怪可憐的,回頭你送十兩銀子過去,水仙服侍我一場,我總不能瞧着她過的不如意。”
冬梅滿心不想要這十兩銀子,雖然十兩銀子不是個小數,夠她姐姐一家子大半年的嚼用。不過陳氏吩咐下來,冬梅若是不照着做,那下場便悲慘的很了。她記得很清楚,早先她還是個三等小丫環的時候,陳氏房中的大丫環桔香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便去勾引大老爺,結果桔香剛沾了大老爺的邊兒,還未過了明路,便被陳氏暗中使了手段灌了絕育之藥,然後發買到青樓去了。陳氏亦曾放話,但凡不聽她命令與她做對的下人,桔香的下場就是稿子。
冬梅強打精神應了下來,又說道:“奴婢替姐姐給夫人磕頭。”
陳氏揮手說道:“又不是賞你的,你磕的哪門子頭,快去吧。”
冬梅心裡涼透了,也不敢多說,只磕了個頭退下,取了銀子往她姐姐家去了。
水仙家正在家裡帶孩子,看到妹妹來了,水仙自然是很高興,笑着讓妹妹坐,張羅了茶水點心後方笑着問道:“冬梅,你今兒怎麼有時間過來了?”
冬梅見屋子裡沒有外人,便將十兩銀子取出來放到桌上,水仙愕然問道:“冬梅,這錢是怎麼回事?”
冬梅苦着臉說道:“姐姐,這是夫人賞你的。”
水仙更加驚愕,自從出了遠逸堂,她就再沒回去過,怎麼這不年不節的,夫人忽然賞下這麼多銀子。事若反常必有妖,水仙也是服侍過陳氏的,她壓根兒不去碰那十兩銀子,只看着冬梅拉下臉來說道:“冬梅,咱們是親姐倆兒,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可不能瞞我。”
冬梅嘆口氣說道:“姐姐,你大姑子不是許給老太爺院子裡廚上的劉婆子麼?”
水仙點點頭道:“對啊,可這和夫人有什麼關係?”
冬梅苦惱的說道:“姐姐,話我只能說到這裡了,夫人賞下銀子,你不能不收,而且還不能不去謝恩,到時你就明白了。姐姐也知道,夫人最忌諱的是哪個人。”
水仙原本紅潤的臉上頓時血色盡失,她顫聲說道:“我都已經放出來嫁人了,她怎麼還算計到我身上。”
冬梅站了起來,無奈的搖搖頭道:“姐,我已經和夫人說了狗兒身子不太好,所以你沒進去請安,你到時候別說漏了嘴,還有,姐姐,你和姐夫商議商議,若是能討了外面的差使是再好不過的,等過了兩位小姐的婚事再回來。”
水仙心裡明白了,她點點頭道:“冬梅,姐姐知道了,你在夫人身邊一定要加倍小心,現在夫人信你,瞞着別人也不會瞞着你,可就是這樣,你對夫人也才最有威脅,聽姐姐的,萬事別太掐尖兒要強,慢慢遠着夫人吧。”
冬梅苦笑一下說道:“姐,爹孃和弟弟都被夫人安排到莊子上,我能怎麼樣呢。”
水仙眼圈發紅,眼淚不由落了下來,是啊,夫人的手段,她又豈是不知道的。水仙無聲的哭了一會兒方纔用帕子擦了淚,對冬梅說道:“你回吧,姐心裡明白,等明兒姐姐就去向夫人謝恩。”冬梅點了點頭,便低着頭出了水仙家的屋子,回遠逸堂覆命了。
陳氏聽說水仙明天就來磕頭謝恩,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對冬梅笑道:“冬梅,你做的很好,剛巧你娘過來送新下來的菜蔬,還沒走,你去見見你娘吧。”
冬梅心頭一喜,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許多,立刻說道:“多謝夫人。”陳氏笑笑,揮手讓冬梅下去了。
