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汐月不着急,自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
平心而論,魏汐月很是喜歡三夫人這個人。三夫人心中有西門城主,如此困境之中,也對西門城主不離不棄。若是她可以置身事外,只求能夠保得住西門錦寒,也許西門錦榮不會這麼爲難她。
更甚者,如果三夫人爲求自身和西門錦寒的安危,而暗中幫助西門錦榮加害西門城主,她的處境也不會這般慘。
正是因爲三夫人心術正,且爲了西門城主着想,因此才甘願陪着西門城主受苦。
單憑這一點,魏汐月也不過是對三夫人存着敬佩之心,能夠讓她喜歡的人,身上一定會有什麼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
三夫人身上就有。
三夫人只是愛慕西門城主,但卻沒有糊塗到什麼都聽憑西門城主的意思,唯唯諾諾地做西門城主身後的小婦人。她懂得什麼是大局,也能夠在關鍵時刻站出來爲大局謀劃。方纔在榮喜堂,如果不是她明裡暗裡地幫忙,魏汐月也沒有那麼容易地就將西門錦榮的面具摘下來。
此番三夫人前來,既是邀請魏汐月等人晚上前去臨淵閣赴宴,也是代表着西門城主的一個意思。
西門城主如今一定迫切想要解除身上中的毒,可他又對西門錦榮下不了手,正是猶豫不決的時候。
魏汐月要是就這麼急忙忙地出去了,不就是等於告訴西門城主,她魏汐月也正着急藉着這股子東風,早日拿到通關文牒嗎?
通關文牒對於他們一行人來說,的確是很重要。但是還沒有楚遇的大業重要。
大是大非面前,魏汐月能夠拎得清。
讓三夫人多等一會子,也算是給西門城主一個警醒。反正中毒的又不是她魏汐月,星城也不敢不給他們通關文牒,不過是拖上幾日罷了。魏汐月倒要看看,是誰耽擱不起。
院子裡響起了魏南音嘰嘰喳喳的笑聲,魏汐月擡起頭,合上手中的書本。蕭冰玉好本事,竟然完全將魏南音玩弄於鼓掌之中,讓魏南音哭就哭,讓魏南音笑就笑。也好,就趁着這幾日的功夫,早日斬斷魏南音對大皇子的念想,也好早早地了卻一樁心事。
紅杏撂下了針線笸籮,走去掀開了簾子。一會兒工夫轉回來,道:“是郡主殿下帶着三小姐過去了。想必郡主殿下也沒有想到主子沒有過去呢。”
魏南音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袍,笑道:“我們也過去吧。”
正屋其實就在蕭冰玉和溫陽公主的屋子中間,是專門空出來接待貴客的。
三夫人此時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上座,旁邊坐着大皇子。
大皇子早年被幽禁在京城中,大皇子府也沒有嬌妻美妾,大皇子很是練就了一些和上了年紀的嬤嬤們打交道的經驗。他此刻就將三夫人當做了那些嬤嬤們,盡揀着一些三夫人愛聽的話說,惹得三夫人眉眼俱笑,甚至還打聽起大皇子有無中意的姑娘。
三夫人是面上輕鬆,心裡焦急得很。
城主夫人在的時候,西門城主也不過是將她當成了一個可以輕鬆玩樂的妾室罷了。是城主夫人
去了,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的相濡以沫,西門城主才漸漸地倚重起她來。
她現在也算是西門城主的心腹了,自然比旁的人要了解西門城主的心思。
西門城主和先前的二夫人是青梅竹馬,打小一起長大。西門城主還不是星城世子的時候,也過過一段苦日子,是二夫人一直伺候在西門城主的旁邊。
那時節的二夫人,也正如現在的阿珂一樣,甚至連個通房的名分也沒有撈上。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就這麼毀了清白的名聲,又不是奴才,又不是少奶奶的,跟着西門城主好些年。坊間都不知道傳了多少難聽話。直到成爲了二夫人,這流言才漸漸地止住了。
要不是因爲二夫人的身份實在是太卑微了一些,按照西門城主對二夫人的情誼,說不定真的會娶了二夫人做城主夫人。
可惜,二夫人的命不好。
正因爲如此,西門城主心裡就總覺得好像虧欠了二夫人,對二夫人所出的西門錦榮自然也是疼愛有加。即使西門城主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西門城主也總是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想要放西門城主一馬,最起碼能夠保得住西門錦榮這條小命。
可魏汐月先前的態度也放在了那裡,如果不能夠殺了西門錦榮,西門城主身上的毒是解不了的。
這次來,三夫人就是當說客來的。
給不給這個情分也全都看魏汐月了。
三夫人是巴不得魏汐月不給情分,殺女之仇不共戴天,三夫人是絕不會放過西門錦榮的。
她來,也是要私底下跟魏汐月說幾句話。
西門錦榮已經被幽禁在榮喜堂裡了,阿珂正在照顧他。三夫人倒是和西門城主一道搬回了長青院。來之前,三夫人特地去瞧過了西門錦榮,也不知道西門錦榮是怎麼一回事,看着倒好像果真有些舊疾的樣子,看到她,竟然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動,只知道張着大嘴“嗚嗚”地亂叫,模樣看着倒是有些嚇人。
三夫人爲人聰明,想是魏汐月暗中給西門錦榮下了什麼藥了。她就是過來跟魏汐月要個準數,西門錦榮到底能不能死。
若是死了個乾脆,倒也省得麻煩了。要是魏汐月顧及西門城主,並沒有將西門錦榮逼上絕路,三夫人就準備自己動手了。
“大皇子殿下,冒昧問一句,這溫陽公主殿下怎麼沒有跟着殿下一道過來呢?”
