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慢慢吃了午膳,只覺得這些菜吃在口中並不油膩,看似清淡卻令人回味無窮。顯然做菜的人是用了心的。
“好吃吧。”雨蕎盛了碗湯放在文青羽身邊:“王爺說,昨日勞煩你烤魚,半夜都不得休息。今日便親自下廚給你賠罪。”
“雨蕎。”文青羽看她一眼:“你是我的丫鬟,再替他說好話,我就把你嫁出去!”
雨蕎頓了一頓,小臉立刻就垮了下來:“小姐不要啊,都說忠言逆耳,你不愛聽我以後不說就是了。”
說罷,大踏步的朝着屋外走去,腳下的步子踩得山響,顯然是氣着了。
文青羽搖了搖頭:“脾氣這麼大,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主子呢。”
“飛翩進來。”
“主子。”
如今的文青羽早已不同往日,飛翩隱藏的位置對她來說並不是秘密。她卻仍舊不得不歎服,洛夜痕調教的人,忍耐力非比常人。
如今夏日蚊蟲繁多,飛翩就隱身在屋中承塵上,那裡蚊子最多。她竟然從來都沒有動過。
“京畿大營怎麼回事?玉含嫣呢?”
“昨日嫣公主將解毒的方子交給御醫後就匆匆離開了京畿大營,沒有迴風華軒,也沒回別館。如今,下落不明。”
“至於京畿大營,榮王說,您今日如果有興趣,可以親自去看看。”
文青羽雙眸一亮,能去看看當然好了。昨天若不是惦記着趁熱打鐵的見見秋戰,她早就跟去了。
“你叫無痕進來,然後準備馬車,跟我去京畿大營。”
“是。”
飛翩閃身出去,半刻鐘後,無痕笑吟吟踱了進來。
“無痕。”文青羽命人撤了午膳,悠然品着一壺茶。
“你的心究竟是姓文的還是姓洛的?”
無痕愣了一愣,這話什麼意思?
文青羽俏臉一寒:“爲什麼每次凌雲閣的人來風華軒都跟進自己家一樣?”
無痕麪皮抽了一抽:“那個……昨天不是您說的,王爺進來不用攔的麼?”
文青羽翻了翻眼皮,緩緩喝了口茶。
“飛鸞呢?”
“飛鸞啊。”無痕一臉苦笑:“那是個祖宗,連榮王都讓着她,我要是攔了她,只怕也就離死不遠了。”
文青羽雙眉挑了一挑:“洛夜痕也不敢惹她?”
“不是不敢惹。”無痕想了想:“不過,王爺好像對她比較寬容。”
文青羽緩緩轉動手中茶杯,半晌沒說一句話。
無痕狠狠嚥了咽口水:“主子您別誤會,王爺雖然對飛鸞比較寬容,可是絕對不是他對主子的那種好。”
“那是怎麼一種好?”
“像是……像是。”無痕皺了皺眉:“我形容不出來,很特別。但是,絕對無關情愛。”
文青羽低頭,飛鸞身份神秘她早就知道。即便天下人都知道蜀王有四大貼身侍衛,但身爲蜀宮總管的飛鸞任何人都從沒有見過。
即便如今蜀國成了大周的附屬,也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洛夜痕將她藏得極深。
沒想到昨日,她竟然主動前來相見。不論出於什麼目的,她能夠確定的是,飛鸞對她並無惡意。
“回頭將你的機關加強一下,不要到時候什麼蛇蟲鼠蟻都給放進來了。”
“是。”無痕認真點點頭,他的機關空如無物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恥辱。
“我叫你來,是給你看看這個,你可認識?”
文青羽小心翼翼從荷包裡翻出蘆花飛雪遞給無痕。
“這……這。”眼看着無痕臉色瞬間就變了,嘴脣張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
“你果然認得。”文青羽清眸閃了閃,洛夜痕說關於蘆花飛雪的事情可以問無痕。果然是問對人了。
“這東西,主子從哪裡找來的?”
無痕將蘆花飛雪託在掌心,聲音難掩的不住顫抖,顯然很是激動。
“在玉滄瀾的接風宮宴上。”
無痕身子抖了一抖。
文青羽雙眸一眯:“這東西本來是要置我於死地的。”
無痕身子又抖了一抖。
“這絕對不可能!”
“何以見得?”
無痕深深吸了口氣:“這蘆花飛雪是死的,根本啓動不了。”
“你說什麼?”這一次驚詫的卻是文青羽。
“是死的。”無痕將蘆花飛雪向着文青羽湊近。
“主子您看,這裡有一個機關引線。這引線本該是活動的,一扯動這根引線,蘆花飛雪就能爆開。令人瞬間致命。可是這隻暗器的引線卻是卡死在暗器上的,根本扯不動。這蘆花飛雪,不是死的是什麼?”