冬梅飛快的跑回自己的屋子,把這大半年來攢下的銀錢都包了起來,然後纔去了遠逸堂的廚房。果然見廚房的院子裡頭停着一輛板車,車上的菜蔬都已經卸的差不多了,冬梅娘正在和廚房裡的管事大娘說笑。冬梅提高嗓門叫了一聲:“娘……”便飛快的跑了過去。
冬梅娘看到冬梅,也是喜不自勝,向管事大娘說了一句,便迎着冬梅走了過去。那管事大娘知道冬梅是夫人身邊頭一等得力的,也不敢怠慢,只揚聲笑道:“冬梅姑娘,許姐姐,到屋子裡坐着說話吧。”
冬梅道了謝,笑着說道:“才夫人賞了幾個荔枝,那是個稀罕東西,我也沒捨得吃,大娘回頭讓板凳到我屋子裡去,我拿給他吃。”
廚房的管事大娘樂呵呵的笑道:“冬梅姑娘實在是太客氣了,還是帶回去給興哥吃吧。”興哥是冬梅的弟弟,十二歲,跟着冬梅的老子娘在莊子上住着。
冬梅笑道:“大娘千萬別客氣,興哥兒都大了,板凳還小呢,當然要盡着板凳。”冬梅娘也笑着說道:“應該的應該的,興哥兒是個野小子,再不給他吃這種精細的好東西呢。”
管事大娘笑着道了謝,親自引着冬梅娘倆兒去了廚房旁邊的茶水房,讓這娘倆兒好好說說體己話兒。
關上門,冬梅忙將這大半年攢的銀子一股腦兒塞到她孃的手中,急急說道:“娘,這是我攢的,娘收好了,日後好給興哥娶媳婦。”
冬梅娘掂了掂,滿臉是笑的說道:“這麼多啊,看來夫人真的很看重我冬梅。”
冬梅嘆了口氣說道:“娘,別再說這種話了,您一向沒在府裡,不知道府裡的情形,如今夫人不得勢了,往後再有沒有這樣的賞銀也難說,而且我也不想再跟着夫人了。”
冬梅娘驚的瞪圓了眼睛,急切的說道:“冬梅,出了什麼事,夫人動了你的心思?”
冬梅搖搖頭,壓低了聲音在她孃的耳邊說道:“娘,您回家和爹商議商議,帶着興哥走吧。”
冬梅娘大駭,驚呼道:“這怎麼行,我們一家子的賣身紙都在夫人手裡,便是逃到天邊兒也會被抓回來的。”
冬梅咬牙道:“娘,沒讓您現在就逃,您和爹做好準備,我會想法子把咱們家的賣身契偷出來燒了,您和爹帶着興哥兒去蜀地,聽說那裡缺人,入籍也容易一些。咱們家總不能永生永世給人當奴才。”
冬梅娘都快嚇傻了,只直愣愣的看着冬梅,擔憂的說道:“冬梅,你是不病了,怎麼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出來。”
冬梅心裡着急,忙壓低聲音飛快的說道:“娘,您聽我的沒錯,您也知道服侍夫不容易,我在她的身邊,自會知道些不該知道的。我一個人怎麼樣都行,可不能讓夫人拿着爹和您還有興哥做閥子。”
冬梅娘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冬梅,不該問的娘不問,你的話我會說給你爹,聽聽你爹是什麼意思,你一個人在夫人身邊,可要處處當心纔是。”
冬梅點頭應了,冬梅娘忽然將抱銀子的小包打開,撿了兩個大些的銀塊塞回冬梅手中,急急說道:“冬梅,你手上沒銀子也不成的。這些年你盡貼補家裡,我和你爹已經攢了四十兩銀子,興哥娶媳婦儘夠了。以後再有賞賜,就留着自己用吧,不用替興哥攢了。”
送走了親孃,冬梅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便出了遠逸堂,往後園子溜達去了。她得了陳氏的特許,可以在府裡隨意走動打聽消息。不過今天冬梅卻不象平常那樣,專往丫環嬤嬤堆裡扎,而是一個人悶坐在後園池塘邊上,看着如碧的池塘想心事。
冬梅正想着,便聽到從假山後的小徑上傳來的兩個丫環的聲音。
“穀雨姐姐,你真有福氣,能服侍大小姐呢,現在府裡可就數大小姐最得寵啦。”這是一個聽着並不很熟悉的丫環的聲音。
