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沐真暫失了輕功,只能在後頭跟着進入荊棘林,在寧梨看到寧蠑之後,就被寧梨遠遠甩在了後頭。
聽到寧蠑沒有鼻息的事,冷沐真才加快了步伐,直直朝着寧蠑方向而去。
荊棘毒刺,稍有不慎便會中毒,致全身腐爛而死。冷沐真快步的同時,也很小心地避開荊棘,好不容易到了寧蠑身旁。
即便是白日,寧蠑的臉色也沒有一分光彩,完全沒有活人該有的紅潤。冷沐真隱隱不安,先去探了寧蠑的鼻息,而後才替他把脈。
觸碰到寧蠑的大手之際,立馬一陣冰涼感傳來,這並不同於死人的冷冰,像是中了某種劇毒。
想着,冷沐真的手指,已經輕輕按在寧蠑的手腕內側。按了一處,又移到另一處,如此反覆,細眉也越皺越緊。
“脈搏亦是摸不到了!”冷沐真臉色黯淡下來,失落地回了寧梨一句。
寧梨並不懂醫術,只瞧着寧蠑這個樣子,又見丫頭失落,不由紅了眼眶,“你的意思是.......”
死字還沒出口,便被冷沐真截住,“倒不一定是沒命了,或許是中了一種假死的毒。有人讓他假死在這,被毒林猛獸生咬而死,讓猛獸替那人背黑鍋!幸而咱們來得及時,不然入夜猛獸一多,正燚必死無疑!”
“一定是寧族的仇家!”寧梨很快有了猜想,作出不屑之狀冷冷一哼,“他們聽說蠑小兒爲了救你而內功盡失,覺得這是一個絕好機會,所以趁機對蠑小兒不利!”
這種事情,幾個月前也發生過。
那時寧蠑爲了找尋冷沐真,先上了一趟雪山,而後身中雪毒又去了毒林。
豹刀派的人聞聲趕來,瞧見寧蠑中了雪毒,所以想趁機除之。如今豹刀派,因爲寧梨的關係,已經不與寧族爲敵,但寧族的仇家還是多之又多。
除了本身得罪過的人,和不小心得罪的人之外,還有不少眼紅者、嫉妒者。就算仇家都不追究了,還有寧族內部的爭鬥。
寧蠑是寧族的世子,掌握理家大權,幾乎管住了寧族所有人,就連分離出去的旁支也在寧蠑的管轄範圍之內。
所有人都愛權,所有人都想將大權攬在自己手中,但寧蠑武功之高、又修習了寧族心經,他們都不敢胡作非爲。
如今寧蠑武功全失,正是他們下手的好機會,所以他們快馬加鞭從京城趕來,再將寧蠑帶進荊棘林而除之。
這些只是寧梨的想法,冷沐真卻不以爲然,聞了聞寧蠑身上的氣味。
除了他本有的淡淡體香外,似乎還有一種草香,那種草香極淡,但能滯留在身上很久。
見她狗兒似地聞了又聞,寧梨不由擔心,“毒林瘴氣瀰漫,你還是少吸一些,不然窒息而死,祖母就連你都沒有了!”
冷沐真無奈,“我身上帶着凝香丸,哪能吸得進毒林的氣味?祖母你也聞聞,正燚身上好像沾了什麼奇怪的草香。”
一聽草香,寧梨便是一驚,於是也湊前去聞。
那草香極淡,不貼身寧蠑的身子聞,根本聞不到什麼氣味。寧梨只聞了一下,便是面色與腦袋的同時一震,“是嶽孟!”
這種草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乃是嶽孟身上的氣味。
並非寧梨替他制的香,而是嶽孟從孃胎裡帶出來的香味。小時候,寧梨便喜歡這種草香,所以日日趴在嶽孟身上聞。
小時候,他們並沒有太多男女顧忌,所以兩人得以熟悉。
之後種種事情,寧梨與嶽孟之間亦是越來越瞭解,他的草香,她自然一聞便知。
說起嶽孟兩個字時,冷沐真反應了一會兒,想起那日要找外公對決的人,纔想起嶽孟就是他,不由一驚,“那個嶽孟不是祖母的發小麼?既與寧族爲友,他爲何要傷了正燚?難道是外公不滿意,所以授意他殺了正燚?”
寧梨不以爲然地搖搖頭,“你外公雖然經常與我發生口角,卻不是惡人,不會刻意與什麼人爲敵。據我所知,他與寧族並無仇怨,就算有,也不必經過嶽孟之手除掉蠑小兒。嶽孟這人喜怒無常,或許又是一個心血來潮,所以將寧蠑投到這裡!”
聽了這些話,冷沐真才取出懷中的留條,“這就是那張‘寧蠑重傷在荊棘林’的留條,祖母看看,是不是嶽孟的字跡!”
寧梨取過留條一看,只一眼,便是惱怒,“就是嶽孟的字跡,一定是他心血來潮,終日無聊便拿蠑小兒的性命開玩笑!”
說着,與丫頭一起,將寧蠑扶出了荊棘林。
清燕就在外頭接應,見寧梨有些累了,連忙上前去扶,“老夫人慢一些走,奴婢扶着世子就行!”
寧梨點了點頭,接過清燕遞來的柺杖,支着往馬車走去。
四人都上了馬車,已經熱得滿身是汗。
要說江北與江南的區別,暑熱其實差不多,但江南的風實在熱乎,只來了一會兒,四人便如熱鍋上的螞蟻了!
