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心裡着急,便坐不住,她細想了一回,決定去找王嬤嬤,王嬤嬤是把大小姐奶大的人,從前大小姐不得意的時候,王嬤嬤對大小姐不離不棄,想必王嬤嬤說的話,大小姐一定能聽的進去。
主意打定之後,穀雨便去找帶着幾個針線上的丫鬟爲青瑤準備嫁妝針線的王嬤嬤。自然,她不是空着手去了,穀雨把自己前陣子給自己的娘繡的一付老綠色繡松花暖額並一雙繡着萬字連綿紋的襪子帶上,找到了王嬤嬤。
王嬤嬤剛擡頭轉轉脖子鬆鬆筋,便看到穀雨在門口向她笑着招手,無聲的做着口形:“王嬤嬤,請您出來一下。”
王嬤嬤還以爲是青瑤有什麼事找她,忙將手裡的針挺插到大襟上,放下繡了一半的鞋面兒忙忙走了出去。
到了院子裡,王嬤嬤問道:“穀雨,可是大小姐有事找我?”
穀雨忙陪笑說道:“不是不是,大小姐正叫香如陪着她說話,奴婢見大小姐這會子不使喚人,便特特來尋嬤嬤的。”
王嬤嬤已經看到了穀雨手中的小小包袱,心裡多少有點兒明白,便問道:“穀雨你尋我何事?”
穀雨將手裡的小包袱往王嬤嬤手裡一塞,笑着說道:“這是我給嬤嬤做的兩樣針線,請嬤嬤多多指點。”
王嬤嬤笑了,將小包袱還給穀雨道:“穀雨姑娘的針線是咱們棲梧居里拔尖的,我怎麼有資格指點呢,姑娘言重了。做奴婢的時時都要服侍主子,也沒法子孝敬家裡的老子娘,穀雨姑娘,你的心意嬤嬤領了,不過這東西我不能要,還是拿回去給你娘吧,讓她穿戴了也有臉面光彩。”
穀雨忙又把包袱塞回去,陪笑說道:“這是給嬤嬤做的,我娘那裡也有的,嬤嬤千萬別客氣,您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穀雨了。”
王嬤嬤眉頭微皺,她雖然性情綿軟,卻也不是沒有脾氣的,穀雨這般硬逼着她收禮,以後還不定會怎麼樣呢,便冷了臉說道:“無功不受祿,穀雨姑娘,你我並沒什麼私交,我怎麼好要你的東西,快不要再如此拉拉扯扯,讓人看着了象個什麼樣子,你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便回去了,早些把活計做完了大家都能安心。”
說罷,王嬤嬤將小包袱塞還給穀雨便徑自走了。閃的穀雨面紅耳赤,她忙四下看看,見沒有人注意着,心裡才鬆了口氣,拿着小包袱訕訕的走了。
剛走出沒多遠,穀雨便聽到有人叫了一聲:“穀雨姐姐……”
穀雨轉身一看,見叫住自己的是遠逸當的秋荷。穀雨停下腳步,待笑不笑的問道:“秋荷,你的傷全都好了?”
秋荷上回跟着陳氏闖了理事廳,也被打了一頓,這陣子才養好,回到遠逸堂當差,穀雨因爲心情不好,便硬生生和刺了她一句。
秋荷捱了一頓打,倒象是變了一個人,她一絲脾氣都沒有,只是笑嘻嘻的說道:“多謝姐姐惦記着,我已經好了。咦,姐姐好象不高興,是誰惹了姐姐呀?”
穀雨狠狠瞪了秋荷一眼,心中暗道:“你還以爲你是那個大夫人的心腹大丫鬟,到哪兒都能橫着走啊,也敢這麼跟我說話!”她也懶得理會秋荷,轉身便要走,秋荷卻拉住穀雨說道:“穀雨姐姐你且站一站,聽秋荷說幾句話兒,若是秋荷說的不中聽,你再走也不遲啊!”
穀雨皺眉看着秋荷,冷聲道:“你想幹什麼?”
