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塵是個奇女子,飛檐走壁輕功了得,潛伏刺殺更是神出鬼沒,但這種風格也使得她在正面應敵之時會吃大虧,以致於她沒辦法跟着楊璟上陣殺敵。
但術業有專攻,風若塵也從不會妄自菲薄,畢竟她比鹿白魚還要成熟,見識閱歷也都更多一些,對世事也看得通透開明。
聽說高泰祥要給自己和鹿白魚送禮,風若塵倒也有些期待,並不是說她貪圖寶物,這種期待其實更傾向於高泰祥挑選禮物的眼力。
也就是說,其實她關心的是高泰祥會選擇甚麼樣的禮物送給自己,對於禮物本身的價值卻並不看重。
高泰祥讓人遞上一個盒子來,風若塵以江湖俠女的姿態,抱拳道謝,這纔打開了盒子。
但見得盒子之中放着一雙黑色的絲質手套,這手套一直包到肩部,將整條手臂都保護了起來,而且這手套或者說袖套竟然很是堅韌,高泰祥讓人用劉漢超那柄橫刀來切割,那手套竟然絲毫不受損!
“此物乃是老夫從一名西域女妖手中得來,據說西域有一處地方,名喚火羅合,境內有一處火口,直通幽冥,整日裡邪氣飄散,有一種蠶蟲名喚石火蠶,這蠶蟲專門吸收幽冥邪氣,喜食火石,所吐蠶絲堅韌而不斷,這才織造了這麼一雙手套,名喚黑修羅。”
“風姑娘只有一雙短刀,對敵難免有些吃虧,這雙黑修羅,便如量身打造一般,風姑娘可不要推辭纔是。”
風若塵見得這黑修羅,心頭也是暗自歡喜,這黑修羅簡直就是爲她這種潛伏刺殺的影子專門打造的,她又豈能不喜歡!
“謝過相國!”
高泰祥見得風若塵臉上歡喜的樣子,也是笑容滿面,畢竟男人送禮物的最大成就感,可不就來自於女人的笑容麼,這道理也是古今通用的了。
楊璟對於什麼火羅合之類的傳說,自然是不信的,但這雙黑修羅手套確實讓人驚詫不已,楊璟便是在後世,也未曾見過這等奇物!
不過見得風若塵如此高興,楊璟心裡也有些擔憂,畢竟他選擇了段興智,可高泰祥臨別之際卻送了他們這麼多價值連城的東西,而且每一樣都是量身打造一般,實在讓楊璟感到有些拿人手短了。
高泰祥給鹿白魚準備的卻是一套寶甲,可惜這套寶甲並不是人類穿戴,而是專門給夔虎紅雪打造的!
這寶甲乃是利用高採芝那頭象王身上寶甲相同的材料說打造,上面竟然點綴各種寶石,夔虎披掛起來之後,氣勢更盛,儼然一頭戰虎!
雖然鹿白魚也很疼愛夔虎紅雪,這套寶甲也是價值連城,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見過了衆人的寶物,鹿白魚難免有些失落。
高泰祥似乎早已料到這一茬,爲了避免氣氛尷尬,他也沒有賣關子,從自己懷裡取出一個布包來,遞給了鹿白魚。
“鹿姑娘,可不是老夫小氣,這東西,放眼天下也只此一份了…”
見得高泰祥如此小心翼翼,鹿白魚也鄭重地接過了那布包,層層打開,卻是一個防潮油紙包,再打開纔是絲綢包裹着的一本小冊子。
鹿白魚看清了那小冊子之後,不由心頭震撼,眼淚唰一下就流下來了!
那本子上赫然寫着:“鎮山養龍三十六法門”!
高泰祥也沒想到鹿白魚會有如此反應,不由看向了楊璟,楊璟也是不解,走上前去一看,那鎮山養龍三十六法門下面,還有一個類似魚叉的標識,不過後頭留着一條長尾,應該是蠍子的簡筆標誌。
高泰祥也算是費盡了心思,知曉鹿白魚是蠱師,便從大理三十六部蒐羅而來的寶物裡頭,挑選了這本養蠱的秘笈。
這養蠱之術古來有之,但多流傳於苗黎等少數民族手裡頭,而且從來都是口耳相傳,極少有典籍傳世,由於門戶之見,人人敝帚自珍,加上蠱術乃是陰毒技藝,蠱師脫不了孤貧寒的宿命,得不到善終,這害人的法門便是自己的家底,根本不會傳授於外人。
這也造成了蠱師之中極少有能夠集大成之人,更慢說能夠將各族各山門各垌各寨的養蠱之術凝聚起來的人。
而高泰祥並不知道,這鎮山養龍三十六法門,正是鹿白魚的師父龍婆婆臨終前囑託鹿白魚務必要找尋的一樣東西!
龍婆婆的靈惑能不能選擇鹿白魚,往後會不會尋找得回來,這些都是命中註定的東西,強求不得,所以龍婆婆對靈惑的傳承,反而看淡了許多,對這三十六法門,卻千叮萬囑,一定要鹿白魚尋找回來。
因爲這鎮山養龍三十六法門,乃是龍婆的師父,也就是鹿白魚的師祖婆婆說寫!
對於神秘到了極點的師祖婆婆,鹿白魚知道的也不多,但能夠找回這三十六法門,卻是完成了師父的遺願,又讓她如何不激動!
