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勒泰倫聽得妮茉說起最後需要準備的一件事情,也有些臉紅起來,雖然她的心理更偏向於男性,但到底還是感到非常害臊的。
在這個年代,對於術前備皮這種事情,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都有些難以接受,而且還是如此隱私的地方。
所謂備皮,就是手術前將相關部位的毛髮剃除,以防止手術感染。
這個本該明日再做,但大白天的會讓人心理上感覺更加羞澀,妮茉便提前給雅勒泰倫做了,也好讓她早些進入狀態,自然也就不會那般緊張了。
而且妮茉乃是主刀,卻從未見過雅勒泰倫的真實狀況,也想借機看一眼,明日也就更有把握了。
雖然羞澀,但妮茉將備皮的臨牀意義都告知雅勒泰倫,後者也只能照辦,讓妮茉颳了個乾乾淨淨,走起路來涼颼颼的,讓人莫名羞臊。
妮茉從雅勒泰倫那裡回來之後,連夜便找到了楊璟,將自己看到的真實狀況詳細地告知了楊璟。
雖然關係到雅勒泰倫的隱私,但對於明日的手術極其重要,手術部位的具體形態和大小等等,都必須有個足夠的瞭解。
楊璟心裡也沒底,畢竟他沒做過這樣的手術,便是見都沒見過,畢竟他只是個法醫,只給屍體動過刀子,更何況還不是他動手,而是由半吊子的妮茉來執行。
考慮良久之後,楊璟還是拿出了最終的方案,將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全都讓妮茉記下來,這纔將比雅勒泰倫還要緊張的妮茉給趕回去睡覺了。
到了翌日,公羊徙野已經準備就緒,還讓數十個女醫官和腿腳快的女死衛,守候在外頭,以防止突發狀況人手不夠用。
手術的地點並沒有選擇在雅勒泰倫的蒙古包裡,因爲空間太大,而且裡頭空氣潔淨度不夠。
楊璟讓公羊徙野選擇了淮食鎮上一個小醫館,用艾葉等草藥薰過好幾遍,又封閉了門窗,除了必要的通風之外,全部用厚厚的黑布隔絕外面的聲音動靜,以免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嚇到妮茉。
至於消毒所用的酒精,那是沒有的,因爲楊璟的物證勘察箱沒有帶來,這麼重要的東西也不可能獻給雅勒泰倫。
楊璟確實懂得蒸餾酒和反覆提純高度酒的技術,土法蒸酒的技術很簡單,以雅勒泰倫這邊的條件,很容易就能夠做到。
但楊璟並不想將這個技術送給蒙古人,便採用公羊徙野的法子,用各種草藥熬煮的湯來清洗相關部位,用於消毒。
內室佈置成了手術室的模樣,中間一個手術檯,用白布墊着,四周是十二面投射燈光的一人高立鏡屏。
內室與外室只隔着一道屏風,楊璟就在屏風前面坐着,指導妮茉進行手術,外室還留有幾個女死衛,防備楊璟圖謀不軌,而公羊徙野等男性,只能守在門外。
公羊徙野也給妮茉配備了幾個助手女醫官,這些天也都讓她們與妮茉交流溝通過,對即將進行的手術流程,也有了解。
眼看着準備得差不多了,妮茉便讓雅勒泰倫喝下公羊徙野配製的麻沸湯,據說是公羊徙野照着神醫華佗的古方配製的,效果出奇的好。
雅勒泰倫喝下之後,果然迷迷糊糊起來,妮茉用銀針試探過後,發現雅勒泰倫的身子果然被麻得沒了知覺,這才安心地開始動手。
楊璟在外頭一步步指導者,妮茉則及時反饋進展,裡頭的一些術語,甚至於一些器官的名字,都是用楊璟的新名詞,即便如此,那些看守楊璟的女死士,聽得楊璟和妮茉的對話,仍舊感到有些不舒服。
好在楊璟與妮茉進入了狀態,心無旁騖,彷彿這些人都不存在一般。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妮茉在楊璟的鼓勵下,很快就做了外部的切除,可內部器官的切除,纔是重頭戲。
雖然她已經跟着楊璟做過很多解剖,但雅勒泰倫的情況有些複雜,切開下腹之後,發現兩套系統貼得太近,血管和神經密佈,根本就無從下手!
這就是楊璟早先所擔憂的,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會比事前討論的要更加複雜和多變。
而這些東西並不容易做出快速且精確的描述,可如果時間拖得太長,對雅勒泰倫而言,也是一種危險,再者,麻沸湯的藥效也不知能夠持續多久,雅勒泰倫雖然手腳已經被固定,可好幾次都下意識掙扎,似乎隨時可能會醒來!
妮茉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終於還是出現了失誤!
“先生!先生!我切到她的動脈了!”妮茉幾乎要哭了出來,鮮血噴涌的速度太快,很快就將手術部位給浸染,她用紗布清理不過來,急得束手無策!
楊璟騰地站起來,那些女死士也紛紛按住刀柄,將楊璟圍了起來!
“讓我進去!”楊璟冷着臉沉聲道,那些女死士都不懂漢話,但公羊徙野卻配備了一個懂得漢話的女武官。
這女武官朝楊璟道:“你不能進去!”
“那你們就眼睜睜看着你們的別吉流血而死吧,到時候非但是我,連你們也一併要被處死!”