文青羽將蘆花飛雪拿了過去,按照無痕的指點。果然看到暗器最下端有一條細絲比別的銀豪粗了那麼幾分,卻也不過就粗了幾分。若不是無痕告訴她,她斷然是看不出的。
她扯了扯那根銀豪,果然半點都沒有反應。
文青羽顰眉,宮宴上出現蘆花飛雪是有人想殺她。但是,殺她怎麼會拿個完全不能啓動的暗器?
是這暗器本身就不能啓動,還是中途被人調換了?
連睿不可能拿個死的暗器來嚇唬她。
“你怎麼認識這東西?”
“我當然認識。”無痕認真點了點頭:“發明蘆花飛雪的正是家父。”
文青羽滯了一滯:“神機老人是你父親?”
難怪,無痕能夠精通機關術,原來是子承父業。
無痕眸光閃了閃:“是。”
“他如今在哪裡?”
“不知道。”無痕搖搖頭:“屬下有許久不曾見過他。”
“多久?”
無痕頓了一頓,眸子中半絲情緒波動也沒有:“大約七年,據說,他已經不在人世。”
文青羽皺了皺眉,七年前無痕大約不超過十歲,從那時起就再沒見過自己父親?
“你信麼?”
無痕搖搖頭,又點點頭:“屬下說不好,他以前也經常不在。只是這次失蹤的時間長了些。我和暮雪光給他戴孝就戴了好幾回,現在對他的消息已經懶得再聽。”
無痕語調非常平靜,再也找不到初見蘆花飛雪時的那副激動。就彷彿在說着別人的事情。
“如今這東西既然能夠出現,便說明神機老人還活着。”
“恩。”無痕點點頭,神情清淡:“也許吧。”
“如果我告訴你這東西可能是從哪裡來的,你能找到你爹麼?”
無痕微微顰了下眉:“大約……能。”
“那你就去辦這個事吧,這東西十有八,九出自秋雲染。”
“定國公府?”
文青羽搖了搖頭:“不是定國公府,是秋雲染。”
“屬下明白了,這就去。”
文青羽捏了捏眉心,這一天一天的,日子過得真不讓人省心。
好不容易說動了秋戰,希望在秋雲染身上不要再橫生枝節。
“嗖。”
耳邊風聲輕響,淡然如一朵梨花飄落。
文青羽驟然睜開雙眸,這樣細微聲響,是有人闖入風華軒?
承塵上一道青色身影閃過,飛翩率先迎了出去。
文青羽愣了一愣,鼻端聞到一股雪山般清涼的淡香,她怎麼來了?
“飛翩,回來。”
飛翩即刻止住身形,卻聽到外面清冽悠揚的聲音傳來。
“你怎麼知道是我?”
並沒有聽到腳步聲,屋門口卻出現了玉含嫣嬌俏的身影。
水色天蠶冰絲的裙襬緩緩拂過路面,水波一樣沒有掀起半絲波瀾。
文青羽站起身,衝她笑了笑。
“除了你自幼在冰山上練就的明玉功法,誰能叫這樣燥熱的天氣瞬間冷下來?”
玉含嫣神色如常,一雙清冷的眸子眨也不眨盯着文青羽看了半晌。
“玉滄瀾連這個都跟你說了?”
文青羽挑挑眉,不置可否:“你這會來是……?”
“我困了,來睡覺。”
文青羽徹底愣了,玉含嫣卻已經很自覺的朝着她的牀榻走了過去。
水色裙襬微微一動,一雙鞋子便整整齊齊並排放在了腳踏上。
下一刻,玉含嫣便直接扯過被子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文青羽嘴角一抽,玉含嫣的思維真是跟正常人不大一樣。
據說她昨日從京畿大營走了以後就不見了人,怎麼這會來了她這裡,還倒頭就睡。
“我說。”文青羽輕聲說道:“我一會兒要出去。”
“你出去你的,我睡覺又不需要你陪。”
文青羽狠狠一噎,這人也是一朵奇葩。
“你怎麼不回別館?”
“回去做什麼,有些人巴不得永遠都見不到我。”
文青羽嘴角再一抽,知道她說的是玉滄瀾。這兩人到底有沒有感情?
以前,她以爲是玉含嫣落花有意玉滄瀾流水無情,如今看來,似乎也不是那麼回事。
“這裡,是我家。”
“額。”玉含嫣淡淡說道:“我也沒說是我家。”
文青羽嘆口氣:“你幹什麼來我這裡睡覺?”
這一次,玉含嫣停頓了半晌:“你這裡……最乾淨。”
乾淨?文青羽愣了一愣,什麼意思?
“你不是要去找洛夜痕麼?怎麼還不去?我困着呢,別跟我說話。”
文青羽默了,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跟玉含嫣關係這麼好了?
她想了想,還是翻出了一顆藥丸遞到玉含嫣身邊:“要睡也等吃了這個再睡。”
玉含嫣微微睜開眼,看了看文青羽手裡的藥丸,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