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夕倒是不知謝如琢心中所想,見她面上仿若古井無波,心中覺得有趣,嘴裡卻道,“難道你不怕我告訴父皇麼?”
聞言,謝如琢這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下意識便脫口而出,道,“你不會。”說完這句話,她便有些後悔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補救一般的加了一句,“因爲,沈婧慈確實是裝神弄鬼。”
“你倒是有趣。”謝如琢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蕭君夕頓時便有些將記憶重合。彷彿那個記憶裡的小女孩,一臉堅定的對着自己說,“你不會的。”
然而,在她下一句話說出口後,這種記憶便被打破了。蕭君夕有些失望,臉上卻不動聲色道,“你怎麼知道她裝神弄鬼?”
“她的心思,恐怕是路人皆知了吧?”謝如琢冷哼了一聲,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厭惡,而後又道,“只是,我卻想不通,爲何會有人想要殺你呢?”照理說,蕭君夕早已表明了此生無心帝位,應當沒人針對他纔是。可是那一場刺殺,很明顯是衝着蕭君夕來的。
蕭君夕卻不在意這件事情,“這世上,想不通的事情太多,若是都去想,豈不是自尋煩惱麼。倒是你,爲何要針對沈婧慈呢?畢竟,沈婧慈今日佈置的一切雖然必有所圖,可是所圖顯然不是謝家。”
謝如琢這次回答的很坦率,道,“種因得果,我只是不想有人踩着謝家上位罷了。況且,就算我只是一個女子,亦有保護謝家的義務!”
這次,蕭君夕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緩緩的將手中的茶水喝了,方纔叫了婢女,好生送謝如琢回家。
謝如琢也不推辭,道了一句,“多謝三皇子的好茶。”便起身隨着侍女離開。
待得謝如琢的身影漸漸遠去之後,蕭君夕的身邊便出現了一名影衛。
“主子,您喚我前來有何吩咐?”影衛的聲音很沉穩,說話時彷彿一個機器一般,不帶一絲情緒。
蕭君夕思索了一會兒,方纔道,“南朔,從今日起,你便去盯着沈家的一舉一動,若是沈家有針對謝家的陰謀,隨時來向我彙報。”
“屬下遵命。”
南朔說完這句話後,再次消失的無影無蹤。屋子裡再次剩下了蕭君夕一人,他負手而立,站在窗前,將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
他了解謝如琢,若是沈家沒有針對謝家做過什麼不該做的事情,那謝如琢的態度就不會是這般憎恨了。所以,他必須要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
外間的天氣不知何時又陰了下來,空氣中瀰漫着風雨欲來的前兆。蕭君夕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眼前似又閃過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她着一襲大紅的夾襖,脆生生的喊着,“小哥哥,小哥哥。”
蕭君夕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個虛空中的小女娃,卻只抓住了一手的涼風。他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會兒,漸漸地收緊成一團。
他護着的女人,誰都傷害不得!
馬車剛進了二門,就見珍珠一臉焦急的等候在此。見到謝如琢下車,珍珠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焦急道,“四小姐,您可回來了,二小姐去柳姨娘那裡找六小姐麻煩了,您快去看看吧!”
聞言,謝如琢暗道一聲不好,這對母女平日裡最會的便是裝無辜潑髒水了,謝如玥脾氣急躁,卻沒什麼心眼,跟這兩個人撞上,謝如玥絕對會吃虧!念着,她急匆匆的囑咐了絳朱幾句話,就忙忙的向着柳姨娘院子裡走去。
謝如琢趕到之時,剛好聽見謝如玥在裡面大罵謝如茵。
“謝如茵,今兒做的事情過癮麼?水潑了你四姐,又抄襲她的畫作。你可真會搶風頭啊,都搶到自家姐妹身上了是麼!”
謝如玥說着還不解氣,喘了口氣又道,“平日裡看你柔柔弱弱的,怎麼淨會幹這些背後捅刀子的事情呢!”
珍珠當先一步進了屋子,扶着自家主子,輕聲道,“二小姐,您就消消氣兒吧。”
這屋子裡的局面,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定然要覺得這是二小姐在欺負四小姐呢!
聽了謝如玥的話,謝如茵也不反駁,只是漲紅了臉,委屈的抽噎着。她哭的時候,並不大聲的嚎,只是哽咽着低泣,委屈的模樣像極了被欺負的。柳姨娘一反常態的沒有尖酸開罵,只是將謝如茵攬在自己懷中,細心的撫慰着。
謝如琢挑簾進來,就見到謝如茵這個模樣。她視若無睹,直接走到謝如玥面前,道,“怎麼了,我不過晚來一會兒,就成這樣了?”
