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心中的感嘆,梳頭之後將梳子放好,便起身站在一旁。
接下來便是初加了。三加三拜,這及笄禮方成。
喬氏陪同大長公主一同起身,大長公主淨手之後,同喬氏相互行禮後重新就坐。
絳朱悄聲提醒謝如琢,“小姐,您該面東而坐了。”
絳朱一向辦事沉穩,今日陪她及笄的自然是她。
謝如琢聞言,剛起身預備換方向,不妨便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合着小廝的詫異彙報,“敬王?敬,敬王到!”
謝如琢心口一顫,霎時朝着門外望去。
只見男人一身風塵而來,卻遮不住那高潔的氣質。他今日仍舊是一襲墨衣,頭上明珠束髮,腳蹬軟錦羅靴。眼含情,脣帶笑。雖微微氣喘,卻不顯狼狽。
見到這正廳的場景,蕭君夕便知自己趕上了。
在場之人當先反應過來,朝着蕭君夕行禮道,“給敬王請安!”
謝如琢也依言行禮,聲音雖然平穩,只是那垂下的眸子,卻泄露了她的心事。
蕭君夕走到她的面前,親自扶她起來,低聲道,“琢兒,我來了,沒有食言。”
謝如琢眼中一酸,擡眼笑道,“我知你會來。”
兩人並未多言,蕭君夕便被請到了一旁的賓客席位上,臨時在正賓身旁爲他加座。
待得忙碌之後,這初加便繼續了。
一旁的司者奉上羅帕和發笄,大長公主則走到謝如琢面前,端聲道,“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她的聲音威嚴而莊重,在場之人皆靜默,只是心中卻是各懷心思。
謝如瀾一雙眸子暗自瞪着謝如琢,手上緊緊攥成一個拳頭。只是她的目光在無意中掃過蕭君夕的時候,卻又泛起了一絲漣漪。
這個傳說中病弱的敬王爺,似乎生的並不差,且還要比那幾位王爺更好上幾分!
唸到此處,謝如瀾又想起當日跟她母親所商議之事,心中越發的堅定了起來。
待得正笄之後,便是一拜了。
定北王妃隨着謝如琢回房,替她將淺粉色的素色羅裙換上,一面低聲道,“琢兒當心些,我看你家中之人並非好相與的。”她方纔跟謝家之人的面對坐着,將那謝如瀾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也有些不悅。
聞言,謝如琢頓時便明白了過來,因安撫她道,“姨母放心,我有應對之策。”只是謝如琢只當她說的是謝如瀾妒恨自己,並沒有想到後者已經打上了蕭君夕的主意!
待得打理好衣服後,謝如琢一身襦裙而出。此時的她一身少女的爛漫模樣,倒是平添了幾分稚嫩。
蕭君夕的目光幾乎膠在她的身上,柔情蜜意的看着眼前的丫頭。
謝如琢似是無意中回眸,卻是朝着他的方向莞爾一笑,頃刻花開。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端正了神態,面向父母叩拜,“謝氏如琢叩拜父母,生養之恩,教養之情,此生感激在心。”
謝慎言和喬氏受了這一拜,二人都有些眼眶溼潤。
繼而便是二加和二拜。
二加乃是去發笄換髮釵,二拜則是換桃紅色的曲裾深衣,拜正賓和師長前輩。
到了三加之時,謝如琢便去了髮釵,換上了釵冠,道是,“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三加之後,再換的衣物便是正紅色的大袖長裙了。
這次跪拜,則是拜天地君親。
至此,及笄禮便只剩下最重要的一項,“取字”。
這字其實是謝晟禮定好的,只不過由大長公主說出來罷了。
大長公主起身下來面向東,與謝家之人對面而立,謝如琢則靜心聽着。
大長公主溫聲念道,“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杳杳甫。”
謝如琢行禮謝過,“如琢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大長公主還禮之後,重新回了座位。
待得父母聆訓之後,謝如琢又謝過在場之人。至此,及笄禮方纔禮成。
謝家早備好了豐盛的飯菜,下人收拾正廳和院子,謝慎言和喬氏則陪着那些來客們一同去主院用午膳了。
謝如琢經了這一上午的換衣跪拜,也有些疲乏。她回眸望去,只見蕭君夕由父親和哥哥陪着,心中有話也不得說,只能先回了自己的房間。
剛一回房,謝如琢便嚷嚷着要換掉衣服,這加冠之禮繁瑣複雜,且頭冠還很重,早將她累的不行。
一旁的紅蕊絳朱哪裡不知道她的意思,當下就取了輕薄涼快的羅衫來替她換了,一面笑道,“小姐您不知道,今日敬王的眼神從來都沒離開過您,那眸子裡滿是驚豔和愛戀呢。”
謝如琢聞言,頓時嗤笑道,“你個小丫頭,知道什麼是愛戀?”
