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柳姨娘努力的隱藏着,可謝如琢還是清晰的看見她眸子裡的恨意,謝如琢絲毫不以爲意,只輕笑道,“只要六妹妹肯改,我們自然會好好待她的。畢竟,她也是謝家的女兒。百年望族裡,從不許有容不得人的女兒。”
她這話也是忠告,可聽到柳姨娘的耳朵裡,卻是赤裸裸的威脅了。柳姨娘道了一聲“是”,又跟季氏告了罪,將幾人送出門後,頓時便狠狠地摔上了門。
今日之事,到底還是她的如茵年輕,鬥不過這幾個姐姐們。不過且等着吧,終有一日,她會把她們娘倆所受的苦盡數還回去的!
從柳姨娘那裡出來後,謝如琢直接便去了喬氏的院子裡。今日她在山莊內,擅自將鋪子的收成捐贈出去,喬氏嘴上不說,心中定然有些不舒服。她這輩子不願這些親人有一絲的難過,所以這些事情還是儘早解釋清楚爲好。
喬氏剛回來,便被丫鬟叫去了賬房,謝如琢到的時候,喬氏剛巧不在院內。倒是謝淮霖正坐在主屋的椅子上,兩隻穿了棉靴的小腳丫不停地晃盪着,嘴裡還塞着一塊糕點。
見到謝如琢來,謝淮霖頓時便蹦下了椅子,像一個小肉球一般,朝着謝如琢撞了過來,嘴裡還含糊不清道,“四姐姐抱抱。”
謝如琢好笑的蹲下身子,捏了捏他圓鼓鼓的小臉蛋,道,“永安這時候不是應該在聽課麼,怎麼在娘這裡?”
一聽這話,謝淮霖的臉一下子便垮了下來,嘟囔道,“夫子壞,罰永安抄字,我生氣了,不去!”說着,又將小腦袋高高的揚起,一副生氣的模樣。
聞言,謝如琢頓時笑着點了點他的鼻尖,道,“那你可要躲着大哥,當心他打你手心呢。”前來給謝淮霖講詩書的夫子也曾是謝淮南的啓蒙夫子,謝淮南對他尊敬的很,如今要是聽到謝淮霖這麼不乖,定然會將這小子給胖揍一頓的。
果然,謝淮霖霎時變了臉色,搖着謝如琢的手臂,討好道,“四姐姐,不要告狀,永安一會兒就回去!”
一旁的乳孃笑道,“小少爺在這裡呆了好一會兒了,說什麼都不肯回去讀書呢,還是四小姐你有辦法。”
“纔不是呢,我很愛讀書的。”謝淮霖生怕謝如琢當真去告狀,連忙奶聲奶氣道,“我昨兒還認真背書了吶。”
謝如琢故意逗他,道,“那你倒是來說說,昨日學了什麼?”
“唔,昨日習的是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謝淮霖背到這裡,又皺着小眉頭,苦苦思索道,“習什麼呢?”
“你呀。”謝如琢再也忍不住,一把將他攬在自己懷中,笑道,“明明就是偷懶,偏偏嘴上還不承認。”
見姐姐笑自己,謝淮霖頓時便嘟起嘴道,“四姐姐,不要理你了!”只是,他又捨不得離開謝如琢的懷抱,便將自己的小身子轉了過去,背對着謝如琢,卻還不忘又用小胖手拿了一塊糕點。
二人正鬧着,就聽見外面腳步聲傳來,緊接着,喬氏挑簾而進,看到她姐弟倆,頓時笑道,“你們怎麼在這裡,也不讓丫鬟去喊我一聲。”
簾子雖然被瞬間放下,卻仍舊帶進來一股的涼風。謝淮霖打了個寒顫,又往謝如琢的懷中偎了偎,朝着喬氏道,“娘,快抱湯婆子,冷。”
喬氏見兒子如此貼心,應了聲,接了湯婆子,又問道,“永安不是去書房聽夫子講課了麼,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謝淮霖支支吾吾的不肯說話,謝如琢替他圓道,“小孩子哪有一直學的,總要歇一會兒纔是。”
喬氏哪裡不明白怎麼回事,見狀失笑,“這皮猴兒,淨不老實呢。”她一面說着,一面從淺碧手中接過幾本賬目,遞給謝如琢,道,“我原本想讓丫鬟給你送過去呢,既然你來了,在這裡看也是一樣的。”
謝如琢鬆開謝淮霖,將他抱到椅子上坐下,這才接過賬本,疑惑道,“這是?”
“這是你母親名下的幾處山莊鋪子,你今日捐錢,總要從這裡拿不是?”喬氏一臉笑意的說道,似是對白日的事情並不介懷。
然而謝如琢心中卻有些過意不去,頓時鄭重道,“母親,實不相瞞,今日琢兒前來,正是請罪的。”
“請罪?”喬氏望着她,一臉的不解。
謝如琢點頭道,“今日在山莊,我擅自將娘給我留的嫁妝鋪子裡收入捐了出去,事前卻並沒有給母親打招呼,所以過來請罪。這事兒是我辦的不對,只是當時情況特殊,來不及詢問母親,還望母親見諒。”
她一番話說的言辭懇切,喬氏原本聽到這件事,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畢竟,當初謝如琢因爲嫁妝鋪子一時還曾大鬧了一場,雖說現在兩人關係越發的緩和了,可難保謝如琢會不放心自己拿着她親孃的嫁妝。今日這事兒,若是謝如琢爲了找個名正言順的藉口將鋪子拿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喬氏自認不願意落人口舌,且找個嫡女現在的確是懂事了許多。如果她當真不願意自己管理這些鋪子,她奉還也不是不可以的。因此,去賬房查賬的時候,她便一道將屬於謝如琢的那幾本賬本取了出來,預備交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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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聽了謝如琢的話之後,喬氏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她卻還有些疑問,“琢兒今日此舉,我雖然能明白,你是憂心水患一事,可我還是不大明白,爲何咱們要帶頭捐那麼多呢?如果有那有心人想要揪謝家的小辮子,豈不是......”
