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時,三房院落裡的一聲尖叫劃破天際,叫屋內衆人頓時大亂了起來,“啊——”
謝如瀾驚恐的看着鏡子,繼而又捂着自己的臉,恨聲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都給我滾出去!”
鏡子裡赫然出現一張臉,其間星星點點的散佈着紅色的斑點,而她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紅色小點也都清晰可見!
翡翠聽得這話,忙忙的就要往外退,卻又被謝如瀾叫了回來,“你是豬麼,怎麼這麼蠢!還不滾過去請大夫!”
她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
陸氏聽了動靜,不多時就趕了過來,待得一進門看到謝如瀾的樣子,也是唬了一跳,“我的兒,你這是怎麼了?”
這不提還好,一說這個,謝如瀾霎時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又驚又怕道,“母親,我今兒早上睡起來便成這樣了,我不會臉毀了吧?”
眼見着她抽抽噎噎的,看的陸氏又是一陣心疼,連忙將她抱在懷裡細心安撫道,“好女兒,別怕,許是普通的出疹子罷了,府醫待會就到,給你看了就無事了。”
謝如瀾一面抽噎,一面又怒氣衝衝的道,“白玉,你是死人麼,去將鏡子遮住,遮住!”她現在只要一看到那鏡子裡,就覺得十分驚悚,謝如瀾一向最愛美,如今看到自己變成那般令人作嘔的模樣,還不如死了算了!
白玉聞言,當下就顧不得別的,連忙找了綢子來,將屋子內所有能夠照見人影的東西全部遮蓋了起來。
謝如琢帶着季氏到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般兵荒馬亂的模樣。
今兒謝如琢正式解禁,所以她一早就去了紫竹院給老夫人請安,這一來二去的便說到了謝如瀾的高燒。
謝如琢先是表達了一番擔憂,繼而又道,“我想去看看三姐,可是又怕三嬸再罵我,不如奶奶陪我一起去吧。”這般又是撒嬌又是懇求的,季氏只道她是一片好心,索性也無事,便隨着謝如琢一同來了三房這裡。
卻不想,剛進門就看到這般模樣,當時就沉聲道,“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見到季氏前來,謝如瀾頓時哭着擡起一張臉,上氣不接下氣道,“奶奶,你可要爲孫女兒做主啊!”
季氏被她這一張臉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攙起她來,驚道,“瀾兒這是怎麼了?”
陸氏聞言,當即站起身,道,“娘,這裡面絕對有貓膩,瀾兒一大早起來便成這樣子了,可她前些時日還好好的呢,說不定就是那些個壞透良心的想要害了瀾兒,好讓她一輩子嫁不出去呢!真是好狠的心腸!”
說到這裡,陸氏又有意無意的看向謝如琢。
謝如瀾的態度就更加直白,直接就恨聲指向謝如琢道,“你來做什麼,難不成上次使喚婆子害我重罰還不夠,現在還要來看我的笑話麼!”
聽了這話,季氏霎時將謝如瀾的手拍了下來,道,“瀾兒,你一向明白是非,怎麼現在也跟你娘一樣糊塗了!你妹妹擔憂你的身子,所以央着我一同來看你,你們姐妹之間原本應該相親相愛,如此猜忌豈不是叫外人看笑話麼!”
見季氏起了火氣,謝如瀾頓時吶吶了起來,只是那一雙眼看向謝如琢的時候,仍舊是幾欲噴火。
謝如琢似是被她這個眼神給嚇到了,將頭放的低低的,不敢看衆人。只是在沒人看見的時候,卻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謝如瀾,待會你便會知道,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不多時,府醫便急匆匆的前來。待得見到屋內這番亂糟糟的模樣後,他連眼睛都未曾斜視,只是走到季氏面前行了禮,這才問道,“三小姐這是出疹子了吧。”
謝如瀾沒好氣道,“還用你說麼,你倒是看看,我爲何出疹子了!”
那府醫倒是不驕不躁,將一應工具全部取出來後,道,“還請三小姐伸手來,我爲你把把脈。”
謝如瀾雖然脾氣大,可到底是關乎她的臉,也不敢耽誤,只將同樣起了疹子的胳膊遞了過去,讓府醫把脈。
一旁的陸氏嘴裡還在喋喋不休,道,“府醫,您可得好好查查,這肯定是有人想要害瀾兒呢,若是讓我抓住了把柄,我定然饒不了這等狠心之人!”
謝如琢在冷笑不語,走過來攙扶着季氏坐下,輕聲道,“奶奶,您也別太擔心了,三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可若是惡人,那就連老天都不幫了!
府醫查探了一番後,方纔道,“三小姐這幾日的吃食且報一下吧。”
翡翠將這幾日的菜單都說了一遍後,府醫又詢問了一番衣着等物。待得都檢查了一遍,他頓時蹙眉道,“不應該啊,照理說這些都沒問題,可三小姐的脈象顯然是過敏之症。”
還是謝如琢在一旁狀似無心道,“呀,三姐姐耽誤了這麼久,今兒早上喝藥了麼?”
