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趙天朗打算用十天行路回到京城,這樣路上便不會很趕,就算是慢悠悠的晃着,也能在他預定的時間之內到達京城。可是不曾想剛動身不到一日,趙天朗便得到來自一份密報,看罷密報之後趙天朗立刻輕車減從,命大部分侍衛丫鬟婆子押着輜重車馬慢慢行,他只護着慶親王妃和青瑤,帶着幾個得力侍衛和心腹丫鬟先行一步。
這一趕路,可是顯出慶親王爺特意準備的馬車的好處。這馬車整個兒就是一座會移動的房子,還是間很寬敞的房子,平穩,舒適,只這兩條便已經讓趙天朗在暗自慶幸之餘又有些個臉紅,他怎麼就沒想的如此周全呢?
在這輛足夠四個人睡覺還不會感覺擁擠馬車中,爲了保證抵京之後自己有充沛的精力,趙天朗便在車廂里加了個屏風,將車廂隔爲裡外兩部份,慶親王妃和青瑤歇在裡面,趙天朗晚上就睡在屏風之外。如此日夜趕路之下,只用了四天便趕到了京城。
抵達京城城門之時已經是深夜時分,城門早就落鎖了,趙天朗命四九拿了自己的令牌去叫開城門,不多時,四九帶着個一身戎裝的將軍快步走來,趙天朗定睛一看,忙跳下馬迎上前喚道:“二叔,怎麼是您守城?”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青瑤的二叔,代掌五城兵馬司的韓遠關。韓遠關急急道:“此間不是說話之地,先進城再說吧。”
趙天朗點點頭,引着車馬進了城門,韓遠關低聲與趙天朗還沒說幾句話,便有兩騎輕騎飛馳而來,韓遠關擡眼一看便說道:“子綱,是令尊來了,王爺知道這兩日你便到,一早就打發人在城門候着,一有消息便立刻飛馬回報於王爺的。”
趙天朗忙快步迎上前,慶親王爺飛身下馬,看看趙天朗,拍着他的肩膀毫不吝嗇的誇獎道:“好兒子,乾的漂亮。”
趙天朗正要行禮謙虛兩句,卻被慶親王爺一把拉住道:“你先一旁站下,爲父去和你孃親說句話便過來。”
慶親王爺話音方落人已經到了馬車跟前,隔着車簾說道:“愛妃,你帶兒媳婦先回府,本王還有事不能相陪,等本王公事一了,便立刻回府。”
片刻之後,慶親王妃的聲音才從車中傳出,“王爺儘管去忙,不必掛心他事。”
慶親王爺皺了皺眉,卻沒有再說什麼,只轉身走向韓遠關和趙天朗,他對韓遠關說道:“親家,煩你護送內子與瑤瑤回王府。”
韓遠關躬身抱拳道:“是,末將遵命。”
慶親王爺點點頭道:“天朗,跟爲父走。”
趙天朗向韓遠關躬身道:“有勞二叔,侄婿先行一步。”韓遠關說句:“放心。”趙天朗便上了旁邊早就備好的馬匹,與慶親王爺絕塵而去。韓遠關也翻身上馬,安排好守城諸事之後,便親自護送慶親王妃和青瑤回到慶親王府,看着車馬進府之後,韓遠關才急匆匆離開。
經歷這一番陣仗,慶親王妃和青瑤都知道京城形勢波詭雲譎,恐怕寧王之亂平起來沒有相象中的容易。一回到王府,王妃和青瑤不顧旅途勞頓,便將家下人等都招集起來,命他們嚴守門戶,各司其職,都要加倍的小心謹慎,無論有事無事,未經王妃允許都不得出府半步,亦不許亂傳小道消息,若然有人膽敢興風做浪,直接拖下去打死不論。