畢竟這東西太過貴重,鹿白魚也就將此中淵源都說與高泰祥知曉,高泰祥沒想到此物竟然與鹿白魚有着這樣的牽扯,也算是一樁善緣,心裡更是高興,趕忙讓人備下酒宴,歡歡喜喜地喝酒吃飯。
美酒佳餚確實誘人,但楊璟卻沒有太多的心思,高泰祥雖然看着隨和,但能夠成爲大理的“二皇帝”,架空段氏的權力,可見高泰祥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不過人家剛送了大禮,楊璟總不能乾巴巴上去問一句,你送這些東西到底打甚麼主意吧?
高泰祥不開口,楊璟也不好問,這宴會上也是心思各異,雖然有異族少女鶯歌燕舞,但也只是表面上的熱鬧。
風若塵等人自然也是知情識趣,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漸漸也就藉故退了下去,高泰祥畢竟年紀大了,受不了吵鬧,便讓樂師都退了下去。
宴席上也就剩下他和楊璟兩個人對坐小酌,此時高泰祥才朝楊璟道:“楊大人,今遭小女到大宋去,還望楊大人幫着照看了…”
難得高泰祥開口,楊璟也就半開玩笑地問道:“相國贈了這麼多價值連城的寶物,不會只是讓我照看採芝郡主吧?我楊璟好歹也跟相國同生共死過一場,便是不送這些寶物,楊某又豈能坐視不管?”
高泰祥深深地看了楊璟一眼,只是輕嘆道:“可惜了…”
楊璟不由心頭一緊,因爲他從高泰祥的眼中,分明看到他好像在說,可惜了,你楊璟到底沒能站在我高泰祥這邊啊…
見得楊璟臉色有些牽強,高泰祥也只是灑然一笑,朝楊璟道:“寶物都是身外的東西,在我高泰祥眼中,採芝這個女兒,可比這些東西值錢多了…”
楊璟見得高泰祥說得真誠,也不由感慨,這重男輕女的思想古來有之,但便是在古代,也有許多人疼女兒多過兒子,與後世那些個重男輕女的人相比,這個時代也是在後退了。
楊璟本不打算再問,但始終是忍不住:“相國,既然如此心疼採芝,爲何還要讓她到大宋去?”
高泰祥雙眸微微收縮,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彷彿楊璟說中了他的痛處一般,可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不是我讓她去的,是這孩子沒辦法老實呆在大理,說是玩膩了,想要見一見外面的風物,你知道的,說句不好聽的,我高泰祥可以不聽王爺的話,但女兒的話,卻不得不聽啊…”
高泰祥也是一臉苦笑,楊璟卻不知此話的真假,如果真的只是高採芝想要出去見識世面,難道是他楊璟和段興智都想多了?難道高泰祥並沒有讓女兒入宮的想法?
楊璟也沒法確定真假,便只好朝高泰祥說道:“相國拳拳愛女之心,可謂感天動地了,做您的子女,真是天大的幸事…”
“幸事麼?或許吧…”高泰祥呵呵一笑,意味深長,笑容卻有些不爲人知的苦澀,只是他也不願再說下去,只是朝楊璟道。
“無論如何,楊大人今日可是做了保證的,往後我的女兒,可就交給你了。”
楊璟也沒想到高泰祥會如此鄭重其事地說這句話,畢竟女兒交給你這種話,難免有些一語雙關的歧義,但想了想,高泰祥對這個女兒如此溺愛,擔心也是人之常情,楊璟對高採芝的初始印象雖然不算太好,但也並無甚麼太大的惡感。
再者說了,以楊璟如此的身份地位,又有龍首關大捷的功勞,再加上帶回去五十名掌握了火炮技術的宗師級別匠師,說不得還有封賞,到時候如果連一個高採芝都保護不了,還混個甚麼勁兒?
念及此處,楊璟也嚴肅起來,朝高泰祥拱手道:“楊某保證,一定保護好採芝郡主!”
高泰祥直視着楊璟,而後伸出手掌來,楊璟微微一愕,但還是伸出手掌,與高泰祥輕輕擊了擊掌,算是正式許諾了。
高泰祥哈哈一笑,舉杯與楊璟喝了一杯,顯然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倒也不再提這些事,只是與楊璟說起歸途之中需要注意的一些東西。
古人對出行其實很在意,臨行前通常要拜祭行神,這行神也就是行腳旅人的保護神,能夠保護你遇山過山,遇水蹚水,無往不利,也無盜賊剪徑,更無風寒侵體,一路上順風順水。
別的不說,這川蜀和西南地境,出行的話要拜祭蜀道行神張惡之,這裡頭還有一段傳說故事,只是楊璟也不太瞭解罷了。
高泰祥便是約好了,翌日一定與楊璟拜祭行神,再送楊璟等人上路,平平安安追上使節團的隊伍,楊璟自然也應允了下來。
正打算散席之時,高泰祥站了起來,老管事趕忙過來攙扶,許是喝多了幾杯,高泰祥扭頭朝楊璟說道:“並不是誰都能像我高泰祥這般疼愛自家女兒的…”
楊璟心裡不由一緊,高泰祥顯然已經知道了段興智的打算,言外之意該是在說段興智將段初荷送到大宋去,根本就是在葬送女兒的終生!
如此看來,高採芝前往大宋,便確實不是爲了要當大宋的妃子,那麼高採芝又爲何要到大宋去?難道真的只是爲了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