楊璟也懶得跟她們廢話,說完便坐了下來,內室的妮茉卻帶着哭腔不斷向楊璟求助。
“先生你快進來,血流得太快,我止不住了!”
那個女武官也急了,趕忙走到房門後頭,大聲朝公羊徙野請示,公羊徙野又不能打開房門,只能擅做主張,朝女武官道:“放他進去吧!”
那些個女死士全都讓開,楊璟便走進了內室,妮茉如同見到救星一般,想要抹一抹眼淚,卻抹了一臉的血。
楊璟早已做足了救急的準備,袖口都紮了起來,此時過來一看,果然剪到了動脈,鮮血咕嚕嚕冒出來,楊璟將一大團潔白的棉絮塞進去,一邊吸收積血,一邊尋找出血點。
那血管本身具有收縮性,剪斷之後便縮了回去,楊璟費了好大精力,才找到了血管,用止血鉗夾了起來。
這條血管不算大,但出血量也不少,想要縫合需要太大的精力,而且設備器械條件並不是很允許。
楊璟如何縫合接駁這條血管,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而雅勒泰倫的麻沸湯藥效只怕要消散了。
眼下雅勒泰倫又是昏迷的狀態,想要再給她灌藥,也不太現實,公羊徙野事先也已經提醒過,這個藥量是經過計算的,如果再度使用,只怕雅勒泰倫會因此而中毒,損傷到她的腦子。
楊璟沒辦法,只能朝那些女醫官助手道:“把她的手腳加固,塞住嘴巴,以免醒來咬了舌頭!”
無奈之下,楊璟只能讓她們做好準備,以防雅勒泰倫甦醒過來,這纔開始處理那條血管。
這是個非常精細的活兒,好在公羊徙野在楊璟的吩咐下,準備了各種大小型號的針線,楊璟挑了最細的,纔開始縫合。
妮茉在一旁充當助手,將盆腔裡頭的積血都清理乾淨,以便楊璟能夠看得更加清楚。
眼看着大功告成,雅勒泰倫卻嗚嗚哼叫起來,雙眼一睜,竟然醒了!
巨大的痛楚讓她怒睜着雙眸,若非口中被塞了布團,真不知要鬧成何種樣子,女醫官們趕緊照着楊璟的吩咐,過來幫忙固定,妮茉則在一旁不斷勸慰和疏導。
楊璟將那血管接起來之後,也鬆了一口氣,朝雅勒泰倫道:“裡頭的器官還沒有切除,你只能繼續忍着了。”
見得楊璟趴在自己下身處,自己雙腿張開屈起,再看看旁邊那些被鮮血浸透的棉絮,也知道有了突發狀況,可根本沒有心思羞臊之類的,痛苦就如同萬千利刃,分分秒秒切割着她的靈魂,幾乎要將她的靈魂給絞碎了。
聽楊璟說要在沒有麻沸湯的情況下,繼續進行切割,雅勒泰倫心裡怕到要命,這是何等的痛苦!
她拼命地搖着頭,汗水粘着長髮,她的眼中充滿了哀求和憤怒,各種情緒糅雜在一處,根本不像人樣,反倒像即將被宰割的牲口!
這個平日裡視人命如草芥,濫殺無辜,動不動就要滅人滿門,虐殺俘虜和奴隸的女人,終於體會到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楊璟滿手鮮血,頭上都是汗水,衣服也早已被汗溼,適才的縫合,已經消耗了他極大的精力,他整個人都感到疲累無比,甚至比在龍首關上死戰還要難熬。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情況,能夠將血管接起來,已經着實不易。
“閉嘴!別動!”
楊璟朝雅勒泰倫喝道,也不知是楊璟的殺氣,還是楊璟那醫者的威嚴,雅勒泰倫果然不動了,卻緊擰着眉頭,口中的白布團也滲出血紅來。
“如果不切除內部器官,半途而廢,留待下次的話,問題會更多,也更加嚴重!”
“術後如果感染了,你連第二次切除的機會都沒有,你可想清楚!”
“你平日裡如此張揚,天不怕地不怕,眼下知道怕疼了?你若真有本事,真有膽色,就給我咬着牙撐下去!”
楊璟一番叱罵,雅勒泰倫內心也是憤怒到了極點,可如今她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連說話都不行,哪裡還能回嘴!
“作爲醫者,我尊重你的選擇,但作爲醫者,我也必須根據實際情況,做出臨場判斷,如果你一定要終止手術,我現在就可以幫你縫合,但往後出現什麼後果,你卻是不能怪我。”
楊璟將這些說完之後,便朝雅勒泰倫問道:“如果你同意繼續進行下去,就點點頭,如果不願意,就搖搖頭吧。”
雅勒泰倫不斷滾落着碩大的淚珠,胸口劇烈起伏着,雖然赤身裸=體,但全然沒有了羞恥之心,此時的她不再是公主,也不再是殺人如麻的女魔頭,只不過是手術檯上無助的病人罷了。
她的眼中充滿了血絲,過得許久,終究還是堅毅地點了點頭!
楊璟也讚賞地點了點頭, 朝妮茉說道:“繼續吧。”
楊璟說着,就要走出去,但雅勒泰倫卻緊張起來,拼命地嗚嗚叫着,眸光裡充滿了懇求。
“你想讓我主刀?”楊璟如此問着,雅勒泰倫快速地點着頭,生怕楊璟就這麼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