聞言,謝如玥頓時氣道,“怎麼了,自然是早上的事情了!哼,看着也是老老實實的模樣,怎麼就會做這些下作事情!”謝如玥最看不得謝如茵的這幅模樣,一臉委委屈屈,故意的裝可憐,沒來的叫人心裡窩火。
只是,她還想再罵,就被謝如琢攔了下來,衝着她使了個眼色。
見到謝如琢,謝如茵頓時撇了撇嘴,輕聲道,“四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想讓謝府丟人,畢竟我是謝家的女兒。”說到這裡,她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謝如玥順着謝如琢的眼神掃了一圈,這才發現,柳姨娘身邊的丫頭紅櫻不見了。她當下就明白了柳姨娘一反常態的緣由,怪不得柳姨娘今日一直隱忍不發呢,合着她是搬救兵去了!
聽得門外隱隱的傳來腳步聲,柳姨娘立刻就變了臉色,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你們就是欺負我們娘倆弱小,巴巴的上門來欺負麼。我知道我是個妾,可是如茵卻是你們的妹妹呀,她才這麼小,嗚嗚。”
柳姨娘哭的時候可謂是驚天動地,毫無形象可言。
謝如琢皺了皺眉,連忙吩咐淺碧將人扶起來,這才道,“我今日來不是追究責任的,只是六妹妹想要作畫,好歹先跟我說一聲。我又不是小氣之人,定然會親自教她,保證不會丟謝府的臉。可是如今這事兒算什麼?”
說着,謝如琢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六妹妹,你可知我今日爲何生氣麼?我氣的不是你抄了我的畫作逼我另換了才藝,我氣的是,這落雪寒梅圖,半年前我就已經在別處畫過了!這若是被人翻出來了,豈不是要笑話我謝家的女兒沒本事,只會抄襲別人的東西麼!到時候,那丟的臉就大發了!”
說到最後,謝如琢的口氣越發的重了起來,柳姨娘被她唬住,頓時跟謝如茵面面相覷。
還未等柳姨娘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季氏不悅的聲音,“哼,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還敢在這裡哭哭啼啼,羞也不羞!”
季氏說話間,又鬆開丫鬟攙扶的手,生氣的指着柳姨娘道,“看看你教出的好女兒,天天不知道學好,就知道走偏門子,如此小家子氣,哪裡有一絲一毫大家的風範?!”
衆人見季氏進來,都忙忙的請了安,謝如玥走上前去攙扶着季氏,又氣憤道,“奶奶,您不知道今日的事兒有多過分,六妹妹抄襲了琢兒的畫作便罷了,可您知道她是怎麼抄的麼!她爲了能畫這幅落雪寒梅,生生的讓丫鬟拿一杯茶潑到了琢兒的身上!原本琢兒是準備作畫的,六妹妹還特意問了一句呢。結果我剛陪琢兒去換衣服,那邊丫鬟就來稟報,說六妹妹已經開始先畫了。琢兒沒辦法,只得臨時的改了節目,與我一同跳舞了。”
她講的句句都是實情,與季氏得知的消息基本無二致。聽完之後,季氏頓時大怒,道,“好哇,小小年紀,別的沒學會,就學會對姐妹下手了!這般歹毒的心思,我豈能慣着你?來人,將六小姐嚴加看管,禁足一個月,若是這期間改不過來,那就永遠別出這個大門了!”
“憑什麼呀!”謝如茵聽了這話,霎時委屈的吼道,“奶奶,我不服氣,我今日抄襲了四姐姐的畫作是不對,這事兒我道歉。可是,可是四姐姐她也沒有經過家裡的應允就捐了無數銀子呢,您爲什麼不罰她!”
一想到這事兒,謝如茵就眼紅的很。謝如琢隨便一捐就是五千兩,可是自己每個月的月銀才幾兩銀子!她實在是不服氣!
謝如玥聞言,頓時冷笑了起來,道,“六妹妹,我且不說琢兒捐出的錢是孃親留下嫁妝鋪子,單說今日之事,乃是聖上之言,你可知江南水患本就有謝家之責,如今琢兒帶頭捐錢,謝家今日立了多大的功勞麼!”
對於朝堂之事,季氏還是知曉的。此時聽了之後,霎時便明白了其中關節,也越發的對謝如琢高看了一眼。
再看一臉憤懣的謝如茵,季氏立刻就失望之極,將手中的鳳頭柺杖捶着地面,怒道,“柳姨娘,這就是你教養出來的女兒,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楚!你回去好好管着你的女兒,若是再不明白人情是非,那就連你一起禁足吧!”
眼見着老太太下了最終的命令,柳姨娘心中暗恨,卻也知此事只能到此爲止了。她狠下心,將謝如茵罵了一頓,道,“平日裡讓你好好跟姐姐們學習,你就是學到的這些東西麼,不爭氣的東西!香芹,帶小姐回房,從今日開始,一天一部女戒,若是寫不好了,永遠不許出來!”
謝如茵難以置信的望着柳姨娘,頓時氣的一面哭,一面跑回了房間。柳姨娘努力的壓制着眼中的心疼與憤恨,轉而陪着笑道,“玥兒,琢兒,今日之事着實對不住,我沒有管好如茵,讓她犯了這麼大的錯。你們是做姐姐的,多包涵她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