想着嶽孟必定沒走遠,寧梨半路下了馬車,用千里傳音找來了嶽孟。
嶽孟還以爲寧梨被允准回京,所以來看看老朋友,沒想到一見面便是一臉責備的神情。
每每見到她這樣的神情,便知她要罵人,而且會罵很久。
打從嫁給冷軒,寧梨便與任何男子都不多話了,唯獨對待嶽孟。因爲小時候的熟悉,所以責備起來便是沒完沒了。
嶽孟正要走,卻被寧梨攔住了去路,嶽孟只能一如既往地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姑奶奶,誰又惹着你了?又要動什麼氣啊?”
說着,想趁着空檔逃離,卻被寧蠑抓住了肩膀,嶽孟連忙一甩,卻沒能甩開,只能爭口舌,“快放手啊,男女授受不親,叫你那個老頭子看見,估計又要說你水性楊花!”
寧梨冷冷一哼,“你這是關心我,還是關心你自己?嶽孟,寧族並沒有與你爲敵,你何故如此爲難蠑小兒?你可知蠑小兒是沐丫頭的什麼人、是我的什麼人,你就算要玩,也要挑個不相干的人玩吧?”
原來是爲了寧蠑的事,嶽孟連忙擺出無辜狀,“你別急着罵我,聽我說一說這事。那小子中毒、重傷,還真不干我的事。只是昨日有人找上我,說付出千金讓我替他辦成一件事,我閒來無事,便收了金子。揮霍了一日,沒想到他要對付的人就是寧蠑那個混小子!我收人錢財,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吧?”
寧梨不屑一哼,“你倒是振振有詞,卻如此自私!”
嶽孟更是無辜,“我怎麼自私了?我知道你不想讓那小子出事,所以及時給你們留了條,你們看見了、及時趕過來了,那小子不就沒事了嘛!我爲你們考慮了,你們能不能把握好時辰,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寧梨卻不屑一聽,“你說什麼都是藉口,你分明就是心血來潮,想拿蠑小兒的性命玩耍!嶽孟,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寧梨一清二楚,你不必與我裝蒜!”
嶽孟聽得一驚,“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何時與你裝蒜了?我嶽孟是什麼樣的人?正直、有擔當、敢做就敢承認,你寧梨若真一清二楚,就不會錯怪我了!”
寧梨卻爭執不下,“我怎麼錯怪你了?你什麼時候正直過、什麼時候有擔當、什麼時候敢做敢認?嶽孟,你就是個極其自私、貪婪好玩、殺人成性的惡人,你今日敢傷害蠑小兒,明日就敢傷我們寧族、冷族。你與我們爲敵,我們亦不是好欺負的!”
她最大的缺點就是固執,嶽孟早已經習慣,今日卻咽不下這口氣,“咱們同窗同玩多少年?你居然說我是個惡人?寧梨,你說話要負責任啊!我不就是收了一點金子,又沒有真正殺死那小子,你有必要這般不依不饒麼?”
“我晚來一步,蠑小兒性命難保,你說我有沒有必要追究你的責任?”寧梨一個瞪眼,眸中不知名地多了許多仇意,警告之後就要轉身離開,卻被嶽孟死死拽住,“你把話說清楚,怎麼個不好欺負法?怎麼個追究責任法?”
寧梨用內力輕輕一甩,掙開嶽孟的手,怒得瞥了他一眼,“非要我把話說清楚麼?那好,我就清清楚楚地與你說一遍。從今日開始,咱們的交情結束。從今以後,你就是寧族、冷族最大的仇人!”
說着,一個轉眸,向他輕輕挑眉,“聽清楚了麼?”
見事態似乎嚴重化了,嶽孟這才放下面子,再一次拉住寧梨,“小婆娘,都多大歲數了,就別任性了。這事是我錯了,我替寧世子療傷、給寧世子賠禮道歉,好不好?你別生我的氣!”
寧梨卻是一陣輕笑,“嶽孟,從你傷我寧族人開始,你就應該清楚,我會與你不共戴天。如今你已經做了,不管蠑小兒是死是活,你都是我們的敵人!”說着,狠狠甩開嶽孟的手,輕功追上了楠木馬車,快馬加鞭地往京城而去。
瞧着楠木馬車離去的背影,嶽孟才徹底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隨即一個拳頭砸在樹幹上。
一百多圈年輪的樹幹,就這麼輕易被他攔腰斬斷,嶽孟忍不住罵了一句粗話,順手又是一掌,“可惡,壞我與婆娘之間的感情,我這就找他算賬!”
說着,施展輕功,向着江北行宮而去。
幾個時辰以後,楠木馬車順利到了京城的冷府,以最快的速度安頓下來。
因爲寧蠑功力全失,所以寧梨不能冒然用內力替他療傷,畢竟他們修習的心法不同,萬一發生衝撞,後果不堪設想。
幸而冷沐真懂得配藥,親自熬了療傷的藥,小心餵給寧蠑。
此外,冷伯諭與冷筱,也順利到了北界的京城。
冷筱初至,看什麼都是新奇,冷伯諭則是習以爲常地笑笑,“怎麼樣?北界與南界區別很大吧?”
冷筱點頭而笑,一邊看着周圍事物,一邊回答,“有一樣的,也有不一樣的。對了,北界皇帝召見我們,我們真要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