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順說了那句難道找不到的一瞬間,臉色瞬間變得十分的陰翳起來 整個營帳的溫度,讓人感覺一下子冷了十幾度。//..//李泉和蕭寒兩個人頓時感覺到脊樑骨嗖嗖地冒着冷氣。
李泉和蕭寒兩個人對望了一眼。
蕭寒上前一步,抱拳說道:“陛下,我們翻遍了平王的營帳,平王身邊的每一個人,我們也仔細的檢查過了,他們當中沒有反賊燕王的身影。看來,平王並沒有窩藏反賊燕王。也許是李辰猜測錯誤了。”
劉平順聽到這話,不由地眉頭擰了起來,整個人十分的不高興。
李泉上前一步說道:“陛下,也許反賊燕王已經死了。”
“也許?!”聽到李泉這一句話,劉平順終於爆發了心中的憤怒了,他大聲說道,“死了?他的屍首在哪裡?你說他死了,那他的屍首在哪裡?沒有看到他的屍首,朕不會相信這廝死了。要知道,反賊燕王何等的狡猾,他能夠就這樣死了?”
蕭寒說道:“陛下,今天我們的戰士繼續打掃戰場,施立平將軍的麾下的士兵,在廣宗城被燒過的民房的殘址裡發現了兩具燒焦的屍體,其中一具可能就是反賊燕王的屍體。”
“可能?”劉平順馬上說道,“你們還沒有肯定?”
李泉說道:“我們也是剛剛纔發現,還沒有來得及仔細辨認。”
“屍體在哪裡?”劉平順馬上問道,“朕要看到那兩具屍體!沒有見到他的屍體,朕是不會相信他已經死了的。”
蕭寒和李泉相互看了一眼,蕭寒抱拳說道:“陛下息怒,仵作仔細地檢查完這兩具屍體之後,已經將這兩具屍體掩埋了。何況這兩具屍體已經燒成了焦屍,已經無法再辨認其真實的面貌了。”
“燒成了焦屍?”劉平順罵道,“就算他化成灰,朕也認得。你去將這兩具焦屍給朕找來,朕要仔細的檢查。”
蕭寒和李泉兩個人又相互看了一眼,蕭寒說道:“微臣這就去。”他說着就將手中的包裹放給了李泉,然後出去了。
蕭寒走後,李泉說道:“陛下,雖然卑職覺得燕王狡猾無比,可是戰場上混亂無比,他死於各種意外,也不無可能的。”
劉平順聽到李泉這話,不由說道:“你也相信他死了?”
劉平順心裡已經有所動搖,可是一想到自己那個兄長一向奸猾無比,就這樣死在戰場上,絕對不是他的風格。他這個人不會輕易死去的,無論如何,他一定會逃走的,因爲他對自己十分怨恨,不把自己殺死,是誓不罷休的。
同樣的,自己也是不把他殺死,也是誓不罷休的。
李泉當下把手中的包袱放到了一邊的桌上,然後拿出了屍檢的文書,畢恭畢敬地遞給了劉平順說道:“陛下,這是仵作的驗屍文書,還請陛下過目。”
劉平順接過李泉遞上來的屍檢文書,打開仔細地看了起來,他邊看眉頭邊擰緊,看到最後,他又重新看多了一遍,然後說道:“你認爲那具五十多歲的老傢伙的屍體就是反賊燕王的?”
李泉說道:“卑職只是覺得不無可能。”
“他就這樣死於意外了?這可一點也不像他!”劉平順譏笑地說道,“還有,那個年輕的少年是誰?如果那個人是反賊燕王,那那個年輕的少年又是誰?”
“陛下,可還記得施立平和李辰兩個人的報告當中所說過的。反賊燕王認了一個義子,這個義子的名字叫做李琛。當日反賊燕王攻打廣宗的時候,那個叫做李琛的人在趁施將軍的人外撤出城的時候,趁亂逃走了。”
劉平順聽到李泉這麼一說,不由問道:“你是說,那個年輕的少年可能就是李琛?那個反賊認的義子?”
