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便喜歡這些奇門之術,水車,木牛流馬,我覺得很神奇,便經常找這方面的書來看,難道你忘了,去西南鹽場的建議還是我先提出來的,因爲在那之前,我就想過水車的應用的,而且如果能在田地邊上也建造水車,再經過一些改造,能灌溉田地,若遇到乾旱時節,說不定能挽救一方黎民呢。”廉如意信口說道,這是她早就想好的理由。
慕容御不禁多看了她幾眼,“我從不知道,你一小小女子竟如懷有一顆兼濟天下之心?”
“四皇子可別誇我,小女子不敢當,不過是兒時頑皮,覺得這些東西有趣罷了,能用於民生,自然是意外的收穫。”廉如意隨意一笑。
慕容御心知,她是不願多說,兒時的興趣豈能讓她準備那麼充分的關於西南鹽場的資料?能連西南的氣候天氣都兼顧上?既然她不願說,他就緘口不問,他會等到那一天,等她自己願意把一切都告訴他。
“至於孫德全,”廉如意微微低頭,遮掩住自己的神色,口氣變冷,“你也知道我不喜歡賢王,上次被他擄走的時候,在他宮中聽過這個名字。”
“哦,原來如此。”慕容御點點頭,似乎對她這破綻百出的話深信不疑。
廉如意見他如此配合,如此上道,很是滿意,擡頭看他的眼中都帶了滿意的笑。
“你要問的都問完了,是不是也該我問了?”
慕容御咧嘴一笑,“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
廉如意聽出他話裡打趣的意味,白了他一眼,“你們可曾找到賢王與西南世家勾結的證據?”
慕容御微微一怔,沒有想到她竟會問到這個問題,但想到她與賢王的糾葛,也可以理解。原本這是不應對外人所言的秘事,連廉世召都不甚清楚。
但慕容御看着廉如意一雙美目,堅定信任的看着他,便嘆了口氣,“找到了他寫給王家家主的書信。”自己從來沒有將她當做外人不是?況且事情進展如此順利,她也功不可沒,所以這件事告訴她,也是應該。
“只有書信,皇上會相信太子麼?”廉如意也知道想要打垮賢王,這一點是遠遠不夠的,但是能讓他不那麼稱心如意,也是好的。
慕容御搖頭,“父皇的心思,我們還是別猜了,太子哥定會將信交予父皇,我們知道這些也就夠了。”
廉如意點點頭,也不再說話。
兩人說起公事時,倒不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什麼不自在。可當現下兩人都無話,無聲的坐着,四目相接時,溫暖的室內竟瀰漫出一股曖昧的氣息。
廉如意欲要趕走慕容御,可想到自己的下步計劃,卻又忍住了。
“你……”廉如意不知該說什麼。
“哦,時間不早了,我還是先走吧。”慕容御卻立即起身,臉色微紅的來到窗邊。
“外面寒冷……”廉如意猶豫的開口,“你……下次多穿點!”
慕容御回她一笑,推開窗飛身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宮中的宴席已經結束,此時的御書房內,只有太子和皇帝父子兩人。
太子已經喝下了醒酒湯,心中清明,只是頭還有些痛。他按着額角,坐在下手的位置。
皇帝背對着他,默默無聲的站着,沒有人知道他此時正想着什麼。
太子也猜不透自己的父皇,爲什麼在看了自己承上的賢王與西南世家勾結的信箋後,就一直這麼沉默。
御書房裡的空氣沉悶壓抑,讓本就醉酒的太子頭更痛了,但他的眼神卻是清明的。
“父皇……”太子終於忍受不住這份沉重壓抑,開口道,“大哥之心如此明白,父皇打算……”
太子言止於此,卻仍不見皇上言語,甚至連背影都不曾動過一瞬,凝視着御書房窗櫺的視線也沒有絲毫移動。
太子揉了揉太陽穴,父皇這是生氣了?生賢王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適才在慶功宴上,父皇明明還很高興的樣子。早知這封信會讓父皇如此,自己就應該晚幾天再承上來的,起碼應該等自己的狀態好一些的時候。
“皇兒。”皇上此時,卻慢慢轉過身,緩緩開口,語氣中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失望,有的只是平靜無波,“你是太子,朕的江山以後都是要傳與你的,朕希望你將來能成爲一位明君,一位賢君,一位胸懷天下的君王。”
太子立即站起身,躬身聆聽皇帝的教誨。
“賢王也是朕的兒子,且是朕的長子,他也想要這天下,想要坐上這龍椅,朕能夠明白他的心思。你能明白麼?”皇帝直視着太子的臉,問道。
太子心中惶惑,父皇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是說賢王有這樣的心思也是可以容忍的?