接下來的話喬氏並沒有說出口,可謝如琢已經明白了。畢竟,這五千兩的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謝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是再落人把柄,可就不好了。一想到二爺在南方的種種事蹟,喬氏又有些嘆息。
謝如琢安撫的一笑,道,“我憂心災民是其一,可我捐款,卻是爲了謝家。母親不要擔憂,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不出幾日,二叔的事情,就會有新的進展了。”
見她一臉的自信,喬氏不知爲何,心便莫名的安定了下來。但更叫她心裡窩心的,卻是謝如琢的舉動。若是往日裡的她,定然不屑於過來同自己解釋這麼多的。如今看來,她是真將自己這個繼母放在心裡了。
將這件事說開了,喬氏便不再糾結此事,轉而說起了過年預備的事宜。
謝如琢前世裡雖然嫁給蕭君涵兩年,可是一應事宜都不經過自己的手打理,大多都是沈婧慈在做。她當日以爲姐妹情誼,並未將這事兒放在眼裡,加之蕭君涵對她多軟語溫存,她管家的心也就淡了。
如今喬氏跟她說起時,謝如琢才知道,管家之事有多繁瑣。
且不說過年之時家裡要預備的東西不知幾何,單是那迎來送往的禮單,便長的叫人頭疼。謝如琢只看了一會兒,便有些咂舌,“咱們謝家,每年送禮都是這麼多麼?”只幾家王公貴族和國公府的禮單,便足足有幾千兩了。
喬氏笑道,“這還是少的呢,今年江南水患,咱們家事事不敢出頭,可禮節又不能太寒磣,所以我所選之物,皆是中等價格。若是往年,單給皇家送禮,就不止這個數目呢。”說着,她又想起一事,嘆道,“只是,這過年時,到底是自家親戚更重要些。可自從早年間咱們這一支分離出來之後,便與謝家同族的人沒什麼來往了,若不然,恐怕過年的時候,還要更熱鬧些。”
喬氏所嘆之事,正巧讓謝如琢想起一事來。
前世裡,這南方水患之後,又爆發了一場大瘟疫,其規模更甚於歷史上東萊國的那一場瘟疫。只可惜,這場瘟疫並沒有如同東萊國那般,得到及時的處理,它拖延了足足有一年之久,方纔找到了解決之法。
一時之間,可謂是屍橫遍野。
謝家本族,也在這些人之列。因爲謝晟禮早年跟本族有些衝突,導致謝晟禮跟本族決裂。後來謝家同族幾乎全部死亡,留存的不過百之有三。謝如琢清楚的記得,當時的爺爺,彷彿一夜之間便蒼老了下去,眼中滿是一片死寂。
畢竟是同族至親,雖然有隔閡,可真發生了什麼事兒,這其中打擊對謝晟禮來說,不可謂不大。
謝如琢打定主意,今生必然不能叫此事重演。她須得想個法子,叫謝家本族從這場事件中脫離出來。
喬氏不知她這一會兒工夫便轉了如此多的想法,見她沉思,便笑道,“年關將至,從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學習如何管家吧,等過了年,我挑幾間生意好管的鋪子給你,且先學着點。”
聞言,謝如琢點頭應道,“一切都聽母親的。”
整整一下午,謝如琢都在喬氏的房間內待着,一同討論節禮的事情。謝淮霖見無人陪他,待了一會兒便灰溜溜的回去上課了,倒是叫謝如琢笑的難以自持。
待得母女二人整理完之後,天色已經有些擦黑了。府內的燈籠一一點亮,在這略微漆黑的夜色中,發出溫和的光芒。
臨近過年,連燈籠都被換成了紅色,此時院內的顏色一片火紅,煞是好看。
有了今日之事,母女二人的關係,也越發的親近了起來。到了晚飯時刻,喬氏攜了謝如琢的手,一同去了飯廳。
謝如玥早早的在這裡等着了,見到二人前來,頓時吃味兒道,“都說娘疼小的,今兒個我算是信了,母親現在親近琢兒,都不大理我了呢。”
喬氏頓時笑道,“我何曾不理你,只是你這兩日偷懶,不願意去我屋子裡罷了。不然,明日你跟琢兒一起過來,學學如何迎來送往?”
聞言,謝如玥頓時擺手道,“罷了罷了,這事兒我可做不來,還是讓琢兒自己去吧。明日我還約了人,去郊外看梅花呢。”
見她這樣子,謝如琢頓時偷笑。謝如玥天生聰慧,就是有些過分憊懶,凡事肯學卻不肯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