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洛陽陷入了戰亂之中,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封門閉戶,一家人抱成一團,聽着隱隱的炮聲和廝殺聲,瑟瑟地等候着天亮。
大街小巷上盡是蒙古守軍,此時便是漢軍和新附軍,也都加入了隊列之中,有人投靠了郭東甲,有人依附早早便有心歸順的千戶,也有人選擇脫掉該死的軍裝,從此逃得遠遠的,再不願吃這碗殺頭的飯。
一個簡單的亂字,已經無法形容此時的洛陽,郭東甲雖是漢人,但早年一直在遼東打拼,也沒太多文化素養,既然要製造混亂,便讓麾下弟兄專門挑那些有名氣的建築來燒,許多名勝古蹟都被付之一炬,不得不讓人惋惜。
蒙古守軍的諸多將領也反應了過來,此時也暫時放棄了爭鬥,選擇了同仇敵愾,以致於數萬守軍陸續往城門方向洶涌而去,匯聚成黑色的洪流!
義軍已經徹底佔領了城頭,可這也給蒙古人反擊的機會!
弗朗機炮安置在城外,是不大可能吊上城頭,用處也不大,可蒙古人的回回炮,卻有很多沒有搬運到城頭上面去。
郭東甲雖然點了火藥庫,可城下還有不少儲備!
此時守將們果斷放棄了城頭,卻在城門後方堆累沙袋拒馬鹿寨等路障,並將回回炮全部搬運出來,架設到前頭,很快就建立了一道新的防線!
登城的義軍太過顯眼,瞬間便成了回回炮的首選目標!
“點火!點火!”
雖然回回炮極有可能將城門轟爛,但守將們已經顧不得這些,城門和城牆已經失去了防守的價值和意義,真正的防線,是他們此時構築出來的這條!
隨着守將一聲令下,傳令兵揮舞旗幟,又吹響號角,擂起戰鼓來,鼓點一響,炮手們便紛紛點燃了炮尾的引線!
“轟轟轟轟!”
石頭打磨的炮彈從炮膛裡炸出來,承受不住強壓,會炸成漫天的碎片,流彈的威力雖然不算很大,但殺傷範圍卻極廣,很多義軍的眼睛當場被射瞎,也有人關鍵部位中彈,悶頭倒地死去!
更有人被炮彈直接轟中,渾身上下血肉模糊,卻仍舊在地上苟延殘喘,受盡了痛苦折磨!
守軍的家底很是深厚,即便火藥庫被炸了,城下還有幾十門回回炮,其他七八座城門的火炮和牀弩等防守器械,大部分也都往這邊搬運!
義軍在城頭根本就是活靶子,加上義軍奮不顧身,人流實在太過密集,回回炮和飛天槍突火槍,乃至於震天雷等等火器,根本就不需要瞄準,便能夠製造大範圍和大規模的殺傷效果!
本以爲攻破了城門,就等同於攻破了洛陽,此時義軍才發現,攻破城門,就彷彿打開了猛虎的籠子!
早先也忽蓋就想着主動出城迎敵,不接受義軍的圍困,畢竟他就是如此自大的蒙古驍將。
可因爲弗朗機炮的出現,徹底打亂了他的出戰計劃,到了後來,又被宗雲給殺了,守軍自然也就只能窩在洛陽城之中,眼下卻是讓義軍給開了一條路子!
若是打開城門,義軍大量涌進來,或許還有勝算,可守軍死死看着城門,用回回炮來拱衛城門,義軍無法接近,只能從城牆上面通過,外頭倒是已經開始佈置撞車,可一時半刻也沒能撞開洛陽城那固若金湯的城門!
義軍是隻能進而不能退,一旦退下城頭,守軍就會重新佔領,今夜的所有犧牲也就徹底白費了!
隨着守軍不斷增援,形勢變得更加的嚴峻,守軍發現義軍在撞擊城門,當即在炮火的掩護下,讓漢軍和新附軍冒死來守衛城門,搬運沙袋等所有能夠用得上的重物,幾乎將整個城門都給堵了!
城門分爲外城門和內城門,兩重城門之間便是門洞,門洞上方就是城牆了。
義軍在撞擊外城門之時,守軍便瘋狂發炮,而後掩護那些炮灰漢軍和新附軍,讓他們打開內城門,用沙袋等物,將整個門洞都給堵死了!
如此一來,義軍想要入城,只能不斷架設大量的雲梯,甚至在城外用敵人的屍體和沙土等,堆累一條魚梁道斜坡。
只是守軍有炮火攻擊,登上城頭的義軍死傷慘重,不得不暫時減緩了攻勢。
守軍將領們從驚慌之中平靜下來,一條條應對措施也就開始發佈下來,城門後頭那條防線越築越堅固,守軍的人數也越來越多,義軍攻陷洛陽的可能性也在不斷減小!
爲了構築這道防線,守將們開始組織人手,清洗城中的叛軍和細作,而後讓漢軍和新附軍等,從其他三面的九座城門,調集防禦器械和物資,將南城門的新防線打造得密不透風!
怎麼辦?宗主還在城中,此時僵持不下,若等到天亮,守軍的反擊必定會更加猛烈,只怕是要功虧一簣了!