“兒臣……兒臣明白。”
皇帝呵呵一笑,“你能明白最好,他是你的哥哥,以後也會是你的臣子,身爲君王,最不願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兒子爲這個皇位相互殘殺,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等以後,你坐上這個位置,你也有了自己的兒子,看着兒子們漸漸長大,漸漸也想手握權柄之時,就會明白父皇的心了。你們以爲這個位置就是權力?就是無限榮耀?遠不止這些呀……坐在這裡,心裡想的是天下,是黎民,是蒼生。皇兒,你要容得下你賢王,方能容得下這天下。這樣,待日後你成了君王,耳中才能容得下不同於你的聲音,君子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皇兒,你容得下你大哥麼?”
太子噗通跪倒在皇帝腳邊,“父皇良苦用心,兒臣明白了,父皇教誨,兒臣銘記在心。”
待出了御書房,太子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還是外面的空氣輕鬆自在呀!
被酒折騰的頭痛欲裂的腦袋,此時也輕鬆了不少。
只是心中還是難以平靜,父皇說了那麼些,卻不說對賢王的處罰,不過是爲了給賢王找藉口開脫,讓自己不要怨恨賢王。前些日子,自己的幕僚被賢王的人陷害之時,父皇還說要嚴懲不貸。這不是偏心是什麼?
太子心頭鬱郁的回頭看了眼御書房,大步離開。心中也盤算着,賢王大婚的日子就快到了,父皇不是希望他們兄友弟恭麼,自己既是太子又是弟弟,這禮物可要好好備上一份。
皇帝諭旨給賢王和魏家小姐賜婚,如今也已經過去半年的時間了,宮中從賜旨的八月節之後就開始準備了,如今婚期臨近,宮中也已經全都準備妥善。
魏家更是早就準備好,反覆檢查幾遍,確認不會有任何紕漏方纔放心。
宮中籌備婚事的尚禮司對待此事十分謹慎,畢竟是宮中第一位成婚的主子爺,沒有先例可循,尚禮司的主事公公只好請示了皇后娘娘之後,尋來了前朝規格,安排事宜。
到了成婚這天,賢王府從裡到外都是大紅一片,看上去就是喜氣洋洋的。衆人忙前忙後,放鞭炮,掛燈籠,前來祝賀之人更是絡繹不絕。
賢王一身紅袍靜靜立於大廳之內,如蘭芝玉樹一般,超脫於這紅塵熱鬧之外,如果不是他一身新郎官兒的紅袍,完全看不出今天要成婚的人是他。
“王爺,吉時已到,您看?”管家緊張的來到賢王身邊,躬身問道。
賢王點點頭,這才露出一張毫無笑意臉來,“那便按着規矩辦吧。”
於是一臺臺聘禮拍着長隊,一溜的向魏武侯府送去。街上的百姓紛紛伸長了脖子看熱鬧,興奮的議論紛紛,“這是哪位皇子成婚啊,好大的排場!真氣派啊!這麼多聘禮,娶的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
此時正聽着這議論,高坐於茶樓之上的廉如意眼神微微眯起,不知前世自己和賢王成婚之時,是不是也被人如此評價,有福氣麼?嫁於如意郎君,從此白首不相離是有福氣,可是嫁得亂臣賊子,妄想的是不屬於自己的帝王之位,那便不是福氣,而是黴運了。
“你怎麼了?”坐在廉如意對面的慕容御看她臉色發白神情有異,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見那長長的迎親隊已經走了一時半刻,卻還未全部從樓下經過。
“如此大的陣仗,父皇不是一直提倡勤儉的麼?”慕容御留意着廉如意的神色,狀似無意的說道。
廉如意輕嘆一聲,才從前世的回憶中回過神來,“有了賢王的先例,待四皇子成婚之時,就有例可循了。”
“我可不在意這些個虛禮……”慕容御忽而停住,擡眼認真的看着廉如意,“你在意這些麼?”
廉如意想也不想的說道:“女子一生就這一次的大禮,誰不想極盡奢華榮耀,給這一生都留下一個難忘的回憶。”
廉如意說完才發覺慕容御問出這話的意思,頓時臉上一燙,“賢王成婚,四皇子是不是應該早點去道賀呀?”
“不急。”慕容御笑笑向後靠去,賢王成婚,前來道賀之人甚多,他可不耐煩去應付那些人,又不想拉攏人心,去那麼早作甚。
倒是上天厚愛他,讓他出得宮門來,就遇見帶着丫鬟出門,卻被堵在路上的廉如意。
遂邀她一同在茶樓共飲上一杯,去參加那無聊的昏禮,哪有與佳人獨坐來的稱心如意?東諷腸才。
迎親的隊伍終於全部從樓下過完,廉如意向樓下看去,“咦,那是太子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