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看了眼寂靜無聲的院子,低聲說道:“這裡動靜這樣大,又死了吳乘風,怎的半點反應也無?”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這樣子都沒有人出來,那大概便是出不來了。我們一起進去看看。”
於是,漫天火光中,一行人緩慢而優雅的朝着主院臥室走去。
鳳來居那樣大的院子,自然不可能只有吳乘風和死了的綠蕪兩個人伺候。
實際上,她們一路走來碰到的下人也着實不少,卻各個都及乖巧的低着頭,連話都不敢說一句。
開玩笑呢,一個一來便放火燒了側妃最愛花叢,又殺了鳳來居大總管的兇殘女人,誰敢惹?
於是,文青羽便在鳳來居下人一路的恭迎中,輕輕鬆鬆到了鳳亦歡的屋子。
秋露上前推開了屋門,卻從裡面飛出一隻花瓶,這樣子的小伎倆,又怎麼能砸的到秋露?
不過微微側了側身,花瓶便粉身碎骨了。
“滾!”
房間裡傳出一聲厲喝,接下來便聽到有人重重跪在了地上。
膝蓋與青石板的碰觸,傳出的聲音極爲響亮,聽的人不由縮了縮脖子,只覺得自己膝蓋也是怪疼的。
“去,給我把這個不中用的庸醫拉出去砍了。宮裡的御醫怎麼還沒到?”
屋子裡,鳳側妃的聲音尖利而兇狠。
文青羽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側妃中氣充沛,看來沒什麼大礙。”
屋子裡靜了一靜,卻突然傳來帳幔被重重放下來的聲音。
“本公主身體不適,沒力氣接待王妃,王妃還是請回吧。”
文青羽哪裡會聽她的話,已經走進了屋裡。
鳳亦歡的屋子佈置的極爲奢華,顯然是按照傾城殿的佈局來佈置的。雖然面積小了一點,卻還是叫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的出來,這裡就是縮小的傾城殿。
屋子正中的地面上跪着個淺綠衣衫的丫鬟,一顆頭顱幾乎都貼到了地面上。身子則在不住顫抖。
而,屋角一個強壯的小廝則架着一個鬍子花白的老者。老者身上揹着藥箱,顯然是個郎中。
這郎中年齡誠然已經不算小了,一張臉孔卻通紅,顯然是給氣的。
文青羽清眸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眼看着兇狠的小廝臉上的神情立刻滯了一滯,手臂下意識的便縮了一縮。
“側妃這是唱的哪一齣?”
鳳亦歡冷冷一哼:“這個庸醫看不好本公主的病,活在世間也是多餘。”
郎中胡子抖了一抖:“老夫行醫數十載,達官貴人也不是沒有見過。就從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自己諱疾忌醫,還想要草菅人命?榮王府的王妃真是風光的很!”
“這郎中休得胡說。”雨蕎不滿的嘟了嘟嘴:“這個不過是個小小的妾室,得不到王爺的寵愛,難免性格有些扭曲。您面前這位美麗高貴的女子,纔是王府的王妃。王妃聽說了這事,不就來給您做主了麼?”
郎中似是愣了一愣,看了眼文青羽老眼中現出一抹了然:“老夫就說呢,王府裡的娘娘就該是涵養極好的。怎麼會這麼粗野又不懂禮數,原來是個妾。”
這下子躲在帳幔後面的鳳亦歡可是徹底怒了。
“你個老不死的庸醫,居然敢這麼說本公主?還愣着幹什麼?拉出去先給本公主將他的嘴封起來,然後亂棍打死。”
“是。”
小廝終於回過了神,拖着郎中便準備出門。
文青羽淡淡看了他一眼:“飛影,帶着這位先生去賬房領了診金。並且多置十兩銀子給他,算是榮王府賠罪的壓驚錢。”
“憑什麼?”鳳亦歡尖聲叫道:“本公主的命令誰敢違抗?”
文青羽似乎並沒有聽到她的話,只微微揮了揮手:“去吧。”
“文青羽,你……”
文青羽指尖一彈,眼看着厚實的帳幔似乎微微動了動,帳子裡瞬間便沒了聲音。
“對了,別忘了跟賬房交代一聲。今日郎中是在鳳來居受的驚,這十兩銀子便記在鳳來居,直接從鳳側妃月曆中扣出來。”
“是。”
飛影低頭一笑,不過伸手微微一拉,郎中便掙脫了小廝的鉗制。
小廝只覺得手心一疼,便再也握不住郎中的手腕。卻也不敢伸手再去拉扯郎中。
飛影他自然是認識的,那是王爺身邊的心腹,那種人是他能得罪的起的麼?
便眼睜睜看着飛影帶着郎中離開了房間。
文青羽這才施施然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清眸緩緩瞟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
“你是鳳來居的?”
“是。”丫鬟身子抖了一抖,眼角不着痕跡看了眼帳幔低垂的牀榻,怎的自己主子突然就沒了聲音?
“你做了什麼事情惹怒了側妃?”
