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曲子,從藍平的指尖緩緩地流淌出來。*/..//*整個院子顯得格外的安靜。
這首曲子十分的清幽,聽曲的人不由閉上了眼睛,靜心地去體會這曲子。這首曲子是《鳳求凰》,就算藍平將這曲子變調了,變得更加清幽更加低沉,楚風還是能夠聽到出來,它就是《鳳求凰》。
因爲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第一次聽這首曲子。曾經有人爲他彈過這首曲子。八公主爲他彈過,紫芸爲無相彈過,而聽得最多的是,師父一個人在落日的時候,一個人對着黃昏也經常彈過這首曲子。
楚風聽着這首熟悉的旋律,腦子裡不由回想往事的種種。有前世的女友的,也有翠兒的,還有八公主的,最後還有藍平的。
曲子彈完了之後,藍平發現楚風和林墨白兩個人似乎都神遊天外,陷入了思念當中,她不由故意咳嗽一聲,然後問道:“如何?我的這首曲子改得可還好?”
“《鳳求凰》,改得很不錯。”楚風回過神來笑着對藍平說道,“不過,不僅改掉了曲子裡原來的急切,也改掉了原來帶着的那抹說不出來的哀愁,你的曲子裡帶着的是很平淡的、很溫馨的回憶,你這首鳳求凰是溫馨版本的鳳求凰。”
藍平聽到楚風這話,馬上高興說道:“哈哈,雲清,你真瞭解我。”
聽到楚風這話,旁邊的林墨白本來想好的說辭,此刻成爲了一片空白。林墨白的音感很好。剛纔藍平彈的改編過的《鳳求凰》的時候,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挑剔了藍平的琴技和彈奏上了,根本沒有注意到曲子裡所蘊涵的意思。
他看向楚風說道:“雲清,你真的很瞭解藍平。”
楚風看了一眼林墨白。然後說道:“我也瞭解你。”
藍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向林墨白問道:“怎麼樣?我的曲子不錯吧?”
林墨白看向藍平,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這麼多首曲子,唯獨這首曲子沒有被你糟蹋,不過,你的琴技真的要再繼續訓練一下,你剛剛彈錯了兩個音。”
藍平朝着林墨白吐了吐舌頭,然後看向楚風說道:“雲清,你說句公道話。”
楚風看到藍平望着自己。不由笑着說道:“實際上,我剛剛聽這曲子的時候,沒有將注意力放在琴曲的錯對上面。曲子的靈魂不是琴技,而是曲子裡所蘊含的東西。高山流水的典故。你應該聽過。琴技再好的琴師,也未必能夠譜出《鳳求凰》這樣的曲子。”
林墨白看了一眼楚風,然後說道:“雲清,你聽了藍平所彈的曲子,能夠從裡面聽出她的心。那你能夠從我彈的曲子當中聽出我的心嗎?”
他說着讓藍平讓開,便坐到了藍平所在的位置上。
藍平看到林墨白竟然要彈琴給楚風聽,不由也坐了下來,看着林墨白。
林墨白擡起手放在琴上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手指在發抖。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醞釀感情。
在場的人都安然無聲地望着他。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手指終於撥在了琴絃之上。一個音符清脆地從琴絃上飄蕩了出來。林墨白此刻將心中所想的事情都付在了琴絃之上,由着琴絃彈奏出來的音符。將他的心思述說。
還是《鳳求凰》,不過卻不是變調的《鳳求凰》,而是古曲《鳳求凰》。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彈奏,會有不同的意境。
楚風閉上了眼睛,他的心在慢慢地感覺林墨白琴聲裡所帶着的意思。藍平見楚風閉上眼睛,她也閉上了眼睛在傾聽。
藍平聽着林墨白的琴聲,腦子裡回憶起了一副又一副畫面。開始的那些回憶都是孩童時代的回憶,記憶裡的自己總是孤苦無依地坐在門檻上,看着其他人練武,而她因爲身體羸弱無法習武,只能看着別人習武……記憶當中,有一個小男孩總是坐在閣樓之上望着底下的衆人,那個小男孩的目光也會偶爾在自己的身上留戀……
藍平不知不覺回憶起來了第一次見到了林墨白的情形。那個時候,她應該只有六歲吧,而他應該也只有五歲多吧!