聞言,府醫頓時拍了拍額頭道,“瞧我都忘記了,去取三小姐的藥渣來。”
既然飲食都沒有問題,那就只有藥的問題了!
謝如瀾臉上頓時變了變顏色,繼而強笑道,“我的藥一直喝着的,也是沒有問題的,就不用查驗了吧。”
那府醫正色道,“藥雖然沒問題,可是這飲食卻是每日都在變化的,我須得看看是不是這裡面出了什麼問題,跟飲食相剋了。”
謝如瀾無法,只得使眼色給陸氏。可誰曾想,這個小動作卻恰好落在了季氏的眼中。
季氏當下就沉聲道,“金玉,去陪着翡翠取藥渣來!”
畢竟是浸淫了一輩子的大宅主母,季氏一向有着異乎尋常的敏銳。
有了金玉看着,其他人便是想要使壞,也試不出來,只得乖乖的將藥渣取了過來。
府醫挨個查探了一番,謝如瀾和陸氏的心都提了起來。
他先是查驗了一遍,繼而挑揀出兩樣事物來,那陸氏先是一愣,繼而神色一喜,看來這事兒果然有人在挑撥!
不然的話,她們分明只放了一樣,可裡面怎麼會有兩樣藥物呢?
有了這個念頭,陸氏頓時安撫似的拍了拍謝如瀾的手,示意她冷靜,繼而開口問道,“府醫,不知道這兩樣是?”
府醫皺眉道,“這一味藥名爲天橛子,乃是凝神聚氣之藥,出現在這個藥方並不奇怪;可是我納悶的是,這裡爲何會出現枯藤草!”
謝如琢當先問道,“枯藤草是什麼?”
“枯藤草藥性烈,食之人散神氣,燒不退,最重要的,它與天橛子乃是天生的剋星,相撞則渾身起疹!”
府醫沉聲將話說完之後,便不再多言。這大戶人家是非多,他能做的便是辨別藥材,至於誰用藥物做了什麼,又想達到什麼效果,那就不是自己可以管的事情了。
聽完府醫的話,屋內一時陷入了寂靜。
良久,季氏方纔道,“府醫,你先下去吧。”
眼見着季氏風雨欲來的臉色,府醫哪裡又不明白,當下就行了禮,退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將門掩了上去。這大戶人家啊,就是是非多。
“跪下!”
季氏將手重重在桌案上一拍,目光如炬的瞪向陸氏。
陸氏雙膝一軟,當下就隨着謝如瀾一同跪了下去。謝如琢則站在季氏的身後,不發一言。
季氏深吸了一口氣,指着陸氏道,“你就是這麼當孃的?給自己女兒下藥,跟我使苦肉計,陸氏,這是你的家,還是你的戰場?!”她平生最恨這些人拿自己的孩子用手段,可偏偏陸氏就觸及到了她的底線!
陸氏扭曲着一張臉,想賠笑又害怕,只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道,“娘,我真不知道這藥是怎麼回事啊!”
反正現在誰都沒證據證明藥是她放的,那她就不承認好了!
可是她不認,卻不代表季氏傻,“那你的意思就是這藥是它自己跑進瀾兒的藥裡了?”
陸氏一窒,繼而硬聲道,“可是我真不知道啊!”
聞言,季氏氣極反笑,道,“將服侍三夫人跟三小姐的丫鬟全部拖出去打,打到招了爲止!”
她這話一出,當下就有那受不了的,跪下將實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眼見着那丫頭連陸氏何時出府何地買藥都說的一清二楚,陸氏當下就癱軟了身子,怒罵道,“你個不要臉的小蹄子,竟然敢——”
季氏卻當先怒道,“陸氏,你這般無德,信不信我現在就叫老三一紙休書扔到你臉上!”這古往今來,因婆婆不喜而被休掉的女人不在少數,陸氏知道季氏有這個本事,當下就不再多言,只諾諾着不再開口。
倒是一旁的謝如瀾哭道,“奶奶,都是我一時糊塗,您別跟娘一般計較了!”
季氏看着這一屋子哭的哭跪的跪,又見謝如瀾現下的模樣着實可憐,嘆了一口氣道,“罷了,陸氏無德,禁足一個月。瀾兒,等到你病好了,就先來奶奶屋子裡吧。”
謝如瀾不敢反駁,只恨恨的盯着謝如琢咬牙切齒。
謝如琢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怒火,只是不以爲意的一笑。敢算計自己,任憑她是姐妹,自己也會叫她付出代價的!現在不過是叫她們母女分離一下罷了,又不是日後見不到了!
況且,若是奶奶真能收了謝如瀾的心,叫她從此老實做人,說不定倒是一樁好事了。
謝慎思回來的時候,便被直接請到了柳氏的房間裡。陸氏得了消息,越發的恨了起來,道,“哼,這柳氏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到現在還一副狐狸精的做派,不要臉!”
她正自顧自的生氣,忽聽得門外丫頭來報,道是,“老爺來了!”
陸氏當下就一愣,繼而忙忙的起身道,“老爺,您回來啦。”謝慎思這次去外地進貨,一連去了大半個月,回來後雖然先去了柳氏屋子,可到底知道來自己這裡,可見她還是有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