慶親王爺出府之前早就已經吩咐過管家的,如今王妃又下了嚴令,整個王府自然沒有人敢違背主子的意思,都老老實實的各司其職,緊守門戶等候慶親王爺和世子爺回府。
訓誡完下人之後,慶親王妃見青瑤有點兒緊張,便微笑說道:“瑤瑤,你一個人也沒意思,到安瀾園來陪陪娘吧。”
青瑤忙應下來,跟着慶親王妃往安瀾園走,青瑤的雙手忍不住交握着,雪白的手背上可見隱約繃起的青筋,便是她的呼吸聲也比平常略顯粗重,慶親王妃知道青瑤到底年紀小,又沒經過這種陣仗,有些個擔心害怕也是正常,便輕拍青瑤的手說道:“瑤瑤,不會有事的,放心等着天朗回來就好。”
青瑤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輕輕應了一聲,爲自己的不夠沉穩而感到難爲情。這一回去江南,青瑤雖然知道趙天朗的目的是爲了蕩平寧王逆黨,可是平日裡趙天朗不主動提起,青瑤便絕對不問,免得趙天朗爲難,是以她對於寧王謀反之事所知甚少,此時的青瑤正因爲不知道而擔心。
到了安瀾園,慶親王妃帶着青瑤進了靜思軒,這裡是慶親王妃新佈置的小佛堂,去江南之前,慶親王妃每日都在這裡做早晚課的。
拿出一隻笸籮,慶親王妃微笑道:“瑤瑤,今兒咱們娘倆來撿佛豆,等天朗回來好熬粥,他們父子這一去,必是忙的連口熱湯熱飯也顧不上吃的。”
青瑤忙說道:“是,娘,等撿好佛豆媳婦就去做些精細易克化的清粥小點。”
慶親王妃笑道:“也好,上回你做的那個九蒸重陽糕,娘瞧着天朗極喜歡吃,別忘了做。”那九蒸重陽糕做起來極費時間,又特別講究火候,慶親王妃特特點了這一道,就是想讓青瑤分心,讓她別把心思都放在擔憂之上。
青瑤也知道慶親王妃的用意,當下婆媳二人不再言語,只虔誠的撿佛豆,求神明保佑趙天朗此行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慶親王府裡一夜無話,可是宮中和寧王府這兩處卻不太平,慶親王爺叫上趙天朗,直接打馬飛奔皇宮,此時皇上一行還未抵達京城,仍由十三歲的太子監國,太子性情仁善,年紀又小,而且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陣仗,雖然硬撐着掌控大局,可是心裡頭到底有些個驚懼害怕,這種驚懼害怕在他看到隨他的慶親王叔公快步走來的小堂趙天朗之後,才略略消減了一些。
如同趙天朗打小兒跟着皇上廝混一般,太子也是打小跟着在趙天朗屁股後頭的,趙天朗對於太子來說亦叔亦友,還是能說心裡話的“知心哥哥”,因此一看到趙天朗,太子便飛奔過來,抓着趙天朗的手叫道:“小堂叔,你總算回來了。”
趙天朗摸摸太子的頭,一臉從容的笑道:“這才兩個多月沒見你小堂叔,就想成這樣啊,好,不枉小堂叔在江南給你搜羅了一車的禮物,昭兒,這陣子你必又沒好好吃飯,瞧這小臉兒都瘦脫了形,小堂叔是怎麼告訴你的?”
