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坡是星城城主府最爲偏僻的一處所在。
第一代星城城主只是將城主府建造了個大概輪廓,至於城主府裡的那些個精緻的院落,是一代代的星城城主後來給建造的。
這落雁坡就位於城主府的東北角上,跟墨淵堂正好是個斜對線。
可巧了,西門錦白居住的壽鬆堂就在落雁坡的前頭,壽鬆堂裡有一處主樓,兩棟小樓,將後頭的落雁坡擋了個結結實實,要想去落雁坡,就必得繞過壽鬆堂。
轉過壽鬆堂,就依着壽鬆堂的後牆根底下,堆了一處假山,穿過假山洞,一處開闊的坡地就出現在眼前。
這落雁坡的得來也有個名兒,據說第一代星城城主原本是想在這坡地上建造個院子的,動土的那一天,一羣南遷的大雁落在了這處坡地上,振翅哀鳴,場面蔚爲壯觀。
城主便改了主意,住在這坡地上建造了一座八角重檐亭子,取名叫做落雁坡。
時近子時,寒風瑟瑟,雖然裹了一身斗篷,魏汐月還是覺得身上發冷。這會兒四處靜悄悄的,巡夜的侍衛也不從這裡過,她依偎在楚遇的懷中,搓着手腳,不斷朝着手心裡呵氣。
楚遇掀開自己的大斗篷,將魏汐月整個人都裹在了懷中,大手握住了魏汐月的小手,一股子暖流就衝入了魏汐月的四肢百骸。
她正欲擡頭道謝,忽然見牆根底下多出了幾個人。
這幾個人出現得無聲無息,就好像一開始他們就站在那裡似的。
魏汐月不由得就捏了銀針,楚遇捏了捏她的掌心,輕聲道:“這便是西門錦白的暗衛了。”
但凡暗衛,俱是從小兒時便挑了有根底的人,不拘將來的功夫如何,這輕功必得是上乘。眼前的這幾個人也算是個中高手了。
那幾個人不動,魏汐月和楚遇也不就不動。不消片刻,有四個黑衣人就擡着一架輪椅從牆外翻入,照樣無聲無息,將輪椅輕輕地放在了地面上。這四個黑衣人就加入到後頭的黑衣人行列中。
西門錦白一身青衣,催動着輪椅緩緩前行,到了近前來,才袖着手,笑道:“見過王爺、王妃。”
楚遇和魏汐月還了禮,西門錦白就遞過去一樣東西。
魏汐月伸手接過了,見是盛着溫陽公主畫像的那個玉筒,上頭的小玉葫蘆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西門錦白頷首笑道:“此物物歸原主。等二位貴客回到了京城,見到了賢王殿下,煩勞二位帶個話,就說他藏私了。”
這話卻來得莫名其妙,想來是西門錦白和賢王私底下的約定。
魏汐月將畫像收好了,聽得楚遇說道:“此話一定帶到,只是不知道現在何處?”
他已經從魏汐月那裡知道了溫陽公主就在西門錦白的山澗小屋中,此時見了西門錦白,便憂心起溫陽公主來。
來落雁坡之前,魏汐月和楚遇就在房中分析過了。他們只是聽說西門錦白素有賢名,但到底接觸不多,見過一兩回還覺得此人品行不錯。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西門錦白在這個時候送這麼一封字條來,到底安得是什麼心?
魏汐月誰都信不過,懷疑是西門錦白想要藉着溫陽公主來要挾他們。此時西門錦榮大勢已去,城主之位的競爭者只剩
下了他和西門錦寒。
西門錦白雖然身有殘疾,但在外的名聲可要比西門錦寒好得多了。再加上他是嫡子,是名正言順的星城城主的繼承人,若是他這個時候雙腿忽然好了,那就算沒有《飛星秘籍》,怕是民情也會傾向於他。
更何況,他的雙腿早就已經好了。
魏汐月想不通西門錦白還有什麼地方是需要他們來幫手的。
西門錦白顯然吃了一驚,而後又笑道:“像是三弟告訴你們的。”
他揚了揚手,不多時,牆邊頓時就少了兩個人黑衣人,一會兒工夫,自牆那邊,又翻進來兩個人,中間夾了一個嬌小的人兒。
那人兒一身大紅穿花百蝶的裙子,外頭披了玄色斗篷,帽子上一圈兒絨絨的白毛,小臉就藏在這絨毛裡,一雙眸子卻燦若星辰,正衝着魏汐月和楚遇笑呢。
魏汐月先捂了嘴,失聲叫道:“溫陽!”
溫陽公主眼前模模糊糊的兩個影子,一高一矮,她朝着前頭伸出手去,跌跌撞撞,魏汐月忙趕上前去扶住了她。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診了診脈,除了略微有些虛弱之外,並沒有別的症狀,這才放下心來。
擡手又摸上了小人兒的臉頰:“溫陽,你瘦了。”
卻是後頭的西門錦白接了話頭:“山中沒有什麼好吃食,委屈了公主殿下了。”
溫陽公主回身甜甜一笑,道:“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了二公子照料了。”
她眼前只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影子,青布衣裳,卻看不到他的眉眼。
“溫陽,你的眼睛可瞧得見了?”