劉漢超和鄭公禹等人自是身先士卒,他們登上了城頭,冒着敵人的炮火,藉着沖天的火光,將敵人的佈局看的一清二楚,可應對的手段實在是有限得很。
即便是探頭出去查看一下敵情,都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因爲守軍人數太多,他們弓弩齊發,整個城頭都在炮火和箭雨的洗禮之中,但凡冒頭的義軍,無一不被射殺,只能龜縮在城垛後頭。
而內牆的城垛比外牆要矮,也不如外牆堅固,炮火的轟擊之下,能夠作爲掩體之物是越來越少,再這般下去,義軍只能暴露在守軍的炮火和箭矢之中,漫說奪城,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如何是好?”鄭公禹等人不由朝劉漢超問道,因爲宗雲離開之時,已經將指揮權交給了劉漢超。
劉漢超本來就是將門之後,家學淵源頗深,熟知兵法,又跟着宋慈歷練了十幾年,而後便是跟着楊璟到西南和大理打了幾場勝仗。
後來與安豐軍等人的戰役,以及宗雲義軍大大小小數十戰,劉漢超都有着赫赫戰功,既有足夠的本事,也有着足夠的威望,便是厭勝軍,都對劉漢超服服帖帖。
劉漢超入了軍伍,便如魚得水一般,自在得不行,平素裡的木訥和沉默也不見了,只是變得更加的沉着穩重。
他掃視了戰場,目光集中在了守軍的回回炮和弓手方陣上,遠程打擊眼下便是守軍最重要的手段,也是唯一的手段,他們絕不可能放棄遠程射殺,而自大地衝上來肉搏。
弗朗機炮等大型軍械卻無法搬運到城頭來,早先調集上來的弓弩好手,也都經受不住炮火和箭矢的清洗。
因爲弓弩手需要用三段式攻擊,才能夠保證攻擊頻率,而且弓手的臂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幹站着不斷射箭,還需要躲避守軍的攻擊。
是以弓弩手忙活了一陣,非但沒能射殺守軍的炮手和弓手,反而折了不少人。
劉漢超也曾讓膂力驚人的力士,將震天雷等炸彈,點燃了投擲到城內,想要炸掉那些回回炮,驅散守軍的弓手方陣。
可守將並不是蠢貨,在設置第二防線之時,早已算好了射程,這種射程之下,尋常硬弓根本就無法造成有效傷害,可對方的回回炮卻能夠做到!
想要將震天雷之類的炸藥,投擲到敵陣之中,也只有劉漢超和常神嶽這等天生神力之人,或者宗雲和董尚志之類的武道宗師,才能夠做到。
只是光靠劉漢超一個人,又能夠扔出去多少個震天雷?
有了回回炮的掩護,守軍的弓手方陣就可以安心地在射程範圍內,對城頭進行攢射。
而義軍的弓弩手讓火炮壓得頭都擡不起來,想要收拾守軍的弓手,也不太可能。
面對如此僵局,劉漢超終於咬了咬牙,朝於成下令道:“把神火營那十幾個狙擊手調上來,再讓大盾方陣保護好他們!”
“狙擊手?可是副宗主授意林爵幾個,從朝廷神火營偷過來那十幾個鳥槍手?”
鄭公禹等人也有些遲疑,那幾個槍手,在義軍裡頭被稱爲狙殺槍手教頭,是過來給義軍培養火槍手的。
只是眼下義軍的火槍營還沒有成立建制,火槍的製造也是剛剛起步,並沒有成品出來,自然就沒有裝備到義軍手裡頭。
那十幾個鳥槍教頭是副宗主楊本初,從朝廷那邊偷過來的,在義軍之中頗受禮待,他們身上的槍,也都是自己帶過來的,只是他們願意爲義軍登城赴死嗎?
面對敵人的火炮和箭雨,這十幾個狙擊手,又有什麼大的作爲?
雖然心中很是質疑,但眼下形勢僵持不下,若不能儘快打破僵局,失敗的只能是義軍!
所以於成也就不再猶豫,當即讓人安排了下去。
過不得多時,那十幾個狙擊手果真登上了城頭,就躲在大盾方陣的後頭,人人揹着一杆光滑結實的鐵管木柄火槍。
據說這就是副宗主的宗師匠人團,給朝廷進獻的自來火槍,叫什麼老套筒。
此時的火槍全部都是前填式的火繩槍,啞火和炸膛的機率極高,精度很低,威力不大,威懾作用大於殺傷作用,當然了,如果是近距離轟擊,殺傷力還是很可觀的。
可此時火槍剛剛起步,還沒有人懂得在火槍上安裝刺刀,安裝刺刀的概念還要許多許多年以後纔會出現。
所以肉搏起來,槍手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這也是爲何朝廷會如此不待見火槍的原因了。
可因爲副宗主進獻的新式自來火槍,朝廷已經開始組建神火營,大批量生產這種火槍,並培養了大批的火槍手,那便說明,副宗主的這種新式火槍,絕對是好東西!
自來火槍便是燧發槍,不需要用火繩來點燃擊發,當然了,他們並沒有想到,楊璟的老套筒,並非用燧石,而是用底火,卻是更加高級的東西,簡直就是劃時代的產物!
鄭公禹等人仍舊質疑,可那十幾名狙擊槍手卻臨危不亂,氣定神閒,很快就各就各位了。
“諸位兄弟,將那些炮手都幹掉!”劉漢超指着操作回回炮的守軍,朝狙擊手們如此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