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計劃的一個月溫泉之旅事實上只持續了三天不到就匆匆宣告結束,就在太后回宮的當夜,我也心急火燎地趕了回去。
因爲覺得身體有些不適,我早早地就睡下了.正迷糊間,一個宮中侍衛去而復返,帶給我一個驚人的消息:太后的車駕在路上出了事故。
據說當時的情況很危險,驚了馬,翻了車,車廂側翻在地上被拖去很遠。幸虧路面還算平整,附近也沒有斷崖深溝什麼的,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太后的傷勢如何,報信的侍衛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太后昏過去了,但人還活着。從外表上看起來,除額頭和四肢掛了一點彩之外,身上沒見明顯的傷痕,也沒見別的地方流血。
雖然如此,我還是嚇到六神無主,在隨從們的攙扶下慌里慌張地上了車,連夜趕回皇宮。到達春熙宮時,外面的更鼓正好敲過二更。
守門太監看見我們,急急地迎上來道:“公主您可回來了,太后一直唸叨着呢。”
聽到這話,我心裡安慰了許多,還能唸叨我,至少人已經清醒了,傷勢也應該不是很重。
“姐姐!”一個驚喜的聲音傳入耳鼓,接着一個人從殿內奔出來拉住我的手。
“母后怎樣了?”我不着痕跡地甩開他。
“只是受了點輕傷,你別擔心。”他不管不顧地再次握住。
“受點輕傷會昏過去?”
“那是頭部在車廂翻轉的時候受到了撞擊。”
“車廂翻轉?你確定太后只是受了輕傷?”
“確定,太醫已經檢查過了,你等下可以親自檢查。”
此時我們已經走到了太后的寢房前,出於一種本能的戒備心理,我轉頭對皇上說:“我要親自查看一下母后的傷勢,皇上不方便進去,就請留步吧。”
皇上明顯有些意外,但還是聽話地站住了,我不客氣地當着他的面關上了房門。
不是我故意冷落他,實在是他嫌疑重。太后的車駕在寬闊平坦的官道上也會出事,這事本身就透着蹊蹺。馬好端端地怎麼會受驚?我來去那條路好幾回了,那是全國最好的道路之一,決不是事故多發路段。太后的車馬之精良,人員配備之整齊也是全國最好的,爲什麼偏偏是她的車出事故?
如果這一切不是偶然,而是人爲,那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皇上。
燈光下,望見那張蒼白慈愛的臉,我嗚咽着撲了上去:“母后!您嚇死我了!”
太后從被子裡伸出手撫着我的臉:“你這一路過來還順利吧?”
我忙點頭:“順利,那條路本來就很好走,就不明白母后的馬車怎麼會出事。”
太后告訴我:“事故的原因他們還在調查中。我當時坐在車裡閉目養神,也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就聽見一聲馬嘶,然後馬車就瘋跑起來。好在我一向坐車有個習慣,哪怕睡着了手都會抓着扶手,不然的話,肯定不只傷成這樣了。”
我着急地問:“您都傷在哪裡了,可以讓女兒看看嗎?”
太后捂住被子:“不用了,都是些磕碰的瘀傷,過幾天就好了。”
她不捂我還可能不看,她越捂我越擔心了,不由分說地拉開被子說:“讓我看看”。
這一看,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她身上哪裡還有一塊好皮膚,不是淤青就是破皮,還有好幾個地方給包紮上了,白布上隱隱透着血跡。
想想當時的情景,人隨着翻轉的車廂不斷地滾落,若不是她死死地抓着扶手,必重傷無疑,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了,哪裡還能好好地躺在這裡跟我說話。
“母后可知是什麼人乾的?”我又是心疼又是氣憤,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找皇上問個究竟。
“也許是意外吧,在野外驚馬也是常有的事。”
“怎麼可能常有?那條路我又不是沒走過,平穩得很,若非有外在的誘因,馬不會無緣無故亂跑的。”
太后面色凝重起來:“若真是外在的誘因我倒不怕。”
“母后怕的是自己人早在那馬身上做好了手腳?”
“就怕這個,家賊難防啊。”
“那,母后有沒有鎖定一個人,或幾個人呢?”
“沒有,我平時哪裡會注意這些,連侍衛人選,都是崔總管一手負責的。”
這問題就嚴重了,“母后不會懷疑崔總管吧?”
太后沉默了一會兒說:“本來是不會的,可連着出了兩次意外,讓我不得不有所警戒。”
“兩次?”
“還有你在溫泉館遇鬼的那次。”
“我沒有遇鬼,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其實我也不是很肯定到底是噩夢,還是真的遇到了什麼。當時的感覺那麼逼真,恐懼也那麼清晰,可是整個人清醒過來後身邊只有僕從圍繞,所以只當是一場噩夢。至於我昏迷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我無從知曉,他人的轉述也不知是真是假。
太后因爲此事對崔總管大爲不滿:“我就是不放心才特意讓他跟着你的,結果你第一天就出事了,我沒降罪於他,已經是額外開恩了。鬼神之說本無憑,也不好以這個入罪。想不到,我回來的路上又出事,竟像是有人在故意跟我們孃兒倆作對。”
“不會吧,也許我只是做夢,母后只是意外。”不想她太激動,我反過來安慰她。
“不管怎樣我都會査清楚的。”她咬着牙說。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母后的任務是養好傷,把身體養好了,纔有精力跟人鬥法。”
“你也是,天都快亮了,趕緊睡吧,可憐趕了半夜的路。”太后揭起牀裡的被子,示意我爬上去。
我猶豫了一下:“皇上還在外面呢。”
太后說:“他見我們沒動靜了,自然會回去的。”
既然太后都這樣說了,我又正好不想搭理他,就順勢脫衣服。可惜被子還沒睡熱,房門外就響起來了輕輕的叩擊聲。
“有事明天回,我們要休息了。”我也不管外面是誰,先堵了他的口再說。
“公主,請您務必出來一下。”
是崔總管的聲音。
太后隨即開口問:“到底有什麼事?你說吧。”
崔總管有點緊張地說:“皇上回宮的時候,在臺階上一閃神,整個人跌了下去,磕掉了一顆牙,滿口都是血。奴才當時就要來稟告,可是皇上不讓,撐着回去了。奴才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也不知還摔傷了哪裡,皇上走的時候腿好像有點瘸。”
“啊,怎麼會這樣?”我和太后俱驚呼。
太后皺着眉抱怨:“這幾天怎麼盡是事,像撞了邪一樣。這下好了,我們孃兒仨全成傷病號了。”一面說,一面要掙扎着要下牀。我忙攔住她道:“還是我去看看吧,母后哪裡還能走。”
太后也自知自己的身體實在不宜出門,遂吩咐崔總管:“快去擡個轎子來,送公主去承乾殿。”
於是,半夜三更,我再次從被窩裡爬起來,動身去另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