秋荷卻笑道:“穀雨姐姐放心,秋荷絕對不會害你的,秋荷不只不害你,還會幫你呢。”
“你幫我?你憑什麼幫我,你算老幾啊!”穀雨很不高興的說道。
“穀雨姐姐你別生氣,你想啊,和我一起捱打的人,怎麼獨我自己先好了?姐姐這麼聰明,難道還想不出來麼?”秋荷只笑着說道,卻笑的穀雨心裡發毛,不知道她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不過秋荷這麼一說,穀雨纔想起來秋荷的爹在將軍府下人裡頭,說話還是很有份量的。秋荷娘二夫人的陪嫁丫鬟,難道秋荷比別人好的快呢。二夫人的陪嫁丫鬟!穀雨的眼睛不由亮了起來。
“秋荷妹妹,你的傷纔好,可不能在風地裡站久了,走,咱們姐倆兒到屋子裡說話。”穀雨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小閣子笑着說道。那個小閣子地勢高,是夏天韓府女眷乘涼用的,這大冬天裡的可不會有人過去。
兩個各懷鬼胎的丫鬟到了三秋閣,秋荷笑道:“大小姐身邊如今纔有兩個一等大丫鬟,可按例她該有四個,穀雨姐姐你是和桃葉姐姐一起被老夫人賞給大小姐的,到如今卻還只是個二等丫環,真是委屈姐姐了。”秋荷貌似很義憤的說道。
穀雨重重嘆了口氣,這秋荷可算是說到她心裡去了,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大小姐這麼對她的確也太不公平了。
秋荷又說道:“其實以姐姐的人才品貌,便是桃葉姐姐都不如的,只不過姐姐比她進來的晚,所以才吃虧了,不過如今大小姐卻整日把個小滿帶在身邊,姐姐卻退了一射之地,這真是不公平。我都替姐姐不值。”
穀雨對秋荷的好感指數嗖嗖飆升,立刻拉着秋荷的手說道:“秋荷妹妹,你真知道我的心啊,小滿還不是仗着她奶奶的勢,在大小姐面前撒嬌使癡的,象我們這種沒有靠山的,可就吃虧死了。”
秋荷連連點頭道:“誰說不是呢,穀雨姐姐,我們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唉,可惜我從前得罪過大小姐,否則,我娘求求二夫人,怎麼也能到棲梧居去服侍啊。”
穀雨的眼睛更是一亮,立刻說道:“誰說不是呢,可惜了秋荷妹妹這麼好的人才,卻服侍了二小姐,若是能和姐姐一起服侍大小姐,那該多好!不過妹妹也不用灰心,誰還沒個不懂事的時候呢,若是姐姐能在大小姐面前說上話,就一定替妹妹多多的美言。妹妹,你看我在這內院裡也沒個長輩疼愛,若是你不嫌棄,我倒情願和你做真正的姐妹,只是不知道……”
秋荷立刻說道:“好姐姐,你真是說中了我的心,不如你就認我媽爲乾孃吧,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穀雨真是想向上爬想瘋了,全然不顧自己還有親孃,便美不滋兒的與秋荷約定好了,她明天就請假去秋荷家拜乾孃。
到了晚間,王嬤嬤進來看青瑤,正好聽到穀雨向沈嬤嬤告假,沈嬤嬤皺了皺眉,卻也沒有硬攔着,準了穀雨的假。王嬤嬤雙眉鎖起,等穀雨走後,方纔搖搖頭說道:“穀雨的心太不安份了。”
沈嬤嬤卻淡淡笑道:“安不安份都藏着可不好,早早兒露出來,總比跟着大小姐到了慶親王府,再被反咬一口的強。”
王嬤嬤點點頭,向沈嬤嬤笑道:“沈姐姐,有你在大小姐身邊,總是能讓人安心的。我們大小姐就是有眼光,一選,就選了沈姐姐來幫她呢。”
沈嬤嬤笑道:“妹妹太誇獎我了,我有什麼本事,無非是臉面硬一些,不好說話罷了,妹妹心腸軟,便有人總想鑽空子,不是姐姐說你,這當硬,還是要硬一些的好。”
王嬤嬤笑道:“謝沈姐姐賜教,我記住了。這一等大丫鬟還有兩個缺,不知道沈姐姐囑意哪兩個丫頭?”