緊接着,一個略顯得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冬梅這回聽得出,正是大小姐房裡的穀雨的聲音。“那是當然,我們大小姐最是有福氣的人,你想啊,她可是未來的慶親王府主人,高貴着呢。我告訴你,大小姐最看重我了,什麼事都問我的。”
“好姐姐,大小姐房裡還有缺呢,您替我說說,若是能到大小姐身邊服侍,翠兒一輩子都記着姐姐的好。”
聽到這裡冬梅不由冷笑了一下,果然世人都是慣會爬高踩低的,大小姐得了勢,連她身邊的貓兒狗兒都張狂的不行。別人不知道,難道她還不知道的,這個穀雨在大小姐房裡根本就什麼都不算,她既比不上一直跟着大小姐的香如在大小姐心裡的份量,也比不上老夫人特意賞給大小姐的桃葉,如今桃葉和香如纔是大小姐的左膀右臂,她一個小小穀雨算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個二等丫頭。
“這……翠兒妹妹,這事可急不得,而是現在大小姐房裡進人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老太爺老夫人可挑着呢。大小姐先前受了那麼多委屈,身子一直不好,這會子也不便說,等大小姐身子好了,我撿大小姐高興的時候和她提一提,興許大小姐就能答應了。”穀雨的話傳到冬梅的耳中,冬梅不由無聲的冷笑一番,這個翠兒還真是蠢,竟求到了穀雨這個什麼都不是的二等丫頭頭上,真是燒香都不知道拜哪尊佛。
“真的,那可太好了,謝謝你穀雨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穀雨姐姐,我哥哥新給我買了朵珠花,我戴着不好看,這顏色只有象姐姐這麼白的皮膚才襯的起來。穀雨姐姐,你快戴上吧。”翠兒巴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停了片刻,翠兒便歡喜的說道:“我就說姐姐戴了一定好看的。對了,穀雨姐姐,大小姐瞧着平日氣色挺好的,她有什麼毛病啊?”
穀雨手撫珠花得意的笑道:“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毛病,就是小日子來了肚子疼唄,不過大小姐這疼和一般人疼的真不一樣,瞧大小姐的樣子,竟是要活活疼死一般,要不老太爺老夫人也不會着急的給大小姐請太醫了。”
“哎呀,我聽我娘說女人小日子的時候肚子疼會很難道生養的。”翠兒驚呼起來。她的娘懂些接生之術,偶爾翠兒也能聽上一句半句的,這會便和穀雨顯擺了起來。
穀雨聽了這話,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喜色,大小姐若是不好生養,便宜的可不就是她們這些身邊的大丫頭,算算年紀,等大小姐成親的時候她穀雨十七歲,若是……想着想着,穀雨面紅耳熱,眼裡不由便帶了幾分春情,若是能做世子的小妾,以後世子繼承了王位,那豈不是就能做側妃娘娘了麼,穀雨想到這一層,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哪裡知道,人家慶親王世子是立了誓絕不納妾的,她這番小心思,註定沒有實現的可能。
冬梅聽着穀雨和翠兒的對話,心中正糾結着要不要把大小姐的病情告訴給夫人,冬梅知道自己如果去告訴,夫人一定會重重有賞,可是夫人若是因此做出種種事情,一旦敗露可就塌天了。說,還是不說呢?