藍平那個時候雖然孤獨,可是卻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哀傷,可是看到那個比自己還要小一歲的孩子的時候,她從那個孩子的眼睛裡讀到了哀傷,比父親失去母親時候的眼神裡所帶着的哀傷還要哀傷。
他剪着短髮,整個人眉清目秀,臉色有些發白,十分的瘦弱,卻還要穿着寬大的士子服。他手裡拿着一個和他身高差不多的木偶,那個木偶栩栩如生,長了一副可愛的臉孔,讓人看到了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它的臉。
當時他還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藍平非常的肯定。可是卻有着不合年齡的穩重和成熟,他望着發愣的藍平自我介紹說道:“我叫林墨白,你可以叫我小黑,它叫小白。”
藍平因爲從小孤獨,沒有多少朋友,因此還是很怕生人的,就算對方是和自己年紀相差無幾的孩子,她還是有些怯懦的,她走到了父親的身後,然後才慢慢地探出頭來,看向林墨白說道:“我叫藍平。”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當時大人們都在聊事情,沒有人注意這兩個孩子在談什麼。藍平也不記得她當時和林墨白在談什麼了。只記得,她和林墨白混熟了之後,就將林墨白拉到了一個角落裡,讓他玩自己的人偶娃娃,並且她也提出要玩林墨白手裡拿着的人偶小白,可是卻被小白拒絕了。
“它不是玩偶,它是我的好友。”林墨白對藍平說道,“它和你一樣,都是我的好友。”
藍平說道:“可是它是沒有生命的。”
林墨白說道:“在我的手裡,它就有生命。”
林墨白走了之後,藍平就吵着父親要一個人偶,父親藍天給了她一具做工精緻的女性木偶,雖然不記得那具木偶是什麼時候被她扔掉的,可是她卻不會忘記,她多了這麼一個好朋友。
以後的日子裡,她和林墨白幾乎是天天見面,天天說話。兩個人還有同一個老師,在同一個課堂之上,充滿了歡樂,也充滿了各種溫馨的回憶。
因爲他們都是有病的孩子,所以他們註定沒有辦法和其他孩子那樣進行各種激烈的訓練,也不可能和其他孩子一樣離開大人下山歷練,更不能到處去冒險……
藍平的回憶一個接着一個在她的腦子裡閃現,她的嘴角掛上了微笑。
最後她的記憶停在了她做手術的前一夜,林墨白坐在自己牀邊一夜,陪着自己的情景了。她記得那天她醒過來,雖然看不到林墨白,可是她卻能夠用手摸到林墨白留在凳子上的體溫。
她好了,身體完全好了,可以騎馬,可以喝上許多烈酒,可以練武,可以做許多她以前想做卻做不了的事情,慢慢地將小黑忘記了。將那個和她在一起渡過無數日遊的小黑忘記了。
小黑的身體不好。他做不了許多事情。騎馬就是他做不了的,一旦騎馬太過顛簸,他就會生病。這是她知道的事情。
藍平不知道爲什麼,眼角溼潤了。
藍平不知道琴曲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等她回過神身來的時候,林墨白已經不在湖心亭了,只有楚風在對月飲酒。
藍平擦拭眼角的留下的淚水,看向楚風問道:“雲清,小黑呢?”
楚風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藍平問道:“藍平,你明白你自己的心了嗎?”
藍平愣了一下,然後很是迷茫地搖了搖頭,她說道:“雲清,爲什麼我聽了小黑彈的《鳳求凰》會流淚?”
“因爲那首曲子就是他彈給你聽的。”楚風看向藍平說道。
聽到這話,藍平的心不由自己地亂跳了起來。她不由覺得心慌。藍平摸着自己的胸口,然後說道:“雲清,你說爲什麼小黑會彈《鳳求凰》給我聽?”
“你又爲什麼彈《鳳求凰》給我聽呢?”楚風看向藍平反問道。
藍平愣了一下,然後驚訝地看向楚風問道:“他喜歡我?”
楚風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是的,他喜歡你。他將對你的愛埋在了內心的最深處,最深處,深沉到讓你也察覺不到吧?”
藍平沉默了。她不知道她的心在想些什麼,或者她此刻真的分不清楚,自己對林墨白到底是喜歡還是愛,而對楚風到底是仰慕還是愛。
在楚風的身邊和在林墨白的身邊,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受。
林墨白不會責備自己,他只會無條件地照顧自己,關懷自己,甚至就算自己做錯了事情,他都會無私地替自己善後。在林墨白的身邊,藍平感覺到的是一種親人該有的信任和關心,很平靜,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楚風會罵自己,並且會時不時就指出自己的錯誤,還會厭惡自己,甚至會將自己拋棄。雖然他也會爲自己善後,可是卻會懲罰自己。在楚風的身邊,藍平感覺到的是刺激,是別樣的不同,就像是經歷一場驚險刺激的探險一般。這種感覺很讓人期待,很讓人喜歡。
“可是我一直當他是弟弟。”藍平終於忍不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