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或許擁有共同的一個起源,但人類文明的發源卻是不同的,各大古國的文明發源地就足以說明這一點。
而人類生存至今,也衍生出了千差萬別的語言和文字等等交流手段,但無論如何變化,人類終歸是同一個種族,在身體構造和生理上,差別其實並不算大。
人類的語言或許有千百種,但無論是哪個民族或者國家的人,在某些方面,卻有着相同或者相似的地方。
比如父母的稱呼,無論哪個國家的人,對父親母親的稱呼,發音都是相同或者相近的。
爸爸,papa,阿媽,mom等等,雖然大同小異,但這是取決於種族的因素,這是身體不可抗拒的本能。
這就是身體的記憶,就是血脈的力量。
楊璟對童兒蠱這種生物並不算了解,甚至於一度以爲童兒蠱只是個寄生在人體之內的巨型腫瘤,孫二孃之所以能夠操控,或許是通過特殊的氣味,認真追究起來,並沒有脫離科學認知的範疇。
雖然這只是楊璟牽強的解釋,用以挽救他那漸漸被蠱術和內功等玄之又玄的東西剝奪掉的無神論信仰。
但不管怎麼說,楊璟已經開始適應這個時代,也已經融入這個時代,很多時候他甚至不再去糾結於這些事情,他只是想要更好的解決問題!
當神荼接近他的時候,他心裡一點都不輕鬆,他與其他人一樣,對神荼有着同樣的恐懼。
雖然楊璟近身搏鬥的戰技術都非常出色,但神荼靠的是爪牙,他可不會跟你客氣一星半點!
真要廝殺起來,楊璟或許能夠制服神荼,但也會被神荼的爪牙傷得體無完膚!
可神荼並沒有暴起,他眼中的兇殘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孤獨和委屈,就像一個失落街頭的小貓一般!
矮騾子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他們狡詐兇殘,狂暴起來讓人肝膽俱裂,可平靜的時候又極其容易喚醒人類的同情與憐憫。
神荼在矮騾子羣體中長大,與矮騾子並無太大的區別,甚至還成爲了矮騾子中魅惑能力最強的一個。
當他如受傷的小貓一般蹭着楊璟的手背,與適才生嚼人耳朵一對比,簡直就是天使和惡魔的差別!
在他那有限的語言能力之中,嘎嘎,應該就是跟爸爸,papa,啊爸,啊大等相近的稱呼,是用於自己的父親的稱呼!
楊璟也感受到了這一點,雖然他沒有當過父親,但卻也收養過不少流浪狗,這個雖然沒辦法相提並論,但在感受上而言,其實還是比較接近的。
所以當神荼展現出溫順的一面之後,楊璟便忍不住摸了摸他那亂糟糟的頭髮,任由他蹭着自己的手掌撒嬌。
宋風雅等人終於鬆了一口氣,而楊璟卻朝宗雲低聲道:“能不能用金關玉鎖,切斷孫二孃對他的操控?如真能辦到,神荼往後就能跟着我了…”
望着楊璟那滿眼期待的目光,宗雲卻搖了搖頭:“金關玉鎖是以經脈爲通道,封印感官乃至於神智的秘法,其理自是妙不可言,但孫二孃究竟如何能夠操控神荼,我等尚未清楚,貿然封印她的感官,怕是有害無益…”
楊璟聽得此言,心裡也滿是失望,雖然神荼感應到血脈的親近,此時對他還算溫順,但楊璟很清楚,只要孫二孃醒過來,神荼就會再次成爲孫二孃的傀儡。
對於孫二孃,楊璟也保持着緩和的態度,因爲孫二孃掌握了太多關於白牛教的內部情況,棄之可惜,只能漸漸感化,雖然孫二孃陽奉陰違,但楊璟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此時王不留朝楊璟建議道:“大人,我看還是把鹿白魚姑娘請過來吧,有她在場,或許情況該好一些…”
鹿白魚與楊璟一般,也是童兒蠱所認的親血之一,若鹿白魚也在的話,對神荼的控制應該是更強一些的,再者,鹿白魚在蠱術這方面有着超然的造詣,能與孫二孃抗衡的,也就只有鹿白魚了。
不過鹿白魚正在鹿頭垌苗寨裡養傷,也不知道如今情況如何,楊璟想了想,便讓唐衝帶了幾個人,到苗寨去請鹿白魚過來。
柳如月和老馬伕三人終究沒機會被楊璟審訊,好在暗察子提供了線索,又從牟子才那處得知了內情,楊璟才避免了一無所獲的尷尬局面。
這三人都是精銳死士,身上並未留下什麼標識或者線索,楊璟又讓王鬥帶人,把吳三貴的家眷都審問了一遍,可惜沒能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只好將這些人都放了,讓他們把柳如月等人的屍體也領了回去。
這場鬧劇也算是告一段落,可楊璟卻沒有任何輕鬆的感覺,因爲事態已經迫在眉睫,他必須要儘快找到白牛教,狠狠打擊白牛教的力量!
只要消磨掉白牛教的有生力量,便能夠延緩他們起事的進度,從而推遲唐安安刺殺官家的時間點!