沈嬤嬤笑着說道:“這兩個大丫鬟大小姐還是不配的好,免得將來出了門子,爲着幾個缺兒鬧出事端,與其早早定下來,不不如放在那裡吊着丫頭們的心,也好讓她們盡心盡力的服侍,沒心思去想那些個花花事情。”
王嬤嬤點頭讚道:“到底是沈姐姐想的周全,我再是想不到的。”
沈嬤嬤笑笑道:“這人有了年紀,看的多了,心裡也就清明瞭,人世間的事不過如此,說穿了也就沒意思呢。妹妹,我聽說穀雨下午找了你,雖然你駁回了她,可這丫頭未必死心,怕是還有的你煩呢,她如今也沒犯什麼過錯,倒不好攆了出去,妹妹自己注意些。”
王嬤嬤再三謝過沈嬤嬤的提醒,方纔進裡間和青瑤說話了。青瑤從來沒把王嬤嬤當外人,拉着她嘰嘰咕咕說了好一陣子,王嬤嬤哄着青瑤睡了方纔出來。站在青瑤的門外,王嬤嬤握着拳頭對自己說道:“爲了大小姐,你一定要硬起來。”
次日一早,穀雨果然去了秋荷家拜乾爹乾孃,秋荷爹秋荷娘自是笑着認了乾女兒,然後又給了穀雨一記定心丸,他們告訴穀雨,一定會爲她在二夫人跟前進言,讓她當大小姐的一等大丫鬟。
穀雨喜不自勝,還以爲從些便得了濟,卻不知道世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想得到,必是要付出的。
青瑤並不知道穀雨新認了個乾孃,她現在被趙天朗傳來的一個消息驚的目瞪口呆,半晌都沒回過神來。原來晉王從皇上那裡得了確切的消息,說是準備讓趙天朗在八月裡成親,具體是那一天還得由欽天監推算一番。趙天朗都快樂瘋了,第一反應就是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青瑤,讓她和自己一起開心。於是便送了一封信給青瑤,然後,便有了青瑤目瞪口呆的反應。
“明年秋天就嫁人?可你還不到十五歲啊!”青瑤的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叫。“不到十五有什麼關係,大秦的小姐們十三四歲就嫁人的不多了麼!”另一個聲音叫道。
“那麼小,身子都沒長開,怎麼嫁人呢,如果懷了孩子,那會很危險的!”第一個聲音又說。
“嘁,大秦的女子都是十五六歲生娃,也沒見誰出了什麼事情,趙天朗,那是多麼好的丈夫人選啊,抓住就不能放過,況且夜長夢多,他的條件那麼好,若是被人爬了牀,我看你找誰哭去,還不快點嫁過去看着他,不對不對,是看着那些想爬他牀的丫鬟。”第二個聲音更大,震的青瑤腦子嗡嗡直響。
“哼,他要是敢納小,這種男人不要也罷,憑我們青瑤的條件,還找不到更好的麼……”第一個聲音又說。
“你……你胡說……”
兩個聲音在青瑤的腦子裡大吵了起來。
“好了,你們不要吵啦!”青瑤捂着耳朵大叫起來,嚇得在旁邊服侍她的香如和小滿一大跳,兩人忙衝過來說道:“大小姐,我們沒有吵嘴啊!”
青瑤愣了愣神,方纔輕聲說道:“哦,沒有吵架,那便好,你們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香如和小滿退了下去,青瑤一個人坐着,想了許久,可是她還是拿不定主意,一股衝動忽然涌上心頭,青瑤便找了韓老夫人給她做的男裝,自己穿戴起來。
走出裡間,桃葉香如看到青瑤這副打扮,便知道她要出門,就上前問道:“大小姐您要出門,可要備車?”
青瑤搖搖頭道:“不用了,去備馬吧。我想一個人透透氣,天黑之前就回來。”
香如忙說道:“這怎麼行呢,大小姐,要不要回老太爺一聲,請老太爺派人陪你去?”