“卑職是這樣認爲的。反賊燕王一向目空一切,他認的義子卻被李辰設計活抓,並且利用他這個義子攻下了廣宗,還抓了他的大將何必豪,因此反賊燕王十分厭惡他這個義子,就算他的義子出逃成功,回到他的身邊,他也不會對這個義子有好臉色的。甚至可能,那個發生火災的地方,就是他關押他的義子的地方。”李泉說到這裡不由看了一下劉平順,發現劉平順的臉色有些緩和,他不由鬆了一口氣。
雖然這一切都是李泉的猜測,可是這樣的猜測十分的符合自己那位大哥的性格,劉平順不由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你繼續說。朕想聽你的猜測。”
李泉繼續說道:“那日燕王知道自己失敗在即,擔心自己留下的義子又落到了我們的手裡,成爲了我們利用的棋子,何況他心裡對這個義怨恨,甚至認爲若不是這個不爭氣的義子,他也不會落得如此慘敗,因此他肯定是要在離開廣宗之前,自己親手去處理掉這個讓自己蒙羞的人。”
“這就是爲什麼那個年輕的屍體致命傷是脖頸,並且是死了之後才被燒焦的。同樣的,他的那個義子李琛,也絕對不可能就這樣乖乖的被燕王殺死,他肯定會反擊,所以在那具年老的屍體上的胸口處有一個傷口。傷口並不深,也不重。這符合了燕王的武藝高強,就算那個就算是拼了命的李琛也不是燕王的對手,燕王留給那個李琛的是致命傷,而李琛留給燕王的只是皮外傷。”
劉平順不由點了點頭,他顯然覺得李泉的推理很合適。
李泉繼續說道:“可是這個時候,大火四起,大火的火勢已經蔓延到了整個屋子,燕王殺了李琛之後想要逃離,可是剛好房樑因爲大火的燃燒,已經支撐不住屋頂的重量,倒了下來,那個房樑剛好砸到了燕王的左腳的膝蓋上,瞬間將燕王的膝蓋砸了一個粉碎性骨折。燕王因爲膝蓋受了傷而且又被房樑死死的壓住逃不出來,最後活活悶死在了大火裡。這就是爲什麼那具老的焦屍是活活被燒死的。”
“陛下,這是李泉自己的分析。不一定就是事實。若是陛下想要知道是不是事實,還請陛下親自檢驗一下,這兩具屍體,和這兩具屍體所留下的物件。”
李泉說完,就走過去,將桌上放着的包裹打開。
“紅色包裹裡的是那具年輕的焦屍所遺留的物件,而這個黑色包裹裡的東西是年長的焦屍所遺留的物件。還請陛下過目。”
劉平順看着紅色包裹裡的東西,裡面的東西就一支燒壞了的髮簪,一個灰不溜秋的指環,還有就是一把燒壞了刀鞘的匕首。
看到那把匕首,劉平順覺得有些眼熟,他不由拿了出來,仔細地看了一下,只見那個被燒壞的刀鞘的兩邊各有一個字。一個是“勇”字,一個是“智”字。雖然因爲燃燒,這刀鞘上的字已經被燒得只剩下了一小撮,可是還是依稀可見。
“這把刀是他的。”劉平順自言自語地說道。
他記得二十年前,當自己還是十幾歲的孩子,自己這位大哥已經是沙場上的一位得力的戰將了,那年他打完烏丸回朝,受到了父皇的嘉獎,封爲了燕王。
而這把匕首,正是父皇送給他的禮物。這把匕首並不是什麼名劍,也不是出自什麼名家之手,可是確實父皇最喜歡的物件,父皇曾經對自己說過,這把匕首是當年教授父王武藝的老師給父皇的十歲的禮物。上面刻着的“勇”和“智”兩個字,就是給父皇的忠告和勸諫。身爲一個在戰場上殺敵的將軍,一定要做到勇敢和智慧這兩樣,這樣才能夠百戰百勝。
父皇將這把匕首送給了大哥,意思就是想要大哥也要做到“勇敢”和“智慧”。
“沒想到大哥,竟然將這把匕首送給了他這個不爭氣的義子。”劉平順訕笑說道。他把這把匕首扔回到了紅色的包裹裡,又將目光放到了那個黑色的包裹裡。
黑色的包裹裡沒有什麼好看的東西,除了一枚戒指吸引住劉平順的目光,其他的東西劉平順都沒有什麼印象。劉平順將這枚被煙火蓋着的戒指拿了起來。
李泉馬上將毛巾遞了過去。劉平順用毛巾將這枚戒指擦拭乾淨後,這枚戒指恢復了原來的摸樣。雖然經過炙熱的火焰的燒烤,可是這枚戒指的圖案和色澤一點也沒有發生改變。這是一枚有着印有蒼鷹和白鹿圖樣的戒指。