丫鬟身子又是一抖,趕緊說道:“奴婢無能,給娘娘請了數個郎中都不能瞧好娘娘的傷,奴婢該死。”
文青羽笑了一笑:“本妃瞧着,剛纔那個郎中應該是很有些本事的。至於不能爲側妃療傷,也怨不得你,起來吧。”
丫鬟心頭一寬,感激的看了眼文青羽。一下子便對眼前這個又美麗又和善的王妃娘娘生出了好感。
“來跟我說說,御醫是怎麼回事?”文青羽臉上掛着溫良無害的笑。
“回王妃的話,側妃娘娘嫌棄城裡的郎中沒本事,叫奴婢拿着她的牌子,去宮裡給她請御醫。可是……”
丫鬟揪着自己衣角:“宮裡的侍衛大哥連正眼都不曾瞧過奴婢,奴婢連一個御醫也沒有見到。”
說着話,丫鬟的臉蛋紅了一紅,顯然爲自己的沒本事在感到到羞愧。
文青羽點了點頭,看得出面前的丫鬟是個老實孩子。這個該不是鳳亦歡一貫用人的風格,莫非綠蕪死後,鳳亦歡便沒人可用了?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綠萍。”
“雨蕎,帶着綠萍下去吧。本妃瞧着她額頭都碰的紅了,剛纔跪的似乎也重了些。想來膝蓋也受了傷,給她去上點藥。”
雨蕎極其乖覺,躬身道了聲是。
綠萍眼圈瞬間紅了一紅,似是極爲激動,嘴脣翕動了半天方纔低聲說道:“王妃娘娘,您真是好人!”
文青羽心情大好,瞬間笑的眉眼彎彎。
若是飛影沒走,此刻只怕會非常不屑。她若是好人,全天下就都是好人了。
房間裡此刻除了鳳亦歡,再沒了鳳來居的人。
文青羽朝着秋露遞了個眼色,秋露點頭閃身出去,纖細的身軀屏障一般守在房門口。
文青羽這才擡了擡手指,立刻聽到帳幔裡一聲尖叫。
“文青羽,你居然敢點我穴道?”
文青羽一聲冷笑:“鳳來居有人看到我點你穴道了?”
帳幔裡瞬間靜了一靜,良久方纔聽到鳳亦歡低沉的聲音:“你來幹什麼?”
文青羽淡淡一笑:“聽說你受了傷,本妃來慰問一下。順便來瞧瞧,玉娘子該受到怎樣的懲罰。”
玉娘子三個字方纔落地,便聽到帳幔後傳來及粗重的喘息聲。鳳亦歡顯然很是激動。
“玉月音,你個小賤人,居然還有膽子出現在我面前?”
接下來便聽到她咬牙說道:“吳乘風呢,還不給我滾出來,立刻去宰了她。”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文青羽幽幽嘆口氣:“剛纔吳乘風想要行刺本妃,結果叫本妃不小心給殺了。”
“什麼?”鳳亦歡顯然吃了一驚:“你殺了吳乘風?你能殺的了吳乘風?”
“有何不可?”文青羽一聲冷笑,淡淡說道:“王爺身邊藏龍臥虎,還殺不了一個閹人?”
帳子裡似乎頓了一頓:“文青羽,你是在怕我麼?你以爲除掉吳乘風就能拿捏着我了麼?本公主告訴你,本公主是要做皇后的。吳乘風只是本公主身邊最不中用的貨色。”
文青羽朝天空翻了個白眼,鳳亦歡腦子是有問題麼?
她哪隻眼睛看出來自己是在怕她,怕的千方百計要除掉她的左膀右臂?
“呵呵,被我說中了吧。”鳳亦歡一陣狂笑:“你給我殺了玉月音那個小賤人,本公主大人大量,便原諒你的無禮。”
文青羽無語,鳳亦歡果然是跌倒了頭,這明顯就是把腦子摔壞了吧。
“玉娘子深得王爺信任,殺了她,不大好吧。”
“的確不好。”鳳亦歡聲音一冷:“殺了她太便宜她了,你先在她臉上給我狠狠劃上十刀八刀,然後再宰了她。本公主要她到死也要頂着一張醜臉!”
文青羽吸了口氣,鳳亦歡這麼惡毒又白癡,自己前世居然被她給算計死了。實在太丟臉了。
“恩,這事也不是辦不到。”她輕輕說道:“可是總得事出有因,側妃不覺得該叫本妃瞧瞧你的傷麼?這樣子本妃處置了她,也才能夠服衆不是?”
“不行。”卻聽到帳子裡面傳出一聲尖利的呼和:“本公主的玉容豈是你們可以隨意瞻仰的?”
“是麼?”
文青羽微微一笑,緩緩拔下頭上凝霜刺,玉白修長的指尖不經意摩挲着凝霜刺細小鋒利的刺尖。
玉月音眸光靜謐,輕輕看一眼文青羽的凝霜刺,便扭頭看了看低垂的帳幔,眸光中分明閃過一絲同情。
“刷。”
文青羽手腕一翻,凝霜刺半空裡劃過一道優美弧線,再度回到了她的鬢邊。
然而,牀榻上厚實的帳幔卻好似被人攔腰斬斷,瀑布一般,一下子從最頂斷裂,快速滑了下來。
牀榻上的鳳亦歡愣了一愣,只覺得眼前似乎突然一亮,然後就看到了正對面三個人。
“啊……”
房間裡驟然傳出一聲響亮的尖叫,秋露望了望高遠的天空。
王妃是又開始虐人了麼?
鳳亦歡一把扯過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蓋了個嚴嚴實實。
“出去,都給本公主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