青瑤仍是搖頭道:“不用了,我就出去透個氣,一會兒就回來。”
香如還要勸,桃葉卻拉了拉她的手說道:“是,奴婢這就去給大小姐安排馬匹。”
桃葉說完便把香如拉了出去,香如猶自說道:“桃葉姐姐,你怎麼由着大小姐,也不勸着點兒。”
桃葉笑道:“大小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與其硬勸,還不如我也扮了男裝悄悄跟着,既保護了大小姐,又不會讓大小姐不高興。”香如想想也是,便不再說什麼,去了馬房吩咐備馬,而桃葉則飛快的回房換了男裝,尾隨着青瑤出門了。
青瑤披着一件連風帽的石青蟒緞玄狐裡大氅,將她從頭到腳都遮了起來,就算是站在青瑤的身邊,都讓人不好太分辨出來青瑤是男是女。
青瑤直奔慶親王府,讓門子遞了韓青雲的貼子,請世子爺出來一見。門子把貼子遞進去,趙天朗一看那貼子上的字,心兒都要飛了起來,他立刻跳起來問道:“人在哪裡?”
四九忙說道:“在大門外等着。”
趙天朗立刻說道:“怎麼能讓人在外頭等着,還不……哦不,我出去,我這就出去。”說完趙天朗扯下架子上的狼皮大氅便飛也似的奔了出去。四九不明所以,還嘟囔道:“怎麼韓公子來了,世子爺也這麼激動。”
趙天朗飛奔到門口,一見站在牆外牽着馬兒站着的,正是他心心念唸的瑤瑤,便飛奔了過去,開口叫道:“瑤……”
青瑤及時擡手阻止趙天朗再說下去,故意粗着嗓子說道:“天陰欲雪,在下興致突來,特請子綱兄共飲一杯,不知子綱兄意下如何?”
趙天朗會意,立刻朗聲笑道:“青雲兄此言深得我心,走,我們去又一村,定要痛飲一番,不醉無歸。”
四九追了出來,趙天朗見青瑤沒有帶人,便說道:“四九,你不用跟着了,省得你羅噪我,爺吃的不盡興。”
四九當時便愣住了,他什麼時候也沒羅噪過呀,天啊,這算什麼事情,他居然被世子爺嫌棄了。
佳人在側,趙天朗可不管四九是什麼心情,便和青瑤兩個並肩而行,很快便走遠了。
桃葉從暗處甩了四九一石子,四九一驚,擡眼看到一個挺俊俏的小哥在向他招手,四九走近了一看,不由驚呼道:“你是……”
桃葉一把捂住四九的嘴,飛快的說道:“你還快跟着你們爺。”
四九點點頭,和桃葉兩個人追着趙天朗和青瑤而去。
到了又一村,趙天朗要了樓上的雅間兒,與青瑤兩個人上了樓,趙天朗仔細偵察了左右,見左右都沒有人,方纔回到房中將門關好,驚喜的叫道:“瑤瑤,你怎麼來找了我?我真是太高興了。”
與趙天朗的高興相比,青瑤就顯的沉鬱多了,她皺眉問道:“子綱,你我的婚期都已經定下來了,爲什麼突然要改?”
趙天朗笑道:“原來你找我是這件事啊,把婚期提前,難道你不高興麼?”
青瑤立刻說道:“我當然不高興。”
趙天朗的臉色刷的沉了下來,他一把抓住青瑤的手,緊緊盯着青瑤問道:“你不高興嫁給我?爲什麼,難道你心裡有別人了?”
青瑤氣急,生氣的甩開趙天朗的手怒道:“我什麼時候心裡有別人了,你不要誣陷我!”
趙天朗聽到青瑤否認心裡有別人,心裡先是一樂,後又一緊,立刻追問道:“既然沒有別人,你爲什麼不願意嫁給我?”
青瑤氣道:“我什麼時候說我不願意嫁給你了!”
趙天朗拉長了臉,氣鼓鼓的說道:“你剛纔說的。”
青瑤一怔,想起剛纔的話,便說道:“子綱,突然要提前成親,我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我……”
聽了青瑤急切的解釋,趙天朗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他一把將青瑤拉入懷中,緊緊的抱着青瑤說道:“瑤瑤,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早一天或晚一天成親,又有什麼關係呢?”
青瑤忙自趙天朗的懷中掙扎出來,瞪着趙天朗叫道:“當然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