溫陽回過身來,道:“只能夠模模糊糊地看見個輪廓,別的就不清楚了,這還是二公子給治好的呢。”
魏汐月和楚遇就又是一番謝。
楚遇想得要多一些,道謝了之後就問道:“二公子救了溫陽,不知道要怎麼報答纔好。”
西門錦白一雙眼睛都黏在了溫陽公主的身上,聽見這麼問,卻擺手笑道:“公主殿下是貴客,是我星城照顧不周,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王爺無需同我客氣。”
他越是這樣說,魏汐月和楚遇卻反而越發不放心了。
還是溫陽公主打破了尷尬:“嫂嫂,我雖然人已經回來了,但卻不能夠這麼回來。”
“嗯?你還想怎麼回來?難道要敲着鑼打着鼓,讓整個星城的老百姓都出來迎接你不成?”
既見了溫陽公主並無什麼大礙,魏汐月就板起了臉,道:“你呀,一天到晚,腦子裡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念頭,想到一出是一出,真是一個天生的小魔王,到處搗蛋!要不是你私自騎了馬出去,能碰到這些事兒嗎!”
溫陽公主搖着魏汐月的胳膊,撒着嬌討饒:“哎呀,好嫂嫂,我這不是好生生地回來了嗎?”
“這次是你的運氣好,碰到了貴人,我看你下次還有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直說得溫陽公主低了頭,魏汐月才作罷,問道:“你方纔說不能夠就這麼回來,是爲了什麼?”
溫陽公主卻耍起了小性子,撅着小嘴不說話。
“溫陽說的對,她的確不能夠就這樣回來。”
楚遇沉吟道:“既然我們已經瞞了所有人,連皇上都一起瞞了,若
是讓人知道溫陽這些日子都和二公子待在一起,還受了傷,那可就了不得了。”
魏汐月皺了眉頭,道:“這倒也是。”一來若是消息傳出去了,皇上知道了,這一隊人馬都沒有個好下場。二來,也對溫陽的閨譽有損。
“不如這樣吧。”西門錦白落落大方地道,“等明日我回來的時候和公主殿下一同回來,若是別人問起來,就說是在城外碰上的,如何?”
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只是又要承西門錦白的情了。
魏汐月看了看楚遇,見他並無反對的意思,也只得眼睜睜地看着魏汐月跟着西門錦白又翻過了牆頭。
兩個人趁着四處無人,又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墨淵堂。
關上門,楚遇仍舊老老實實地打地鋪。
只是經過這一遭,二人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了睡意。
魏汐月翻了個身,趴在牀上,藉着窗外的月光,看着楚遇好看的側臉,聲音帶了幾絲朦朦朧朧的睡意:“你說這西門錦白真的什麼都不想要嗎?”
楚遇雙手枕在腦後,看着屋頂,半晌才道:“恐怕他要的咱們給不起。”
魏汐月都快睡過去了,聽見這話又清醒了過來:“你是說他真的想要那城主之位?”
楚遇也轉過臉看着魏汐月,因爲是趴着的,她臉頰的肉倒被擠得像個小肉包子。
楚遇的手又蠢蠢欲動起來,真想去捏一捏這小包子。
“若西門錦白真的是想要城主之位,這倒好說了。他的性子要比西門錦寒穩一些,名聲也望,幫助他登上城主之位倒是便宜得多。我只怕,他要的還不止這些個。”
魏汐月嘟了嘴,不滿地道:“他到底想要些什麼,你倒是說清楚了啊。”
不管西門錦白到底要些什麼東西,魏汐月是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幫助西門錦寒了。
她已經在心裡將這兩個人比較了一番,籌謀來籌謀去,還是覺得幫助西門錦寒要好一些。
一來,她和西門錦寒畢竟是舊相識,有那一段情誼在,西門錦寒上位之後,更容易幫助他們。二來,若是西門錦寒和青湄真的能夠成一對,這西門錦寒名義上可是她的妹妹了啊。
都是自家親戚,做起事情來,豈不是更方便?
讓魏汐月放棄幫助西門錦白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覺得西門錦白這個人城府太深,不好掌控。
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西門錦白的雙腿到底是什麼時候好起來的,光憑西門錦白能夠忍到現在,此人就不是看上去的那麼簡單的。
“你方纔難道沒有看到西門錦白看溫陽的眼神嗎?”
魏汐月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你是說,西門錦白看上咱們家溫陽了?”
楚遇忙坐起來,將魏汐月給按到了牀上,給她蓋好了被子:“夜裡這麼涼,你小心着了涼。”
“我倒是不要緊,我只是在擔心溫陽。那丫頭單純得很,這幾日和西門錦白相處,可別被那個傢伙給騙了去。”
怪不得西門錦白拿到溫陽公主的畫像都好幾天了,這纔將溫陽給送上門來。恐怕都到這個時候了,西門錦白還是存着要拿溫陽公主邀功的意思。
魏汐月一拍手,沮喪地道:“差點就讓這個傢伙給騙了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