穀雨和翠兒又說了許久才分開,冬梅等她們兩個走遠了,才從池塘邊的假山洞子裡出來,沒精打彩的回遠逸堂了。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好多人惦記,剛練完功沐浴過後的青瑤正在休息,王嬤嬤忽然從外間進來,因青瑤素有休息時不讓丫環在屋裡的習慣,所以此時屋子裡便只有青瑤和王嬤嬤。
青瑤聽到聲音張開眼睛,見是王嬤嬤,便笑着問道:“嬤嬤不在屋子裡歇着,可是有什麼事情?”
王嬤嬤神色凝重的點點頭,走到青瑤的牀邊坐在腳榻上,低低說道:“大小姐,你千萬要防着陳夫人啊。”
青瑤挑眉看向王嬤嬤,王嬤嬤氣憤的說道:“這幾年來,老奴眼見着陳夫人穿用了許多夫人的衣裳首飾,現下老夫人命她把夫人的東西都拿出來,只怕陳夫人捨不得,會對小姐不利。”
青瑤點點頭,將王嬤嬤拉起來坐到自己的牀邊上,然後枕着王嬤嬤的大腿,淡淡說道:“這個我自是知道的。不過那些都是外公和孃親留給哥哥和我的,我就算不爲了自己,爲了哥哥也要把東西全都要回來。她不敢怎麼樣的,畢竟我將來會是一府王妃……”
“我的實心眼的小姐啊,還有兩年才成親,兩年,若是她使了什麼陰招,這親事可就懸了。”王嬤嬤急的打斷了青瑤的話,忙忙說道。
青瑤皺皺眉頭,有些不在乎的說道:“可能麼,這可是皇上賜的婚啊,她還能和皇上做對不成?”
王嬤嬤搖了搖頭,低低說道:“大小姐,您別忘記上回您吃了一口點心,昏迷了整整三天啊。”
青瑤忽然笑着坐了起來,摟着王嬤嬤的頸子笑着說道:“嬤嬤,剛纔我和你逗悶子呢,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也防着呢,沒見我屋子裡只有桃葉香如穀雨小滿四個,就沒再添人麼。”
王嬤嬤知道桃葉穀雨小滿都是老夫人給的,桃葉香如兩個是一等,穀雨是二等,小滿雖說是三等,可是關的卻是二等丫頭的月銀,除此之外,大小姐房中還有三個二等丫頭,五個三等丫頭的空額,只不過都被青瑤推辭了。
“大小姐,桃葉香如小滿都是可靠的,可是穀雨,我瞧着她眼神太活,未必是個靠的住的,大小姐自己可要多留心纔是。”王嬤嬤低低的說道。這一陣子的相處下來,王嬤嬤便把桃葉穀雨小滿的性子摸的差不多了。她平日裡嘴上不說什麼,可是心裡卻明白的很,唯恐她一手帶大的小姐吃了虧,王嬤嬤便特意找了個丫環們都沒在跟前伺候的機會,同青瑤好好說道說道。
青瑤點點頭,桃葉原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環,是老夫人怕青瑤受了下人的委屈,特意命桃葉過來鎮着那些不知道眉眼高低的奴才,而穀雨原本是個三等丫頭,她的娘求到了老夫人的陪房那裡,因着老夫人身邊沒有二等丫頭的空缺,而且老夫人瞧着穀雨的針線好,纔將她升爲二等丫頭,好負責青瑤房裡的女工活計。至於小滿,青瑤也知道完全是老夫人偏着自己人,多給小滿家裡一份月銀罷了。不過小滿很招人喜歡,象個小開心果似的,有她在的地方,通常都笑聲不斷,香如自是不必說了,她和王嬤嬤是青瑤最信任的人,在那樣的艱難之中,這兩個人對青瑤都是不離不棄,青瑤相信現在日子好了,她們兩個人會對自己更加忠心。
“大小姐,雖說您怕那起子人黑心爛肝,房裡總是不要人,可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等您出了門子,手邊上沒有幾個得心應手的丫頭可萬萬不行。”
