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抹鮮豔的血泉自吳乘風胸口噴涌,將他本就被鮮血浸透的粗布衣衫沾染的越發鮮豔。
飛影的半截殘劍牢牢插在他胸口上,只露出一截劍柄。
飛影狠狠吸了口冷氣,吳乘風這是要?
天地間驟然閃過一道火紅流光,一直站着看戲的文青羽一下子到了吳乘風身邊。
素白纖長的手指一動,數點銀芒霍呼消失,猙獰而出的血泉卻奇蹟般的止住了。
吳乘風脣角詭異的笑容僵了一僵,大掌一揚便按向了胸前的劍柄。
文青羽出手如電,手掌在他手腕上輕輕拂過。從吳乘風唯一的一隻眼睛裡便露出了一抹驚駭。
他突然發現,面前這明媚絕豔的女子不過隨意的掃了一掃,他居然沒有了半絲力氣。再想擡手拔出插在胸口的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是想死麼?”文青羽勾脣一笑,聲音輕柔:“抱歉,我不叫你死,大約你是死不了的。”
吳乘風垂眸看了看身上驟然多出來的幾根銀針,看起來似乎毫無規律的紮在他的身上。偏偏傷口中卻再也沒有半點鮮血滲出。
他臉上終於浮上一絲苦笑:“原來,燕京城的人都是瞎子。王妃纔是藏得最深的那一個!”
文青羽嘆了口氣:“叫你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了呢,這可怎麼辦纔好?”
吳乘風閉脣不語,細看,那獨眼中閃動的分明是一絲欣慰。
“可惜,我還是不想要你死。”文青羽微笑:“這秘密實在也算不得什麼秘密。至少本妃從沒打算過瞞着所有人,你若是願意去說,儘管說去好了。”
吳乘風愣了一愣,臉上的神色卻越發悽苦。
誰不知道榮王妃大婚夜那一場廝殺極爲兇險,據說殺手無一生還。而,殺人最多的就是眼前這看似嬌柔無力,大家閨秀一般的明媚女子。
她果然是從沒有打算隱藏自己的功夫。
“你要如何,才能叫我死?”
文青羽臉上笑容更盛:“吳公子這話本妃就聽不大明白了,按理您如今可是風光的緊。又時時刻刻能守護在自己心愛的女子身邊,不是該不惜一切代價的活下去,才能好好保護着她的麼?怎的一心求死呢?”
吳乘風滯了一滯,獨眼中閃過一抹戒備。
文青羽聲音漸冷:“你該知道,她如今身邊真正能夠護住她的只有一個你。你若死了,她的日子只能更加悽慘!”
吳乘風似乎深深吸了口氣:“叫我死,我相信王妃定然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文青羽挑眉:“哦?本妃憑什麼要相信你?”
“我這裡應該有王妃感興趣的事情,我不介意臨死之前告訴王妃。”
文青羽淡淡一笑:“這裡可是在鳳側妃的鳳來居,吳公子說這樣的話,若是叫側妃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吳乘風咬牙:“王妃既然能站在我面前,我相信王妃若是不願意,絕不會有第三個人聽到我對王妃說的話。”
文青羽看了看他:“鳳國第一公子,果然從不是個蠢笨之人。真真是,可惜了!”
吳乘風臉色一黑:“王妃不用這樣子羞辱我,我若是不願意,有的是法子叫你得不到你想要得到的消息。”
文青羽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你知道些什麼?”
“這樣的秘密,難道王妃不該離我再近一些麼?”
“王妃!”
秋露卻一縱身擋在了她的面前,眼睛裡分明是不贊成文青羽過去。
文青羽朝她擺了擺手:“吳公子不會蠢的以爲憑他傷重如斯,還能一舉將我格殺。他該知道一擊不中,等待他的會是非常恐怖的事情。跟那些事情比起來,做個閹人實在是很幸福。”
吳乘風臉色一變。
文青羽清眸眨也不眨看着他:“我答應你的條件,並不是向你妥協。實際上本妃最討厭的便是被人威脅。”
她聲音一冷:“有些事情,你以爲是了不得秘密,但是對於本妃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你以爲本妃如今能夠站在這裡,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藏着住的麼?不過是個時間的問題。”
吳乘風臉色一白,獨眼中閃爍不定。
“本妃答應你的條件,不過是覺得你傲骨錚錚,想要成全你!”
