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這兩位皇子之後,謝如琢便閉口不言,一心只賞景吃茶。蕭歆寧接受到自家皇兄的眼色之後,頓時便舉杯笑道,“今兒個難得出來玩樂,又有甘願掏腰包的,琢兒,你可得多陪我吃些。”
謝如琢微微一笑,“公主放心,我定然把家姐那份給吃回去。”
“那就好,玲瓏,你把這個桃花醉端給謝小姐嚐嚐。”說着,蕭歆寧又促狹的一笑,道,“這酒可是一位高人所釀,不但適合女子飲用,且能美容養顏呢。”
這個高人她雖然未曾指明是誰,卻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蕭君夕。別人沒注意到,謝如琢這個角度倒是看了個真真切切。
而當事者卻彷彿全然沒有感覺到一般,依舊端着手中的酒盞輕輕抿着,眸子裡盡是外間無窮的接天蓮葉。
謝如琢心中一動,隨即便蔓延起一股暖流來。前世裡她喜歡飲酒,這是世家貴女都知道的事情,因此還被冠上一個張狂輕慢的罪名。然而這件事卻有人記在心上,且還付諸了實際。
“多謝公主。”謝如琢接了酒,還未入口,便覺一股清甜凌冽的氣息撲入鼻端,待得微微抿了一口後,便又覺得氣息綿長,酒香醇厚,其中夾雜着桃花的味道,當真是回味無窮。
“做這酒的高人果然是有心了,好酒。”謝如琢不由自主的讚歎一聲,話雖是衝着蕭歆寧說,可那眼神卻有意無意的飄向了蕭君夕。
見謝如琢一點就透,蕭歆寧眉眼帶笑,越發的興致高漲了起來。
蕭君奕卻沒有那麼好的閒情逸致了,往日裡來的時候,每次都要召一羣歌姬來取樂的,可是今日因着在場有蕭歆寧,他卻是沒這個膽子了。如今喝着杯中酒,賞着外間的景色,他越發的想念懷中溫香暖玉的感覺。
酒入腸,色膽生。
饒是他如何討厭謝如琢,可他不能否認的是,謝如琢的姿色的確夠美。她的美帶着誘惑性,像是罌粟一般惹人上癮。蕭君奕的酒一杯一杯下肚,眼前的謝如琢也慢慢的變得勾引人了起來,他將手中酒杯一放,意興闌珊的開口道,“這有酒無歌怎麼行,謝小姐,你不是最擅長這些麼,那就來跳舞助興可好?”
聞言,謝如琢素手一頓,皺眉看向有些醉眼迷離的蕭君奕。這個男人的眼神帶着侵略,赤裸裸的將她上下都看了個遍,當真叫人討厭!
“五哥,你喝多了吧,謝小姐可是客人。”當先說話的是蕭歆寧,她一直都不喜歡這個縱橫酒色的五皇兄,如今更是直接將她的面子給下了。
聽了這話,蕭君奕冷然一笑,道,“不過是跳個舞而已,她又不是沒跳過。怎麼,皇上面前跳的,大長公主面前也跳的,偏咱們這些皇子面前跳不得麼?”說着,他又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眼神也越發的淫邪了起來。
謝如琢剛要開口,便聽得一旁清越的聲音傳來。
“不,是你面前跳不得。”
說話的正是蕭君夕。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蕭君奕的一張臉頓時就漲了個通紅,不虞道,“三皇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倒是沒想到,這個不近女色的病秧子居然爲個女人說話!
蕭君夕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輕咳了兩聲才道,“謝小姐是女兒家,又是臣下家眷,自然在你面前跳不得。不然,豈不是貶低了百年謝家的名聲?”
“三皇兄這話說的倒是奇了,難不成在你們面前跳就不貶低了麼?”蕭君奕心中不悅,緊緊地攥着酒杯,道,“還是說,三哥覺得我比你們都低一頭不成?”
“五哥這話說的好生奇怪,難不成你以爲除了你之外,別人會提這麼無禮的要求麼!”蕭歆寧哼了一聲,這才又道,“五哥也是皇子,卻如此對臣下無禮,我改日還真得在父皇面前說道說道一番!”
眼見着幾人又要吵起來,蕭君陸立刻出來打圓場,“七妹莫要生氣,五弟怕是喝的有點多了,我看今日賞玩也差不多了,我們就先回去吧。”
蕭君奕還待說什麼,又被蕭歆寧的話給嚇到,畢竟蕭歆寧可是靖帝的掌中寶,從來都是說什麼做什麼都有求必應的!
念着,蕭君奕不甘心的瞪了一眼自始至終都沒說話的謝如琢,這才高聲吼道,“船家,送我回去!”