青瑤明白王嬤嬤的意思,事實上韓老夫人也同她說了,雖然說慶親王世子立誓不納妾,可是青瑤該準備的陪嫁丫頭卻是一個也不能少的。按照世子妃的品級,青瑤要有六個一等大丫頭,八個二等丫環,十六個三等丫環,這三十個丫頭的名額空了二十六個,可由不得伏威將軍府裡的丫環們不動心。
“大小姐,那慶親王府的情形老奴也是聽說過的,說句不敬的話,不是龍潭虎穴也差不多了。您若是沒有貼心的丫環,嫁過去後很難立住腳的。”王嬤嬤瞧着青瑤的神色不象是很重視丫環問題的樣子,便急急的說了起來。
青瑤驚訝的看着王嬤嬤,在她的印象之中,王嬤嬤是個軟弱的人,越到什麼事總是哭,不想她還能說出這樣一番有見地的話。王嬤嬤將青瑤從小帶到她,自是能看出青瑤的心思,便輕嘆了聲說道:“老奴哪裡懂這些,不過是因着夫人未出閣的時候,大小姐的外祖母和夫人說了許多,那裡老奴就是夫人的丫環,才知道了些。”
青瑤點點頭道:“嬤嬤說的有道理,我心裡記下了。嬤嬤不妨在府裡多看看,看有誰是好的便來告訴我,我自會向奶奶要人的。”
王嬤嬤點點頭,不由鬆了一口氣,起身說道:“擾了小姐許久,老奴出去了,小姐接着休息吧。”
青瑤笑道:“不歇了,起來活動活動,我要的鮮荷葉可備下了?”
王嬤嬤笑道:“早就備下了。”
青瑤點頭說道:“那便好,嬤嬤叫小滿過來吧,我瞧着她倒有些個靈氣兒,今兒讓她跟着我學做吃食,看看她成不成。”
王嬤嬤自從那一日小滿扶着她去韓大老爺的書房,便喜歡上了小滿,只樂呵呵的出去了,沒過多一會兒,香如和小滿端着洗漱傢什兒進來,服侍青瑤梳洗了,便往小廚房去了。
青瑤正教小滿做鹽焗雞,桃葉忽然走了進來,笑着說道:“大小姐,未來大姑爺來給老夫人問安了。您不去瞧瞧?”
青瑤臉上一紅,撅着嘴兒嗔道:“桃葉姐姐,你取笑我。”
桃葉只是抿着嘴笑,眼裡流露着促狹之意,服侍青瑤久了,桃葉可是瞭解了青瑤的脾氣,她知道青瑤好性子,同她開玩笑再是不會受罰的,而且還能增進主僕之間的情誼。
小滿眼珠子滴溜亂轉,拉着青瑤的衣袖說道:“大小姐,小滿還沒見過大姑爺呢,您就帶着小滿偷偷瞧一眼?”
青瑤拍落小滿的爪子,只看着桃葉說道:“桃葉姐姐,都是你慣的她,我纔不去。”桃葉笑嘻嘻的說道:“是小姐寬仁奴婢們纔敢如此啊。”然後又對小滿笑道:“小滿,老夫人要茶呢。”
小滿清脆的應了一聲,便一溜煙兒的跑開了。青瑤滿面紅暈,跺腳氣道:“桃葉姐姐,再不許這麼慣着小滿。”
桃葉笑盈盈的應着,然後走到點心櫃子旁邊,拿出一隻掐絲琺琅的荷葉形食盒,便裝起了點心。青瑤看了便問道:“桃葉姐姐,奶奶要點心了?”
桃葉忍笑說道:“回大小姐,老夫人吩咐,讓奴婢把大小姐親手做的好點心裝一匣子給大姑爺帶回去。”
青瑤的臉騰的紅了,跺腳輕哼一聲,扭頭便走了,桃葉笑了一回,將點心裝好纔拿着食盒出了小廚房,轉身將小廚房鎖了起來。因給青瑤煎藥,平日裡做些精細點心都是在這間小廚房進行的,所以桃葉自是要加了百倍的小心,不能留出一點兒空子。
正房之中,頭戴赤金簪纓冠,身着紫底五彩緞面箭袖的趙天朗給韓老夫人行過了禮,坐在下首陪韓老夫人說話,趙天朗是個極會說話的人,盡撿着老夫人歡喜的話說,笑得老夫人合不攏嘴,真是越看這個孫女婿越滿意,眼神也越發慈愛了起來。
“天朗啊,你若是平日裡沒事,就常來走動走動,上回老太爺說要請你吃飯還沒請呢,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喜歡吃什麼?”
