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如意站在大門口,看着長長的迎親隊緩緩離去,終是忍不住衝着花轎揮手,嗚嗚的哭了起來。
“小姐,小姐,別哭,您這麼一哭,老爺看見了心裡多難受!”云溪在一旁勸道。
廉如意點點頭,擦乾了眼淚,纔回到家中。
剛纔還熱熱鬧鬧喜氣洋洋的將軍府,幾乎是一瞬間就清冷了下來。
偶爾有家僕說話聲,都是壓低了嗓門,不敢高聲。
唯有一地大紅的炮衣,門口沿角大紅的燈籠,圓柱扇門上大紅的喜字,還有在渲染着熱鬧的氣氛。
廉如意給爹爹請了安,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姐姐已經出嫁,接下來,她要處理的就是嶽姚琦的事情了。
她安排云溪與春杏備下請柬,邀請京中各家閨秀八月初十前來將軍府品桂花酒。
所謂品桂花酒,不過是個由頭,她要當着大家的面,拆穿嶽姚琦無緣無故扣在她頭上的流言。而日子之所以定在初十,則是因爲她要避開姐姐回門的日子。
京中自然有不少貴女都聽聞了廉如意送嶽謙益荷包的事情,接到廉如意的請柬,自然欣然前來赴約,這些貴女平日裡閒在家中無聊,有熱鬧當然是急着來看的。
初十這天,將軍府的後花園衣香鬢影好不熱鬧。
既然是接着品嚐桂花酒的名頭,桂花酒自然是不能少的。精緻的紅木長桌上擺了數十個罈子,潔白的杯盞中搖晃着金色的佳釀,桂花的香氣四處飄散,本就是桂花盛開的時節,再伴着醉人的酒香,酒不醉人,人也醉了。
不過今天大家感興趣的顯然不是這杯中佳釀,而是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小聲議論着廉家二小姐究竟是不是喜歡岳家庶出的二公子的事情。
有人說,廉家二小姐乃是正妻嫡出,又深得廉將軍寵愛,廉將軍定不會把她許給岳家的庶子。
也有人說,嶽謙益雖是庶出,卻也是青年才俊前途大好,廉將軍未必不會同意。
廉如意在人羣中穿梭,這些個議論當然躲不過她的耳朵,可她卻微笑着,像是毫不受這些議論的影響。
正在請柬邀請之人,幾乎都到齊的時候,又有一位客人,一出現,就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流言中的另一位主角,嶽謙益。
嶽謙益是被廉世召給請來的。
看到一院子或坐或站,卻全都將目光注視在他身上的貴女們時,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
他目光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廉如意身上。
廉如意坦然的笑着,迎着他的目光走上前去。
這時候,廉家的家僕卻又擡來了一架半臂來寬繡篷,繡篷上張好了一張潔白的錦布。
嶽謙益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廉如意行至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我聽說岳公子手中,有一個據說是出自我手的荷包,不知是真是假?”
嶽謙益勉強的笑了笑,“世人誤傳,做不得真。”
“於嶽公子來講,不過是一句誤傳就個輕輕揭過的小事,可是於廉二來說,可是影響閨譽的大事。所以今日請嶽公子前來,當着衆人的面拿出那個據說是出自我手的荷包,給衆位姐妹一看,廉二自當當着衆姐妹的面親自作繡,請衆人一觀,這荷包究竟是不是出自我手。流言傷人,廉二隻願真相大白,還廉二一個公道。”廉如意目光淡然的看着嶽謙益。
嶽謙益神色僵硬,若到此時他還不知道嶽姚琦交給他,說是廉如意送給他的荷包是假的話,他未免太蠢了些。可自從去年,在祖母生辰宴上,看過廉家二小姐所舞一曲雙手劍,他的心已經丟在了那場宴席上。
當日他接過妹妹自稱轉交自己的荷包時,不是沒有過懷疑,可他卻寧可相信那荷包真是出自她手,儘管繡工拙劣,也貼身放着,自欺欺人的尋一抹溫暖。
當小妹纏着自己舞劍,並“不小心”將那荷包當着衆人的面從自己身上拽出時,他就已經猜到了小妹的用意。可他卻不願深想,只願將錯就錯,他甚至想到,等自己立下軍攻,再正式登門求娶,他定會用一生她好的。
卻不想,郎有情,妾無意,她這麼快就做出了反擊。
看着廉如意平靜無波的眼眸,他的心已然沉到了谷底。
他摸索着從懷中拿出那隻拙劣的,卻是帶着他體溫的香囊。
云溪上前接過香囊,還狠狠的等了他一眼。他麻木的只覺手上一涼,那陪伴他幾日,甚至深夜入眠時都陪在他身邊的香囊,已經離了手。
云溪將香囊放於托盤之上,卻有些擔憂的回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不得不說,這香囊仿她家小姐的繡技還是仿的很像的,起碼她一眼看去,就會覺得的確是出自自家小姐之手。
云溪甚至有些擔憂,小姐今日之舉,會不會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但在廉如意肯定的眼神之下,她還是端着托盤,緩緩的經過每一位小姐面前,若是那位小姐拿起香囊仔細觀看,她就停下步子,焦灼等待。
廉如意此時,已經坐到了繡篷前,心中卻有些悵然。
自重生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拿起針線。前世她的繡技不是一般的差,卻因爲看到慕容丘腰上掛了一個精美的香囊,而狠下心來,苦練繡技。
重生歸來,她不願再拿針線,是因爲放不下對前世傻傻癡戀的耿耿於懷。卻不曾想,前世的苦練,竟要在今世,幫她一次。也算不枉對前世紮了那麼多次手,留了那麼多次血了。陣東丸號。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下心緒,手指靈巧麻利的穿針引線。但見銀色的繡花針,映着明媚的陽光,在潔白的錦布上隨着纖白的手指上下翻飛。
待云溪捧着香囊從人羣中走了一圈,回到廉如意身邊時,她都驚訝了。
那潔白的錦布之上竟有一直姿態蹁躚的蝴蝶,振翅欲飛,栩栩如生。
她家小姐的繡活兒何時變得如此精湛了?竟比自稱小姐身邊第一繡孃的她還要精緻上幾分!而且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連花樣子都沒有,就憑着想象落針,都能繡出如此精美的蝴蝶,她家小姐真是太厲害了。
之前的擔憂瞬間一掃而空,云溪立即笑逐顏開的和寒梅一起擡着繡篷來到花園正中,請衆人觀看。
小陶則捧着那托盤裡的醜陋的香囊,撇着嘴,不屑的想着,是誰這麼沒腦子,她家小姐繡活兒這麼好,竟用如此醜陋的香囊來攀誣她家小姐!小陶自是沒見過廉如意以前的繡功的。
“竟會差別如此之大……”有人忍不住嘆道。
“說不得那香囊是廉二小姐以前所繡,如今技藝突飛猛進,才能繡的如此之好。”也有人不贊同道。
真是笑話,誰能短時間內就將技藝提高如此之多,那前世廉如意也不會吃那麼多苦,才能練出不俗繡藝了。
嶽謙益的臉色已經不只是尷尬了,不過這也怪不得別人,早在他接過小妹給他的香囊時,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日。
他衝廉如意抱了抱拳,打算轉身離開之時,卻又突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