楊璟將自己關在書房裡頭一整個下午,一直到夜間都沒有出來,宗雲知道他在思考對策,也不去打擾,夏至丫頭生怕楊璟餓着,這才送了飯食進去。
此時楊璟正躺在書房的地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樑,四仰八叉地張開手腳,整個人似乎都在放空的狀態。
夏至見得此狀也着實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道:“少爺!你沒事吧?”
楊璟這纔回過神來,坐起身子道:“沒事,想事情太累了,在地上躺會兒…”
“旁邊不是有張小榻麼,睡上面多好,地上涼,會得病的…”夏至一邊幫楊璟撣着衣服上的灰塵,一邊帶着心疼抱怨着。
楊璟敲了敲她的腦袋道:“小榻上太舒服,一沾就要睡着,還怎麼思考問題…這地上雖然冰涼,但躺着不容易睡着…”
夏至聽得此言,眼眶頓時紅了,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楊璟察覺到不對,當即將夏至拉過來,撫摸着她臉上的淚水道:“丫頭你這又是怎麼了,無端端地哭什麼呀?”
夏至擡起頭來,滿眼心疼地直視着楊璟道:“少爺…你何必活得這麼辛苦…自打當上這個推吏,你就沒着過家,整日東奔西跑,還要受死,水裡來火裡去的,這都是爲了什麼呀…”
楊璟聞言,心頭不由一暖,這夏至丫頭已經成了孤兒,在她心裡,楊璟的家應該就是她的家,她也一直幫楊璟整飭料理着這偌大的莊園,將這莊園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可惜楊璟每次都住不了幾天。
“爲了什麼?”這個問題讓楊璟陷入了沉默。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法醫,即便穿越到這個時代,除了那口勘察箱和還算過得去的身手,也就沒太多東西能夠拿得出手。
他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什麼救世主,更沒想過要力挽狂瀾,讓這個時代延續下去,即便明知道南宋會滅亡,漢人會遭遇滅頂之災,他也沒想過自己能夠拯救這一切。
他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都說,興,百姓苦,亡,百姓也苦麼,楊璟雖然有心,但也不敢大言不慚說要爲百姓做些什麼。
他想擁有自己的力量,想要在這個特殊的時代倖存下去,如果能夠保護好身邊的人,如果能保護更多的人,自然更好。
所以他必須一直走下去,反正這輩子就是賺來的,不拼搏一把,又怎麼對得起這從頭再來的人生!
其實他的心裡也有目標,但太過遙遠,這人就是這樣,每時每刻唸叨着自己的目標,會發現目標太過遙遠,自信要受挫,人也會變得倦怠,漸漸也就放棄了。
只有不斷埋頭努力,不斷往前走,哪怕每天只是一小步,當你突然擡頭,再往後頭看一眼,會驚喜地發現,呀,原來我走了這麼遠。
所以楊璟並不是沒有遠大的理想,只是他不想正日用這種遙遠的目標來提醒自己,這樣會患得患失,想要得到長足的進步會更加的困難。
夏至見得楊璟久久不說話,還以爲自己的話讓楊璟不開心了,當即抱歉道:“少爺…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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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璟颳了刮她的鼻子,溫柔地笑道:“沒什麼對不起的,你楊大哥是個閒不住的命,我呢,也沒什麼遠大志向,就是不想閒着,跟一條鹹魚一樣整日裡躺屍,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麼意思…”
夏至見楊璟說得親切,又恢復了笑容,便也跟着笑道:“可也不能太苦了自己,外頭的人都說了,連知縣大人都沒你忙…”
夏至這句玩笑話倒也提醒了楊璟,自己終究只是個推吏,繡衣指使的身份又不能擺在檯面上,很多時候確實需要注意一下言行,否則會給人喧賓奪主的感覺,奪了楊知縣的威風。
雖說楊知縣和他都不在意這些,但處世之道不都這樣麼,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或許你做的是一回事,到了別人眼裡又是另一回事,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要更加低調纔好了。
念及此處,楊璟也摸了摸夏至的小腦袋道:“知道啦,人小鬼大,明明就是個孩子,怎地跟老媽子一樣囉裡囉嗦…”
夏至早已習慣楊璟的脾性,也喜歡楊璟跟她開玩笑的方式,可聽到楊璟說她是個孩子,要麼就是老媽子,從來不將她當成女人來看,夏至也難免心裡難受。
不過她已經不小了,在楊璟家裡做事,什麼都要自己做主,已經讓她變得更加的成熟穩重,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言行無忌,所以很多話也只能憋在心裡。
楊璟卻好像看出了什麼來,突然變得嚴肅,撫摸着她的臉,壓低聲音道:“別急,好好長大吧…”
夏至的心思被看穿,臉色頓時滾燙起來,心裡頭燥熱難當,擡起頭來,微微嘟起的小嘴粉紅溼潤,彷彿在鼓勵着楊璟。
楊璟也看得有些呆了,在那昏暗的燈光之中,夏至丫頭彷彿真的長大了一般。
而正當此時,外頭卻響起兩聲乾咳,王鬥粗着嗓子稟報道:“咳咳…大人,唐衝帶着鹿姑娘回來了…另外,上回那個陸掌櫃在外頭求見大人…”
一聽說鹿白魚回來了,楊璟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彷彿適才被夏至丫頭勾起的莫名衝動,都轉移到了足夠成熟的鹿白魚身上,而陸長安的求見,也有種雪中送炭的感覺!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