不過她的話雖說的無心,那聽者卻是有意的,淺碧因笑道,“小姐這話可說着了,這幾日紅蕊可是日日鬼鬼祟祟的,想來是跟那個情哥哥逃不開關係呢。”
眼見着這話題又引到了紅蕊的身上,她頓時不依道,“小姐,您休要打趣我!”
幾人正在笑鬧間,突然見門外跑進一個丫鬟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不,不好了,三小姐落水了!”
謝如琢一愣,繼而不悅道,“她落水,你應該找三嬸去,來我這裡做什麼?”
那丫鬟喘了口氣,方纔道,“是敬王救得人!”
聽了這話,謝如琢越發的詫異了,“怎麼會跟敬王扯上關係?”
這事兒原本是不該跟敬王扯上關係的。只是,卻逃不過有心人的算計。
及笄禮散了之後,蕭君夕同謝慎言在書房又說了會話,方纔出來要找謝如琢。
只是,他剛走到謝家的後花園,便見那蓮池之中荷花盛放,像極了那日賞荷的情景。
蕭君夕一時感嘆,便走的慢了些,恰巧給了謝如瀾機會。
她假裝掉下蓮池,一旁跟着的丫鬟翡翠豈能不懂她的意思?當下就衝到了蕭君夕的面前,哀求道,“敬王,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不會水性啊!”
蕭君夕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再看那水池之中一直在呼救的謝如瀾,頓時便皺起了眉。
按照常理來說,若是不會水,該胡亂撲騰加速下落纔是。可是這謝如瀾看似雜亂無章的揮手,實則卻是在防止自己下落的。若說她不會水,怎麼可能這麼巧的保持不墜落淹死又不上岸呢?
眼見着蕭君夕一直站着不動,翡翠越發着急了起來,“王爺,求求您別看了,快救救小姐吧!她要是淹死了,奴婢可就活不成了!”說到最後,翡翠硬生生的擠出了幾滴眼淚來。
她這話卻是提醒了水裡的謝如瀾,謝如瀾狠了狠心,頓時放棄了掙扎,做了一副昏迷的模樣,將自己緩緩的沉入了水中。
這一沉,在水中憋了許久,直到她的意識都開始有些昏迷了,方纔感覺身旁有一雙大手撈住了自己,旋即便上了岸。
謝如瀾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是一個男人,當下就心神一鬆,竟然真的暈了過去。
等到謝如琢趕到時,就見三房的院內兵荒馬亂的。蕭君夕站在外堂,而他的身邊,還站着一個黑衣侍衛。
見到謝如琢來,蕭君夕眉頭一皺,繼而舒展開來,道,“怎麼將你也驚動過來了?”
謝如琢不知前因後果,只聽到說牽涉到了蕭君夕,便忙忙的跑了來,此時見他無事,方纔鬆了心神,道,“你沒事兒吧?”
蕭君夕輕笑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麼,你累了一上午了,快回去歇着吧。”
謝如琢搖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她的話音一落,便見謝慎思一臉感激的走出來,朗聲道,“多謝敬王救命之恩,謝某感激不盡。”
他的聲音不算小,這話又說的格外有歧義,蕭君夕當下就些不悅,只是面上卻沒有露出分毫,只道,“只是我侍衛舉手之勞,不必道謝。”
他的一句話,算是解釋清楚了緣由。可是謝慎思卻自動忽略了他的話。
先前在內室的時候,謝如瀾說是蕭君夕救得她,且還抱了她。雖說是爲了救人,可是有了肌膚之親,那就必須成親啊!謝如瀾說她想要以身相許,陸氏也在一旁摻和,道,“這救命之恩不可不報,況且對方還是一個王爺。”
陸氏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是謝慎思也懂了她的意思。對方是一個王爺,還是受寵的王爺,就頂着一個王爺岳丈的名號,那銀子也得嘩啦啦的來他的口袋!
“王爺,您太客氣了,瀾兒已經說了,您捨身救她,她感激不盡呢。”謝慎思說到此,見謝如琢在,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女兒家的名節十分的重要,您救了她,也跟她有了肌膚之親,瀾兒說願意此生爲奴爲婢的照顧您!”
他說這話也有氣謝如琢的成分,可誰料對方連臉色都沒變,只是笑嘻嘻的問道,“三叔,那可是你的嫡女,你也捨得讓她爲奴爲婢?”
謝慎思沒想到謝如琢拿這話噎他,當下就尷尬道,“這個,瀾兒她的心意是如此——”
“荒唐!”
說話的是季氏。
她在前廳的時候,就有丫鬟來報了,主院都是京城貴婦,若是這事情傳出去了還得了?她當下就讓喬氏在前院招待人,自己則急忙忙的來了三房的院子。
而她的身邊站着的正是謝如菲,謝如菲離她最近,也聽到了些風聲,便鬧着跟了來。
季氏本不願意讓她看這般齷齪的事情,可是見謝如菲一直跟着來,也只能隨她去了。
她到的時候,剛好便聽到謝慎思的這話,頓時便不悅的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