太子爺趙允昭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說道:“吃飯皇帝大,就算是天塌了,也得吃飽了肚子纔有力氣去頂。”旁邊的慶親王爺可是頭一回見識兒子和太子爺的互動,不由睜圓了眼睛,敢情他家兒子準備把堂堂太子爺給培養成一個吃貨啊,這怎麼行!慶親王爺原準備發表幾句意見,可是看着趙允昭那深陷的眼窩乾瘦的小臉,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想一想他今年虛歲才十三,還是孩子,小身板都沒長紮實便要擔這千鈞的重擔,也着實難爲他了。
“陳四柱,還不快給太子爺傳膳,你這差是怎麼當的,餓壞了太子爺,看皇上皇后娘娘回來不活剝了你的皮。”趙天朗一聲輕斥,立刻有個太監如釋重負的站出來,滿臉笑意的向趙天朗行禮道:“是,奴才這就給太子爺傳膳。”
趙天朗攬着趙允昭的肩膀,將他送回主位,然後和慶親王爺一起給太子爺正式見禮,趙允昭受了國禮,然後向慶親王父子二人行家禮,慶親王爺儘量放柔聲音說道:“太子爺不必擔心,臣已經調兵於暗處秘守皇城,臣敢以上項上人頭擔保皇宮萬無一失。”
趙允昭在座上欠身道:“有勞叔公,有叔公,王叔和小堂叔,允昭心裡踏實多了。”
慶親王爺見趙天朗一來,趙允昭整個精氣神都不一樣了,心中不由暗自稱奇,他哪裡知道趙允昭打小兒跟着趙天朗,見堂叔比見他父皇的時間多的多,而且趙天朗下趙允昭私下裡相處的時候,是從來不把趙允昭看做高高在上的太子爺,只把他當成自己的小侄子,叔侄二人私底下的淘氣可是沒邊兒了,可以說趙允昭生命裡所有的快樂都來自於趙天朗,看到趙天朗,趙允昭的心才真正的踏實下來。
不多時,御膳傳上,趙允昭因爲心裡踏實了,這纔有了胃口,雖然不失優雅,可吃飯的速度明顯從平日快了許多,這小子這會兒才發覺自己餓慘了。
吃飽了飯有了力氣,趙允昭的眼睛都分外的明亮,只問道:“叔公,寧王府現在有何異動?”
慶親王手捋銀鬚淡定的說道:“寧王府內正在調集人馬,若臣估計的不錯,最遲於今日凌晨便會進攻皇宮。”
趙允昭小臉上並沒有顯出很驚訝的神色,他也沒有去問爲何不先一步將寧王府諸人一網打盡。趙允昭知道,若不讓寧王充分的暴露出來,這平亂便不夠師出有名,也就不好將寧王一黨一網打盡。
趙天朗看着趙允昭穩坐正中,小臉雖然緊繃着,卻沒有了他剛進門時的驚慌,不由暗暗點頭,心裡有着淡淡的驕傲,這孩子可是他帶出來的呢。
“叔公,父皇那邊可一定能萬無一失?”趙允昭眼中籠過一抹擔憂的問道。
慶親王爺笑道:“太子不用擔心,皇上那裡必會萬無一失,最遲明日夜間便能抵京。”“嗯,我明白。”
與皇宮中放鬆些的太子爺相比,寧王府裡的寧王趙允傑便有些個困獸猶鬥的意思了。
江南和離宮兩處,起先都是每兩日傳來一封密報,可是這密報的內容卻讓他心中很是狐疑。江南傳來的秘報,全是說慶親王世子趙天朗整天陪着母親媳婦遊山玩水,除了見見他的岳父韓遠城之外,再沒見一個江南官員,完全是去玩兒的,壓根不是他們起先想的那樣,趙天朗此去江南,是要暗查他的黨羽。寧王想了想,依着趙天朗那寵媳婦寵上天的一慣作風來看,這倒也說的過去,焉知不是那個世子妃韓青瑤想出去玩,趙天朗便死乞白咧的向皇上討了旨意出京呢。
江南沒有異動倒也說的過去,畢竟趙天朗也沒正經辦過差,皇上壓根兒是把趙天朗朝着紈絝子弟的方向栽培的,至少在趙允傑看來是這樣,瞧皇上把趙天朗慣成什麼樣子呢,簡直離譜!可是離宮那裡不應該啊。太后離宮之前曾經讓郭信帶給他一封密信,信裡可是約定了太后在離宮動手擒下皇上皇后,他同時在京城動手,將監國的太子以及慶親王晉王等人一網打盡,這樣便可成就大事。太后每隔一日便會給他寫一封親筆信來勾通情況商議對策。
太后去離宮之後,起先果然每隔一日便有一封密信傳回,信中細細說了離宮的情形以及太后所取得的進展,一切發展的都是那麼的順利,寧王幾乎看到了自己身着龍袍高座於龍椅之上,俯視跪在他腳下的文武百官的情形。然後寧王沒能得意太久,進了十一月下旬,離宮的信突然斷了,連着五日沒有收到離宮的信,寧王心中極爲不安,他不知道離宮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允傑向離宮派了三批探子,算着時間他們早就該回來了,就算是人回不來,也必會將密信傳回,可是讓趙允傑極度失望的是,那三批探子如泥牛入海,竟然再沒有一絲消息。
等到十二月初,趙允傑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太后那邊必是出了問題。趙允傑假裝沒事人似的去皇宮兜了一圈兒,好打探打探消息。
“臣趙允傑見過太子殿下。”寧王向趙允昭行禮,臉上的笑容無比的親近,看趙允昭的眼神也透着看自家親弟弟般的疼愛。
趙允昭卻眉頭微皺擡手道:“堂兄請起。”
趙允傑看見趙允昭一副滿腹心事的樣子,便關切的問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什麼煩心之事,何妨說出來讓臣爲太子殿下分憂?”
