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如意還沒出月子,出不得房間,洗三禮也不需她出面。有內外院管家操持忙碌,她自然不用操心。吃飽了睡,睡醒了吃,順便看看兒子,屋裡散散步,生活好不自在。
唯獨缺了慕容御陪在身邊,但如今有兩個可愛的小傢伙兒吸引着她全部精力,她的心裡倒也是滿當當的。
三個奶孃,兩個小嬰兒。奶孃又是頓頓催奶的湯水補着,自然吃不完的。可這兩位小少爺是挑的很,只肯吃王李氏的奶,餓的哇哇哭,杜蘭杜鵑的奶頭送到嘴邊就是不咬。
可一抱進王李氏的懷裡,就立馬不哭,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說來也奇怪,剛生出來不過兩天的小孩兒,他知道什麼?偏偏他就分的清楚,閉着眼睛都知道那個是王李氏的奶。
王李氏一張圓臉笑成了花。那從裡到外的喜色攏了嘴也藏不住。
宮中來的兩位嬤嬤,底細不明,廉如意也不放心讓她們來乳養孩子,既然他們自己要吃王李氏的奶,也正好由着他們去。
杜蘭杜鵑雖有意見,可硬把孩子按在懷裡,孩子就是不肯吃,她們也沒有辦法。
到了晚上的時候,已經用過了晚膳。
杜蘭看了看搖牀,便說道,“王妃,晚上,還是讓奴婢們伺候着兩位少爺吧?”
“不是一直都是你們伺候的麼?”
杜蘭頓了頓,“奴婢的意思是。晚上兩位少爺,就不宿在此間了吧?”
“那怎麼行?如今王爺不在家中,難道我想讓孩子陪在我身邊都不行麼?便是你們是宮裡派來的嬤嬤,想來也是最通情達理的,我做母親的,親自守着孩子,有何不可呢?”廉如意立即泫然欲泣,眼含水光的看着杜蘭。
杜鵑趕緊上前拉了拉杜蘭的袖子,擺出一張笑臉來,“王妃想守在孩子身邊,自然是一番慈母情懷,是人之常情。只是王妃身體虛弱,孩子夜間卻是要醒幾次的。恐在這裡打擾了王妃休息。”
“這算的了什麼大事,難道會比讓我母子分離,更讓我痛苦的麼?”廉如意沉聲說道。
杜蘭不過是建議讓兩個孩子睡在旁的房間,可成了讓王妃“母子分離”的大惡人了,這個罪名,她可擔不起,立即張口想要解釋。
“就讓他們宿在這裡,你們不用再勸了,夜裡讓王李氏宿在外間,孩子若是餓了,我便喚王李氏進來。裡間又有小陶云溪她們,難道還能累着我不成?我心意已決,不必多言。”廉如意平日裡說話聲音輕而緩,讓人聽來十分平和。
此時倒是聲色俱厲,杜蘭杜鵑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廉如意終是留的兩個兒子就睡在她旁邊。
夜裡,杜蘭和杜鵑被安排在耳房休息,熄了燈,只聽得杜鵑溫厚的聲音說道:“蘭嬤嬤,王妃這是不信咱們,提防着咱們呢!你說說,咱們乃是聖上派來伺候兩位小少爺的,如今倒好,小少爺不吃咱們的奶也就罷了,夜裡還不許咱們守着……這,豈不是辜負了皇命麼?”
杜蘭聲音清冷,卻是更添情味,“早就傳言壽王與王妃感情甚好,如今壽王不在府上,兩個孩子也是王妃的感情寄託,王妃自是不想讓孩子離了身邊的。”
“莫不說在宮裡,就是大家大戶,哪有主母自己帶孩子的?咱們也是一片好心,偏偏王妃不領情!”黑暗中,杜鵑忍不住嘆息着抱怨道。
卻等了良久,都沒聽見杜蘭的迴應,她用胳膊半支起身子,看向睡在身側的杜蘭,卻發現她呼吸均勻清淺,已經睡着了。便只好又躺下,拉好薄被,閉眼入眠。呆東叼巴。
第二日一早,廉欣娉就來了壽王府。
廉如意已經起了,正倚靠在牀頭,看着搖牀裡的孩子,笑着說:“姐姐你看,我怎麼覺得他們倆比昨日要好看上許多呢?”