因等得實在是心急了,三夫人就問起了溫陽公主。
大皇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很是尷尬地笑道:“我家溫陽太淘氣了一些,路上嫌棄我們一羣人走得慢,竟丟下我們,自己帶着侍衛往前頭去了,這會兒也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興許已經到了浩清國也說不準。”
三夫人對溫陽公主的調皮也略有耳聞。她當年生下了西門府中唯一的女孩子,自是希望她能夠受盡萬人寵愛。及至後來雲汐國的貴妃娘娘誕生了溫陽公主,四海皆聞,溫陽公主是雲汐國皇帝的掌上明珠。三夫人就總將自己的女兒和溫陽公主相比較,自然對溫陽公主很是關注。
“公主爽朗,倒是有
俠士風範。”
大皇子不自然地笑了笑,視線時不時地掠過門口,心裡將魏汐月給咒罵了個幾萬遍,幸好楚遇這個時候進來了。
一看到楚遇,大皇子的臉色就更加不好看了。他早就應該知道,這兩口子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楚遇這種人,既然不能夠爲己所用,就必須殺之後快。
看來,剩下的路,要不太平了。
楚遇倒是面色坦然,不輕不重地跟大皇子打了招呼,就坐下來跟三夫人客套。
三夫人心裡着急,終究是忍不住了:“怎麼沒有看到王妃殿下呢?”
“月兒在換衣裳,想必一會兒就過來了。”
三夫人耐着性子又閒話了些許時辰,眼見着蕭冰玉都領着魏南音過來了,她也沒有看到魏汐月。
“王妃殿下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大皇子看不過去了,冷哼道:“讓三夫人見笑了,我這個弟妹雖然說是出身丞相府,但有六年時間都漂泊在府外,也不知道去幹什麼了,惹了一身的江湖習氣,做什麼都不懂規矩。”
三夫人一個外人,又是有求於魏汐月,自然不好附和大皇子的話,她又不敢得罪大皇子,只得跟着賠笑臉。
楚遇跟着咳嗽了一聲:“大皇子殿下又沒有跟月兒過日子,怎知她是不懂規矩的人?本王倒覺得月兒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倒有幾分當年的貴妃娘娘的風範。”
貴妃娘娘出身武將世家,行爲爽朗,不拘小節,深得世人愛戴。楚遇將魏汐月比作貴妃娘娘,也是在警告大皇子,當年的貴妃娘娘各種“不懂規矩”的地方多了去了,他如今對魏汐月橫加指責,就是在指責自己的養母。
大皇子果然臉色不好看起來:“貴妃娘娘的風範豈是弟妹能夠比得上的?”
“我看王妃殿下就知禮得很哪。”蕭冰玉淡淡地笑道,“也不知道大皇子殿下是從哪裡看出王妃殿下不懂規矩的?王妃殿下的好處,可是得過皇上誇讚的,大皇子殿下如今指責王妃殿下,難道是在指責皇上誇錯了人嗎?”
當年皇上把魏汐月指給了太子,的確下旨誇讚過魏汐月知書達理,待人寬厚。大皇子臉色漲成了豬肝色,狠狠地瞪了蕭冰玉一眼。
蕭冰玉也不怕他,自顧自地喝茶去了。
氣氛正尷尬的時候,魏汐月卻笑着進門來了:“喲,大皇子殿下這又是怎麼了?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大皇子殿下,惹得殿下大動肝火,老遠就聽見殿下在跟三夫人說我的不是呢。”
三夫人可算是見到了正主,忙過來互相見禮。
衆人廝見過了,就只聽到大皇子幾乎是從鼻子裡擠出來了一句話:“鳳凰可算是來了,再不來,一屋子的人眼珠子都要等出來了。”
魏汐月從丫頭手中接過了茶壺,笑嘻嘻地走到了大皇子的身前,跟大皇子倒了一杯茶,親手奉到大皇子眼前:“殿下,這秋日裡心火旺,喝喝茶水去去燥氣吧。”
大皇子臉色大變,手一揮,打飛了魏汐月手中的杯子,一碗茶水便飛濺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