這枚戒指劉平順見過燕王戴。因爲這枚戒指是燕王攻打匈奴王庭的時候,俘獲匈奴的左賢王所繳獲的戰利品。白鹿和蒼鷹是匈奴人的圖騰。燕王將這枚戒指隨身攜帶,頗有炫耀的味道。
“這枚戒指是他的。”劉平順自言自語地說道。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朕要去查看一下屍體。”
此刻天空的太陽已經落了山,整個大地在一片紅燦燦的餘暉當中,顯得格外的瑰麗。劉平順帶着護衛來到了掩埋死人的墳場上。
這片墳場是新開闢的,就在廣宗城外的一處小山坡上,掩埋燕軍屍體的時候,因爲都不知道姓名,所以都是十幾個人,或者幾十個人挖一個大坑,然後填埋的。
大小不一的新墳包上沒有任何的墓碑,卻如同大小不一的饅頭一樣坐疊在衆人的面前。劉平順看着這樣蒼茫和淒涼的墳地,心情不由地黯然。可是他很快就將這股子黯然拋之腦後,因爲他覺得這些死在這裡的人都是因爲幫助燕王作亂,纔會有如此下場。
況且自己也算是仁義的了,起碼還讓人將他們的屍骨收斂起來安葬,而不是將他們棄屍荒野任憑豺狼和餓狗叼食。
蕭寒已經帶人將那兩具焦屍從地裡挖了出來,如今就平放在一塊黑色的布上面。他看到劉平順親自來這裡,馬上迎上去說道:“陛下,這兩具焦屍在這裡。陛下可要親自檢驗一番?”
檢驗屍體?劉平順愣了一下,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要看到燕王的屍體,可是他卻沒有任何檢驗屍體的經驗,況且一個身在高位的帝王,哪裡會做哪些下賤的工作?他遠遠地看着那兩具躺在黑布上被燒焦得除了有人形狀之外看不出任何輪廓的屍體,不由地愣住了。
可是要他只是遠遠地看着,而不作任何確認,他又不甘心。
“朕要親自檢驗屍體。”劉平順說道。
蕭寒原以爲劉平順只會讓仵作在他的面前仔細的檢驗一番之後就作罷,卻沒想到他真的想要仔細的檢驗屍體。一個皇帝檢驗兩具燒焦了的屍體,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當下不由看了李泉一眼,發現李泉沒有任何表示,他不由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陛下,檢驗屍體的事情,還是讓仵作來做好了,陛下只要看着就行了。”
劉平順說道:“朕要親自檢驗屍體。”
劉平順的話已經說了兩次了,蕭寒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阻止這位皇帝這樣亂來,他當下說道:“微臣遵旨。陛下,檢驗屍體,要做好準備纔可以的。”
他說完又看向旁邊的駝背老太監說道:“仵作,你給陛下做好消毒準備。”
“陛下,因爲屍體有屍臭,所以檢驗屍體的時候,嘴裡要含一片薑片,這樣就可以驅除屍臭了。同時,雙手要帶着棉質的白手套,這樣就可以避免手觸碰屍體……”
在駝背老太監的一番教導之下,劉平順完成了他人生第一次檢驗死屍的光榮任務。這兩具屍體燒得太焦了,除了驗屍報告上面寫着的東西,其他的東西根本檢驗不出來。
而劉平順雖然嘴裡含有了薑片,可是他還是能夠聞到一股子烤焦的肉味,這個肉味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只怕他未來的好幾個月都不想吃燒烤了。
劉平順站起身來,呆呆地看着那兩具焦屍,好一會兒,等到天快黑了,他才緩過神來說道:“將這兩件焦屍扔到狼多的地方去。”
“陛下……”蕭寒忍不住驚訝地叫道。
李泉卻是沉默的。他知道劉平順對燕王的恨意是無以倫比的,要將燕王挫骨揚灰,這樣是很正常的。
“就算這兩具焦屍不是反賊燕王和其義子李琛,也是反賊,膽敢破壞大夏六百年江山社稷的人,就算是死了,朕也不會讓他有葬身之地的。來人,將這兩具屍體扔到狼多的地方,讓狼分食了他們的屍體。”劉平順一臉冷漠嚴峻地說道。
左右聽到這話,當下抱拳說道:“是!”