趙允昭按着先前設計好的臺詞,憂心忡忡的說道:“唉,皇祖母前幾日病了,父皇原本定下初二動身回京,看來是不能起程的,必要等皇祖母痊癒之後才能動身。”
趙允傑心中一驚,忙問道:“皇祖母怎麼就病了?”
趙允昭皺眉道:“皇祖母泡過溫泉後不合多吃了幾個果子,許是受了涼,先是腹瀉了兩日,後來就發了熱,好在有隨行太醫及時醫治,皇祖母纔沒有大礙。只不過皇祖母到底有了年紀,身子骨沒那麼紮實,總是吃了一場大虧。”
趙允傑點點頭,總算是能解釋清楚爲何連着許多日都沒有收到太后的親筆密信。他這才略略的放了心。只附和道:“可不是,皇祖母到底是有了春秋之人,平日裡要極小心纔是。”
趙允昭點點頭道:“真是如此,所以父皇爲了讓皇祖母多歇幾日,才擇定了初六起程,一路上慢慢的走,總也會在過年之前回到宮中的。萬幸皇祖母的病已經大有起色,要不然可怎麼辦呢?”
趙允傑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消息,心情大好,只躬身道:“皇祖母是大有福氣之人,太子殿下不必太擔心了,臣觀太子殿下近日有些消瘦,可是累着了,太子殿下放寬心,皇上不日回京,您身上的擔子可就能輕省些了。”
趙允昭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道:“是啊,父皇回京之後我便能輕鬆些,到時候又能溜出去玩了,堂兄,聽說你府上的小戲很是出彩,等父皇回了京,我必要去你府上聽戲吃酒的。”
趙允傑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只要太子殿下願意,臣必倒履相迎。”
堂兄弟二人打一了通哈哈,趙允傑方纔告辭而去,他一走,慶親王便從後頭走了出來,趙允昭起身迎上前問道:“叔公,我這樣說能騙過他麼?小堂叔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京城?”彼時,趙天朗還正在拼命往京城趕的路上。
慶親王笑道:“太子殿下做的非常好,趙允傑必會信你的話。至於你小堂叔麼,臣已經着人將殿下的密信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江南,估計他已經收到了,這會應該正在趕路,最遲兩三日後也該到了。”
趙允昭深吸一口氣道:“這便好,這便好。”
慶親王看着趙允昭消瘦的小臉兒,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只寬慰他道:“太子殿下不必太過擔心,一切盡在皇上掌控之中。”
趙允昭雖然點點頭,可是臉上的愁雲依然不能盡數散去,慶親王爺奉密旨進宮幫趙允昭掌控宮中,他能調動人馬,可是卻沒有辦法驅散趙允昭心中的擔憂。直到兩日後的夜間,趙天朗的到來纔給趙允昭真正的吃了一顆定心丸。而終於收到太后親筆密信的趙允傑卻頭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