趙天朗笑着說道:“奶奶您太客氣了,天朗不挑食的,您給什麼天朗就吃什麼。”四九站在趙天朗的身後,聽了這句話不由的臉皮直抽抽,他的主子爺不挑食,這可是近十年來最好笑的笑話了。慶親王府世子爺的挑嘴,那可是滿大秦都有名的。
韓老夫人真是老丈母孃相看孫女婿,越看越是滿意,只笑着說道:“好好好,菱花,去說一聲,給大姑爺備一桌最好的席面。”
趙天朗立刻起來躬身道:“多謝奶奶。”
菱花忙去通知青瑤,請她做幾道主菜。這時小滿送茶上來,她一看到趙天朗,不由驚訝的張着嘴,彷彿想說:“原來就是你啊!”趙天朗看到小滿,也記起了大通寺的那一幕,便笑着說道:“原來你是服侍奶奶的小丫頭啊。”
小滿本能的搖頭說道:“不不,奴婢是服侍大小姐的。”
趙天朗微微一笑,小丫頭的臉刷的紅了,當日還沒覺得怎麼樣,可是今天一看,小滿心中暗叫:“天啊,大姑爺生的真好看,和我們大小姐那才叫天生一對呢!”
韓老夫人聽着這話裡有故事,便笑着問道:“天朗認識小滿?”
趙天朗笑着將在大通寺裡遇上青瑤之事說了一回,韓老夫人點點頭道:“瑤瑤說起過這事,原來就是你給瑤瑤解了圍,可見得你們是有緣了。”
趙天朗陪着韓老夫說的正熱鬧,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便是在院子裡當值的丫頭的聲音:“二小姐,老夫人有客人,您別……”
丫環的話沒說完,湘竹繡簾便被人掀開了,一個身着水紅軟緞繡芙蓉花褙子,杏黃腰封和紅色石榴裙的姑娘闖了進來,她手上還託着一隻烏銀托盤,托盤裡有一隻粉彩蓋碗,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小姐韓青瑤。
韓老夫人的臉色刷的就沉了下來,趙天朗掃一眼穿着,便知道來人是個小姐,立刻側過身子假裝欣賞牆上掛着的韓老將軍的書畫。
韓青環一進屋子,便假意驚慌的說道:“哎呀,青環不知道奶奶這裡有外客,真是來的不巧了,奶奶,青環做了一道燕窩羹,特意送來孝敬奶奶的。”韓青環的聲音變得和平時很不一樣,象是特意加了很多嬌媚。
韓青環邊說邊扭着她那並未成熟的小腰身走向韓老夫人。看到韓青環這般搔首弄姿煙視媚行,韓老夫人立時氣的七竅生煙,可是又礙着趙天朗在此,她也不便立刻發作韓青環,只冷着臉說道:“放下,你回去吧,以後再不可如此亂闖。”
韓青環眼光偷偷瞟向趙天朗,已經看呆了去。從前她一直以爲郭誠是最英俊的,可是看到趙天朗,她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英俊,郭誠,連給趙天朗提鞋都不配。想到韓青瑤能嫁給這樣的男子,韓青環心裡的恨意便如翻江倒海一般的翻涌起來,憑什麼她韓青瑤能嫁的這麼好,丈夫不只身份貴重,而且英俊的讓她無法用語言形容。
見韓青環一臉花癡的盯着趙天朗看,而趙天朗只能盯着韓老將軍的畫作,韓老夫人心裡的火氣騰的躥了上來,提高聲音怒道:“青環,還不退下。”
韓青環打了個激靈,忙掩飾的應道:“是,青環告退。”說完便行了個禮退着走出去,可是她的眼光卻身不由己的盯着趙天朗,趙天朗雖然沒有正眼瞧韓青環一眼,可是韓青環用那樣火辣辣的眼神盯着他,他豈會沒有感覺,當然,那種感覺只能是厭惡,就邊四九都看不下韓青環的醜態,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而小滿更是氣的小臉都鼓了起來,撅着小嘴兒悶悶想道:“回頭一定要說給大小姐知道,讓大小姐提防着二小姐纔是。”
韓青環走後,韓老夫人歉意的說道:“天朗啊,剛纔……”
趙天朗看着韓老夫人笑道:“奶奶,天朗剛纔只顧着看爺爺的畫,竟沒留意奶奶說什麼,天朗真是失禮啊!”