入夜了。劉平順吃過太監們送來的飯食,就讓他們出去,不讓一個人留在這裡。他要寧靜。一片屬於自己的寧靜。原以爲,燕王死後,自己會高興地大笑三聲,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卻高興不起了。
一陣風起,將門簾吹了起來,大雨瞬間嘩嘩啦啦地下了起來。整片天地瞬間籠罩在了一片水氣當中。
下雨了。
記得二十年前,十幾歲的自己因爲做錯了一件事情,惹父皇生氣,被罰跪。那天也是下着這樣的滂沱大雨,自己就跪在這樣的雨夜當中。
在這樣的雨夜當中,雨中的自己沒有人打傘全身都溼透了,冷得嘴脣都變成了紫色。而那個人,他剛剛從燕州回來,帶着滿滿的勝利,從自己的身邊走過,驕傲無比,光芒萬丈地從自己的身邊走過。
他沒有多看自己一眼,甚至在他的眼裡也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就在這一天,自己對自己的內心說,總有一天,他要這個驕傲的人跪倒在自己的面前,讓這個人臣服在自己的腳下。
也是這樣的一個雨夜,是父皇去世的那個雨夜。自己從七皇子變成了皇帝,那個人雖然很不情願,很不情願,可是不得不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對自己跪拜稱臣。而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如同那時的他一樣,對他不多看一眼。
想到這裡,劉平順忍不住站起來哈哈大笑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沒有誰可以奪走朕的皇位,沒有誰!朕是天命所歸的天子,朕是大夏的皇帝,朕將會把祖宗的基業在朕的手裡發揚光大,朕將會奪回屬於朕、屬於大夏所有的東西!”
“朕是真命天子!”劉平順大聲說道。他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天空恰好落下了一個霹靂,將整個天地照得一片明亮,隨着是驚天的雷聲。
“風雲,得到風雲的人可以逆轉乾坤,可以逆轉乾坤。朕已經得到了風雲,李辰就是風雲。”劉平順自言自語地說道,“朕相信有他的幫助,朕一定可以得到朕想要的一切。父皇,你那日將兒臣叫道你的身邊,對兒臣說的話,兒臣一句也沒有忘記!”
“朕不會讓那個林青說的話嚇住的,什麼讖語,什麼‘風雲現,亂世出,九五毀,大夏滅’,朕不相信,朕要做一個明君,一個千古明君,就和當年的太祖一樣,讓萬國來朝,讓我大夏重現光輝!”
劉平順說完這些話,心中的豪情萬丈,他忍不住想要喝酒,當下就傳令說道:“來人啊,給朕上酒,朕要喝酒……”
劉平順一連叫了幾聲,都得不到門外的人回答,他當下不由氣呼呼地走了出去。他的手剛剛撩開門簾,就被一把鋒利的匕首架住了脖子。而他也隱隱地看到了門外地上的血跡,很顯然自己門外站着的護衛已經被人殺死了。
“陛下,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