一場好好的宴會因着蕭君奕的攪和,而變得有些不歡而散。倒是謝如琢不放在心上,反而安慰起了蕭歆寧。
午後日光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閃耀着五彩的光芒。蕭君夕看着一旁女子柔和的側臉,只覺得心中無比的安寧。
轉眼已入盛夏,天氣悶熱得連樹椏上的蟬都懶懶得不愛出聲,謝如琢小口地啜着小廚房裡做的綠豆湯,倒也未覺得煩悶。
只是,以三皇子那樣的身子,怕是耐不得酷暑的。
自從那日散了之後,蕭君夕便再也沒有出過宮,倒是蕭歆寧耐不得宮中無聊,時不時的溜出來找謝如玥玩耍。
碗裡的綠豆湯已經喝了大半,白玉的碗中趁着略微泛紅的顏色,倒是霎時好看。謝如琢看着小碗裡面的綠豆湯,突然便起了心思,想要差人給蕭君夕送上一些。她剛想起身又不禁訕笑了起來,人家皇宮裡面什麼好東西沒有,怎麼可能會稀罕自己的綠豆湯。
更何況,綠豆乃是寒涼之物,怕是不能入得蕭君夕的口,就算是送,也該送些夏日裡可以補身子的東西纔好。
咕咕。
窗櫺上忽然落下了一隻雪白的鴿子,紅色的嘴兒正不停地啄着窗臺。
謝如琢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碗,走過去將信鴿放了進來抱住。
那日蕭君夕說完之後,她還以爲是開玩笑的,誰知到了第二日,蕭君夕竟然真的託人送來一隻信鴿。這鴿子極爲通人性,雪白如玉乖乖巧巧,她一見便喜歡上了。
自從傳了藥膳的方子之後,蕭君夕便隔三差五的送信過來,其實信中倒也沒有什麼重要的內容,不過是每日膳食亦或院中花開。可謝如琢每每看到那信中清潤的字體,便彷彿見到那張如山泉一般清爽的男子,心內便不由得微動。
蕭君夕體弱,如今這盛夏酷暑,他不能出宮,每日在宮中也悶得慌。謝如琢知道他無趣,便也隔三差五的回信,撿一些平日裡的趣事告訴他。這一來二去的,倒是自己先上了心。
展開潔白的信箋,蕭君夕蒼勁有力的字跡是那樣的熟悉,可見書寫之人也是用了心,特意用了平日裡謝如琢喜愛的桃花箋來書寫。
將不長的信讀了好幾遍,謝如琢方纔小心翼翼地收好。窗外入目蒼翠,她的心卻是有些複雜。蕭君夕的信上說,前日又發病,幸得有之前用西域雪蓮熬製的丹藥,纔有驚無險,還要謝過她。
雖然他的信中說的輕巧,可謝如琢卻知道,這件事情的兇險程度,絕對不是她可以想象的。這盛夏酷暑,於平常人只是難耐些,可於他,卻好比閻羅殿的大門。一腳踏進去,想要收回來,其中艱險又怎爲外人道?
謝如琢有心想進宮去看望他,可又不得其法。畢竟,謝家的女眷想要入宮,可是一件難事。
只是,得了蕭君夕的書信也算是一件安慰。畢竟,他的身子雖然羸弱,可是還能送出書信來,身子或許還算無大礙。
驀的,她竟然無端想起前世之事,謝如琢的笑容頓時凝固了起來。前世裡他爲了救自己,搭上了性命不說,今生,她絕對不能再行差踏錯了。
念着,她心中想要尋找那人的想法也越發的明朗了起來,不管今生多艱難,她都要救蕭君夕一命,以報前世之恩!
忽有女子嬉鬧的聲音傳來,謝如琢連忙收回心思,剛要收起書信,卻被眼尖的謝如玥看到了,嘻嘻笑道,“琢兒在藏什麼好東西?拿過來讓姐姐瞧瞧!”
謝如琢自是不能讓謝如玥見了蕭君夕給她的書信,更何況,同謝如玥一同來的還有蕭歆寧。
想來蕭歆寧定是在宮中待不住了,又來謝府尋了謝如玥說些體己話兒,謝如琢嘆了一聲,好巧不巧的,竟是讓這兩人看到了。
見謝如琢不肯,謝如玥靈機一動,伸手捉住了信鴿,“喲,我說這幾日怎的總聽見鴿子的聲兒,竟是琢兒在與人傳情呢。”
謝如琢羞得滿臉通紅,“二姐慣會胡說,不過是寫了幾封信罷了,哪裡來的傳情!”
謝如琢不打自招,就連蕭歆寧也不由得掩嘴笑了起來,這可是真真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就算琢兒不說,我也能猜出這人是誰來,前幾日我看三哥在埋頭寫着什麼,今日看來,竟是寫給琢兒的信了!”
蕭歆寧吃吃地笑着,都是女孩子家,就算是謝如琢不說,她也能看出謝如琢的這些小心思來。
更何況,蕭君夕乃是人中之龍,若是可以兩情相悅,自是極好的。
見蕭歆寧和謝如玥都是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謝如琢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反正她和蕭君夕兩人清清白白,就算是有些感情,也不是兩人口中說的那般。
若是她與蕭君夕……
謝如琢搖了搖頭,前世她因爲知曉蕭君夕的病,因而斷然拒絕與蕭君夕在一處,而她與蕭君涵的下場,卻是那般的悽慘。
而今生,她倒是有心思護蕭君夕周全,免那些小人的騷擾,可是若是再讓她跟蕭君夕在一起,她怕是還要拒絕的。
前世她是不願,而今生,她卻是不能!蕭君夕就如同天上之月,而她如今已經是九幽地獄的一抹幽魂,怎能污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