韓老夫人聽了趙天朗的話,不由呵呵笑了起來,這個孫女婿她越看越滿意,聽聽,這孩子多麼的知趣會說話呀,而且是個知道變通的,青瑤以後嫁了他,想必不會吃苦頭的。
想到苦頭,韓老夫人忽然又擔憂了起來,青瑤中的寒毒若是不能根除,將來這小倆口兒的日子必是過不好的,想到這一節,韓老夫人心裡便越發生氣,也更加打點了主意,要陳氏的好看。
且說韓青環回到了遠逸堂,興奮的雙頰直髮燙,她衝到陳氏的房中,將一屋子的丫環都攆了出去,抓着陳氏叫道:“娘,我不要嫁給郭誠,我要嫁給慶親王世子。”
陳氏騰的站了起來,一把握住韓青環的口說道:“你胡說什麼,這親都已經定了你怎麼能這樣說!”
韓青環刷的甩下陳氏的手,鼓着眼睛叫道:“我不管那些,我一定要嫁給慶親王世子,郭誠算什麼東西,他連慶親王世子的腳指頭都不如。”
陳氏看着韓青環,沉聲問道:“你見過慶親王世子?”
韓青環興奮的說道:“啊,我剛剛纔見到的,娘,您一定沒見過他,他好英俊啊,玉樹臨風氣宇軒昂,娘,我一定要嫁給他,那個郭誠,就便宜韓青瑤那個賤丫頭吧,我要做世子妃做王妃!”
陳氏被韓青環荒誕不經的話驚得說不出話來,韓青環卻不在意,只得啵得啵的說着那趙天朗有多英俊多麼好看多麼的讓她動心,直到“啪”的一聲,陳氏猛的扇了韓青瑤一記重重的耳光。
“韓青環,你給我醒醒,不要再做夢了。你已經和郭誠定了婚,你已經是郭家的人了。”陳氏喘着粗氣的訓道。
韓青環捂着臉,直勾勾的瞪着陳氏,眼中一滴淚都沒有,停了片刻,韓青環轉身便要往外跑,陳氏一把抓住她,生氣的喝道:“你要去哪裡?”
韓青環看着陳氏,咬牙切齒的說道:“若是你不想法子讓我嫁給慶親王世子,我便把一切都說出來。”
陳氏氣得渾身直哆嗦,這哪裡是女兒呀,分明就是討債鬼,她真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欠了韓青環什麼,要受她這樣的折磨。
韓青環看到陳氏軟了氣勢,眼中飛過一抹得意之色,反拉着陳氏坐了下來,放低聲音說道:“娘,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只要您在慶親王府來娶親之時讓女兒扮成新娘,上了慶親王府的花轎,到時4拜了堂行了禮,就算他們想不認帳也不行了,況且那一日慶親王世子必是要吃酒的,他吃的醉了,便分辨不出誰是誰,然後……我刺破胳膊滴點兒血,不就齊全了麼?”
陳氏聽着韓青環的話,這回是徹底傻了,眼前這人是她十三歲的女兒麼,陳氏真的不敢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