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因爲這就是命運。”
季月容轉過身, 看到季傑正溫柔地注視着自己。
“大哥……”
“到我這裡來吧,月容。”他向她伸出手,“我會永遠愛你。”
“……”
她站在原地。知道他說的永遠是真的永遠, 可她的腳步像生根了一般無法動彈。
不能過去, 不能到他身邊, 否則一切都會被毀滅。“爲什麼是我?”聽到她的疑問, 他微微皺眉, 然後隨即又笑了起來。
“因爲你是我最愛的人。”
“你在撒謊。”她朝後退了一步,“對不起,我沒辦法到你那裡。”說完, 她轉身衝進圍觀的人羣裡。而他依然笑容未變地注視着她遠去的身影。
“你逃不掉的,月容。”他淡淡地說, 深沉的目光轉向人牆這頭的聞人清輝和季月容。他們正纏鬥得難解難分, 不過他還是看出季月容的猶豫。
即使變成傀儡, 她仍舊無法對聞人清輝下手。雖然他不相信人類的愛,但或許這確實存在, 每每讓他意外,也讓他煩躁。
明明每個世界的她,都做了相似的選擇,爲什麼只有這個季月容這麼不聽話?
——殺了他!
——快殺了他!
——這是命令,立.刻.殺.了.他!
“不要!”季月容尖叫着從夢境裡醒來, 雙手……
她低下頭, 望着自己被汗水沾溼的雙手, 還好, 不是血。
她環顧四周, 這裡是她的房間,一切如常。
剛剛那可怕的夢境也隨着頭腦的清醒變得模糊不堪。
她夢見了自己和清輝刀劍相向, 她夢見自己親手殺了愛人。
“清輝……”她扶着額頭,喃喃地念着自己愛人的名字。他已經去外地出差快半年了,這半年來她一直住在自己家裡。
說不思念,肯定是騙人的。正因爲她十分想他,纔會做了這種令人不安的夢吧。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大哥季傑的聲音:“月容,起牀了嗎?我在樓下等你,動作快點,別遲到了。”
“馬上。”她匆匆應了一聲,纔想起來今天是她報名的廚藝班上課的第一天。就是因爲怕上課遲到,昨晚她才拜託大哥今早開車送她。
本來心血來潮想要報名這個廚藝班的是莫莫,不過現在卻變成了她。“清輝不在家,我好無聊,報個廚藝班學學廚藝也好。”當季月容笑着和莫莫說時,莫莫只取笑她完全進入小嬌妻模式了。
“哥,就送到這裡吧。”季月容咬着麪包,口齒不清地對自己的大哥季傑說,“晚上,唔,不要來接我了,我坐捷運。”
“好,不過到家後給我發條簡訊。”
“知道啦!”“砰”的關上車門,季月容加快腳步地走進廚藝班在的大廈。聞人清輝的工作很忙,自他們結婚以後,季月容就辭職在家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說是照顧,其實還是被照顧的多一點。聞人清輝很疼她,幾乎不讓她進廚房,家裡的衛生也是請鐘點工來幫忙。餘下的時間,季月容都過得很清閒,只需要陪着聞人清輝就好。
一想到他對自己過分的寵愛,季月容就不由地臉紅心跳起來。
時間在油煙中慢慢過去,等到下課的時候,外面的天空濛上了一層灰紗。“要下雨了啊。”“討厭,我沒帶傘。”“我要打電話給我老公,讓他來接我。”其他學員議論紛紛道,站在一旁的季月容思忖着要不要給季傑打電話,讓他來接自己。剛走出電梯,就發現大堂裡那抹熟悉的身影。
“清輝?”看到他,季月容的臉上閃過片刻的訝異,然後爬滿了驚喜,“你回來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她奔向他,嬌嗔地舉起拳頭捶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他捉住她的手,眼底含着溫柔:“下午剛到,就來這裡等你了。”
因爲昨天晚上通電話時,季月容告訴過聞人清輝她今天要來這裡上課。所以對於他來這裡等她下課,她不疑有他。
但上了聞人清輝的車後,她才略感到些許不同。
“清輝,我們不回家麼?”她望着他忽然變得冷峻的側臉,奇怪地問。這條路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嗯,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聞人清輝頭也不轉地盯着前方,“月容,我們認識多久了?”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季月容笑笑,“有十四年了呢。”
“十四年,好久了不是嗎……”
季月容沉默地坐在副駕駛位上。十四年前發生了什麼,聞人清輝和自己都清楚。那是自己被誘拐的那一年,而聞人清輝是那個從壞人手裡救回她的少年。
但這麼多年來,包括他們在一起後,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十四年的事。
“清輝,我想下車。”季月容咬着脣道,“讓我下車,我要回家,我不想去什麼地方。”
“不行哦,月容。”聞人清輝轉向她,語調輕柔卻堅決,“如果主角走了,遊戲就不好玩了。”
“什麼遊戲?”