昨日還皺在一起的小包子臉,今日已經展開了許多,通紅薄的近乎透明的皮膚如今也細白了些。
“真俊!小孩子就是一天一個樣兒,過了百日你再看,定是精雕玉琢般的小人兒!”廉欣娉看着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外甥,笑的眉眼彎彎。
廉如意也跟着笑,再看搖牀裡的兄弟倆,真跟“俊”半點關係也沒有,小臉不過剛剛不那麼難看了而已。
正瞧着,卻見哥哥腦袋晃了晃,小嘴微微張開,動了幾動。
“王李氏!”廉如意趕緊把小人兒從搖牀上抱起來,知道他這是餓了,小傢伙兒很能吃,倘若動動嘴等上片刻功夫,還不把奶送上,便要嚎啕大哭,嗓門清亮,直衝房頂。
王李氏趕緊扔下尿布,走上前來,接過孩子,撩起衣衫,小陶適時遞上溫熱乾淨的帕子,王李氏擦了擦奶頭,便送到小世子嘴邊。
有奶吃,小世子很是老實,只是這時候還躺在牀上的弟弟大概感覺到身邊的位置空了,頓時大哭起來。
杜蘭將孩子抱起,輕輕晃着,卻不能止住孩子哭泣。
廉如意看的十分心疼,“來,讓我來抱!”
杜蘭猶豫了一下,二少爺的哭聲更加響亮,她便將孩子遞進廉如意懷中。
廉如意眼神疼惜,語氣卻十分平緩輕柔的哄着,見他小嘴動動,“二少爺也餓了。”
小世子還沒吃飽,吮吸着不撒口。
杜蘭上前一步,“讓奴婢再試試吧?”
廉如意雖不願意,但王李氏一人餵養兩個孩子,孩子若是小還好,若是長大些,胃口也更大了,總吃她一個人的將來不夠更是麻煩。她擡眼看了看杜蘭,雖然如今尚不知杜蘭底細,往後着人多留心就是。若她有叵測居心,總不會叫她得逞了去。
不忍孩子受餓,廉如意便點點頭。
杜蘭上前撩起衣衫,抱過孩子,在牀邊的杌子上坐了下來。
二少爺在她懷裡拱了一陣,小臉兒已經哭的通紅,小嘴碰到送上來的奶頭,躲了兩下,許是這次真餓了,再送上來,便用小嘴含住了,哭聲止住,大口大口吮吸起來。
廉如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是才發現自己竟急的滿額是汗,再看杜蘭,也不復平日裡嚴肅刻板的樣子,細長的眼睛裡,竟恍惚是柔情。
廉欣娉可是知道,自己伺候一個孩子有時候尚要手忙腳亂,雖有丫鬟僕婦,但做母親的心,就是這樣,看到孩子哭,絕對要自己衝上去才能放心。妹妹一下子要養育兩個兒子,其中忙亂可想而知。
“你且歇着,我去花廳裡看看。”廉欣娉起身說道。今日洗三,必有來客,她去花廳,也好幫妹妹接待一下。
廉如意點點頭,“有勞姐姐。”
“自家姐妹,你還跟我說這個?”廉欣娉瞪她一眼,轉身離開。
走九曲迴廊,亦或是鵝卵石小道,都能到花廳。廉欣娉看今日秋高氣爽,便走了一粒粒圓潤有光澤的鵝卵石砌成的小道。拐過一叢繁茂的九里香,卻見管家躬身迎着一錦衣玉帶之人,緩緩而來。
廉欣娉見到那人,卻是微微一愣,立時停住腳步,退後幾步,福身等那人先過。
身着月白色嶄新的長袍,腰束金絲玉帶,身量瘦長,面容俊朗並帶着與生俱來的倨傲之感的來客卻也看到了廉欣娉,並向着她走來。
低着頭的廉欣娉只見一雙黑皮皁靴停在自己面前,秀眉微蹙。
“許久不見了。”那人看着她已經綰作婦人的髮髻,微微有些發愣。
“恭請皇上聖安。”廉欣娉聲音恭敬疏離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