吳乘風身軀一震,獨眼中第一次出現一抹沉重,眸光眨也不眨認認真真看着眼前明媚的女子。目光中充滿了審視。
文青羽動也不動,任由吳乘風審視着她。
良久,吳乘風重重嘆息一聲。
“榮王能遇到王妃,足以令天下男子羨慕一生。可惜……若是……”
可惜什麼,若是什麼他沒有再說,那一隻完好的眼睛裡卻透出深深的悲傷。
“王妃點了我的穴道,我根本動彈不了,您只管放心上前來。我的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文青羽推開秋露和飛影,一步步朝着吳乘風走去。終於站在了他的面前,目光淡然而平和,唯獨沒有憐憫。
眼看着文青羽的面色漸漸凝重,吳乘風卻閉上了嘴巴。
文青羽點了點頭,一把抽出吳乘風胸口殘劍,傷口失去了阻滯,鮮血便再一次箭一般飈出。
文青羽素手向前一推,吳乘風的身體便輕飄飄跌進了鮮紅如火的花海中。
那如火般嬌豔的花朵一下子全部綻開,花瓣似乎越發的鮮豔。所有人耳邊似乎都清晰的傳來汩汩的聲音。如同什麼東西正在飲水。
而倒在花叢裡的吳乘風,傷口處的鮮血流淌的越發劇烈,小蛇一般迅速匯入了地下。
衆人這才瞧清楚,原來那飲水的聲音是這些花朵的根系在拼命吸食着吳乘風的鮮血。
吸了血的花朵,紅顏如火,散發出越發濃郁的芬芳。
吳乘風的身體則迅速乾癟,頃刻間成了一具皮包骨。但那猙獰的臉頰上分明掛着一絲笑。
那一絲笑,是因爲解脫了苦難而發自內心的一種欣慰。
“這……這花!”
雨蕎瞧的瞠目結舌,世界上居然有吸食人血的鮮花?還能有比這更噁心的麼?
文青羽臉色一沉:“飛影可帶了火摺子?燒了它,這樣子妖邪的東西,不該存世。”
“是。”
飛影面色凝重,對面前鮮豔的花海也是萬分厭惡。他從沒想到,在榮王府裡竟然有這樣子的東西,還是這樣大一片。
他終於知道,鳳來居那些惹惱了鳳側妃卻離奇失蹤的下人們都去了哪裡。
能培育出這種東西,鳳亦歡那個女人死一萬次都應該。
飛影迅速打着了火摺子,一下子扔進了花叢。
大火頃刻間燒着,火光中清晰看到鮮紅的花朵一下子盡數合攏,不住扭動着身軀,如同人一般極力躲避着火苗。
可惜,花叢植根與地下,又哪裡逃得開無處不在的大火?燦爛的花海終究難逃付之一炬的命運。
玉月音微微瞟一眼熊熊火光,眸光依舊靜謐安詳。
“王妃該是早知道這些東西有問題了?”
她並沒有忘記,文青羽第一眼看到這些花便叫秋露全都連根拔了。
文青羽點頭:“這花叫做神仙醉,是鳳國宮廷裡特意培育出的花。只在鳳國皇宮裡生長。”
“原來叫神仙醉麼?這麼噁心的東西,到時會起名字。”雨蕎撇了撇嘴,並不掩飾對這片花海的厭惡。
連帶着對滅了國的鳳國也生出了厭惡,能培育出這樣子噁心東西的國家,應該也是極惡心的。
文青羽眸色一冷:“這東西長的極美,但它叫神仙醉卻並不是因爲它的樣子,而是因爲藥性。”
“王妃是說,這東西是藥材?”玉月音顰了顰眉,那若是藥材,燒了就未免有些可惜了。
文青羽點了點頭:“這東西若是用的好了,可以止痛,是極好的止疼藥,適合用於戰場。但若是過了量,便會叫人生出幻覺而不愁人間疾苦,長久使用便會成癮,若是和一日不用便會如萬蟲鑽心般難過。從而一日日喪失神智,徹底失去了人格。即便是神仙,也難道它的誘惑。”
飛影想了想說道:“王妃說的,莫非是五石散?”
五石散曾經在蜀國貴族中非常盛行,那東西價格昂貴,據說吃了便能叫人飄飄欲仙。但那東西卻能叫人上癮,還會叫人中毒,最後死的都很難看。
後來,洛夜痕便下旨徹底將這東西剷除了。
文青羽搖了搖頭:“雖然有些相似,但這東西比五石散的效力還要強大,毒害也更加深。”
秋露雨蕎和飛影深深吸了口冷氣,對眼前的神仙醉便越發的厭惡。
難怪王妃叫人將這東西一把火燒的乾乾淨淨,不說它靠鮮血成活,單是這種藥性便不該出現在人世間。
玉月音眸色卻閃了一閃:“王妃如何識得神仙醉?據說,王妃並沒有去過鳳陽。”
文青羽在心裡嘆了口氣,玉月音的洞察力實在太強了。
真正的文青羽何止是沒有去過鳳陽,衆所周知,文青羽一直是個蠢鈍不堪上不得檯面的深宅閨閣女子。
莫說鳳陽,就是丞相府都從沒邁出去過半步。
神仙醉這東西又是隻生長在鳳陽皇宮裡的東西,外面的人根本不得而知。試問,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怎麼可能認識這樣子的東西?
玉月音這麼問,明顯是在懷疑自己的身份。
“表姐喜歡寫手札,她所見過的東西都喜歡記錄下來。那本手札在我孃親的遺物中,正好被我得了,我便碰巧知道這種花。”
玉月音微微一笑:“王妃還真是碰巧做了一件人人稱頌的好事。”
文青羽淡笑不語。
幸好自己前世有那樣的習慣,這樣子說也能解釋的通。至於玉月音肯不肯相信,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