“十四年前的記憶,你真的一無所有了嗎?”
紛亂的記憶,慢慢清晰,如同畫卷展開在眼前。
“這是新來的女孩。”身後的大漢將她往前推了推,修長的黑影籠罩住她
“看上去資質不錯。”彷彿打量貨物的眼神,銳利地掃過她顫抖着的身子。
他擡起她的下巴,注視着她充滿着恐懼和不安的小臉:“月容,想起來了嗎?我的小月容……”
“不!”再度回到現實,不,她已經分不清楚哪裡是現實哪裡是記憶哪裡又是夢境。無數張可怖的臉如浪涌般朝她撲來,試圖吞噬掉她的全部。
那些事都是發生過的,只是發生在不同世界,不同時期,不同的季月容身上。
“爲什麼要給我看這些。”她惡狠狠地瞪向笑得慵懶無辜的他,“爲什麼!”
“我只是希望你想起季月容的記憶。”他貼近她的背後,視線穿過她的肩膀,冷眼望向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就是這個人,這個戴着面具接近你的惡魔,在你六歲的時候就綁架了你。他毀了你的一生,現在又假惺惺地說愛你,夏娃,我的夏娃,你怎麼能愛上這樣的男人。”
不受控制地將刀尖指向聞人清輝的眉心,她的手顫抖卻仍緊緊握着刀柄,她俯視着聞人清輝,對着身後蠱惑她的男人說:“我不是你的夏娃,你不能把我當成她的替身,這不公平!”
“不公平?你只是在經歷她曾經歷過的!你知道她是多麼痛苦?你知道我是多麼愛她!”他抓着她的肩頭,用力搖晃,“沒有她的世界,毀滅了又如何?”
他口中的夏娃,曾和季月容一樣經歷過無數傷痛,可她沒有像季月容一樣被拯救。
“我是歐菲利亞,我不是季月容,也不是你的夏娃!父親,你爲什麼不明白!”瞬間,她一轉刀柄,深深扎入站在她身後的他的腹中。
血染紅了他和她。
而他卻彷彿毫無痛覺地從後面環抱住她:“做得好,我的女兒……”
“容容!”聞人清輝捂着先前被刺傷的手臂,想從地上站起來,卻被她以眼神阻止。
“清輝,我從來沒恨過你,真的。”她含着無盡哀傷的眼眸,直直望進他的眼底,“我不是季月容,我竊取了她的人生,也竊取了你對她的愛。我沒有資格恨你,無論是哪個你,我都沒有資格。”
“容容!我不管你是季月容還是歐菲利婭,我不管任何一個世界的‘我’對你做過什麼,我只知道我愛你!容容不要那樣做,不要!”
“對不起,謝謝。”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然而她卻不再看向聞人清輝。靠向身後的他,她靜靜地說,“帶我走吧,我現在終於明白,其實只要有一個我順服了你,你就不會繼續這個遊戲。”
“……”他緊貼着她的髮梢,血從他的腹部不斷淌出,他的臉上卻依舊帶着微笑。
“容容!不要妥協,不要妥協他!”聞人清輝的聲音漸漸遠去,她閉上了含淚的雙眼。
“總有一個‘我’要犧牲。我們應該恢復正常了,所有人的命運……”
然後,他和她便一起消失在了聞人清輝的眼前,只留下滿地的鮮血,和一羣無知無覺的人類。
“容容!!!!!!!!!!!”
從中央廣場逃回到盧彥家的另一個季月容,還沒敲門就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口鼻。
“唔!”被拽入陰影中的她,極力掙扎,卻仍敵不過對方的氣力。她轉過臉,看到竟是聞人清輝那張陰沉沉的臉,很顯然眼前這個聞人清輝不是在廣場上那個聞人清輝……
“我的月容,你知道嗎,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聞人清輝在她耳邊輕輕廝磨着,“你以爲你真的能逃離我嗎?”
“唔唔!(放開我)!”
“沒有用的。”他攔腰抱起她,居然直徑朝盧彥家走去,“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
門被敲開,盧彥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在瞧見屋外的他們也絲毫不起波瀾。他只是簡單地說:“進來吧,法蘭西已經在裡面等着了。”說完,盧彥便率先走進屋。
這是怎麼回事?像看穿她心裡的困惑,聞人清輝低聲回道:“盧彥父親的實驗資金,一直是由我們公司提供的。”自從盧彥的父親在十四年前因爲意外過世後,他就繼承了他父親的項目。儘管表面上,盧彥只是一名普通的精神科大夫。當然這也是爲了方便監控實驗對象。
“我是他的實驗品?”季月容慘白着臉問。
“不。”聞人清輝搖了搖頭,“我纔是那個實驗品,而你。”他俯下頭,吻住她的脣,直到她窒息之前,他才放開她。美麗的銀絲在他和她的脣舌之間纏繞。
“而你,是我唯一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