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美麗的少女,
坐在上邊神采煥發;
金黃的首飾閃爍,
她梳理金黃的頭髮。
——海涅詩選
“放過我吧!”她哭泣着對他喊着。
“不,你知道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他的微笑看起來是那麼邪惡、瘋狂。
“即使死,你也無法逃離我……”
她從夢境裡甦醒,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渾身上下都痠痛難忍。
“這裡是……”四周陌生的景色,讓她有些發懵,“我,怎麼會走到公園裡來?”昏暗的路燈,靜謐的樹叢,小石子鋪就的路面,夾着芳草和泥土氣息的夜風,徐徐旋繞在她的腳畔。
“啊……啊……不要……”細膩的哭聲飄進她的耳裡,她循聲望去,只見一棵大樹下,兩個身影在深深糾纏着。
“求求你……啊……求求你……饒了我……”
“說!你的心屬於誰?”
“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女人泫然欲泣的求饒聲,男人如野獸般急促炙熱的低吼聲,竟然使她的心也跟着生疼起來。好奇怪,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注視着這對相疊的人影。直到她聽到男人在動情的剎那間狂亂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季月容!”
季月容猛地睜開眼,一旁的莫莫擔憂地望着她。
“月容,你做噩夢了嗎……”莫莫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撫了撫被汗水沾溼的額發,臉色蒼白得嚇人。好半天,她才點點頭,輕應了一聲:“嗯。”
莫莫拍拍她的背:“你一直在喊‘不要’,嚇壞我了。”
“對不起,最近精神壓力有點大。”她抱歉地說,並沒有告訴莫莫自己夢到了什麼。如此荒誕又詭譎的夢,像蜘蛛網般纏繞住她,死死嵌進她的身體裡。
“不要想那麼多,會好的。你那個總經理不是替你介紹了房子了嗎?”莫莫安慰道,“我相信伯母他們能理解的。”
季月容虛弱地笑了笑。其實她在意的不是媽媽他們,在莫莫提到聞人清輝的時候,她的心突兀地泛起一絲疼痛。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遇見聞人清輝之後,她的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了。
可這到底是爲什麼?只要一點她可以很確定,這絕不是因爲愛……
當季月容步入客廳的時候,發現季媽媽,季傑和季濤都在客廳。坐在沙發上的季媽媽顯得十分憔悴,看到季月容回來了,季媽媽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
原以爲會被責怪的季月容,沉默地站在原地。而季媽媽只是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太好了,太好了……”季媽媽不停地重複着,“是媽媽錯了,月容,原諒媽媽,是媽媽錯了……”
“媽。”見狀,季傑上前拉開自己的媽媽,“月容剛到家,你別嚇壞她,冷靜一點。”說着朝季濤使了使眼色,然後扶着季媽媽走上了樓梯。
現在客廳裡只剩下季濤和季月容。
“喂。”季濤露出十分傷腦筋的神情,他猶豫了一會兒,纔開口道,“聽大哥說你想搬出去住,你現在看媽那種狀況也知道不可能的吧?今天大哥和媽談了一下午,結果你也看到了,所以……”
“所以你想讓我死了這條心嗎?”季月容打斷季濤的話,雙眼直視着他靜靜地說。
“你只是一個小女生,媽她不放心你住外面也是正常的吧?”被那雙太過清亮的眼睛注視着,季濤不自在地撇過臉,語氣稍顯不耐地回道。
“是嗎?”季月容微笑地捉住季濤的手,貼向自己的胸口,“就算是這樣,也還認爲我是小女生嗎?”
“!”如同觸電般,季濤迅速抽回手,他驚愣地瞪着淺笑盈盈的妹妹。
“你們在做什麼?”這時,季傑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看了看季濤,又望向季月容。
季月容微笑地看向季傑,簡單地說:“交流感情。”
“……”季傑扣住季月容的手腕,將她拉近,“我不管你在玩什麼,月容是我們的妹妹,她想要自由,我們會給她,但不是給你。”
聞言,她不可抑制地放聲大笑起來。待笑聲聽後,她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巧笑嫣然地望着季傑:“我的哥哥,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我不就是季月容嗎?”
季傑鬆開手,表情冷淡地說:“請你離開。”
“你們會後悔的。”落下這句話,她摔門而去。
離家一星期後,再次出現在家門口的季月容,心裡居然了有一絲緊張。她從未離家過這麼久,而現在她回來的目的,就是要從這個家裡搬出去。
“進去吧!”莫莫推了推季月容,“總歸是要面對的。”
“嗯。”從好友那裡得到鼓勵的季月容,目光堅定地敲開了自家門。來開門的是季濤,他看到門外的季月容,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的情愫,不過很快他就恢復平常的模樣。“進來吧,本大爺還以爲你不回來了呢。喲,這不是那個小八婆嗎?”季濤瞥了一眼站在季月容身旁的莫莫。
季月容也不惱他,拉着朝季濤吐了吐舌頭的莫莫就走進了屋。
客廳的沙發上坐着季傑,見到季月容和莫莫進來,他也沒有起身要歡迎的意思。
“大哥?”見自己的大哥一反常態的冷情,季月容十分困惑地走到他身邊坐下,“媽媽呢?”
“我送她回海邊的度假別墅了。”季傑淡淡地說,“她最近情緒不是很穩定,醫生建議她靜養一段時間。”
“對不起……”季月容內疚地低下頭。
季傑輕嘆了一聲,伸手摟住季月容:“這不是你的錯。這個過程是需要經歷的,你也長大了不是嗎?”
“大哥……”
“房子找好了嗎?”季傑問道。
季月容點點頭:“找到了,是我們總經理介紹的,我打算明天去看房子。”
“離家近嗎?交通方便嗎?安全怎麼樣?”季傑一連追問了三個問題,季月容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
“就在街心公園附近,是高級公寓,保全設施很完善。”季月容答道,“原來是我們總經理朋友的女兒居住的,因爲有整整一層,還有幾套房子是空着的。本來不外租,但總經理特地去拜託了,所以就同意租給我了。”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我也可以替你介紹房子。”季傑認真地說,“如果是你的請求,哥哥一定會幫你實現。”
“我知道!”季月容抱住季傑,“大哥對我最好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靠着牆的季濤“哼”了一聲,然後什麼都沒說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你的二哥真是沒禮貌。”莫莫小小聲地嘟噥道。她似乎和季濤天生不對盤,當面互損也就罷了,有時候一逮到機會,也要數落一下對方不可。
“他從來就是這樣的啦,習慣就好。”季濤不僅是對外人這副愛理不理的態度,像在家裡,除了對媽媽,還有季傑外,對她,簡直和外人沒什麼不同。
告別了季傑後,季月容和莫莫一起走出大門。
“自由的感覺怎麼樣?”見季月容深呼吸了一口氣,莫莫笑着問。
“還好,有點緊張,有點輕鬆。”又有一點點不習慣。原來她以爲會很難說服家人。雖然媽媽還是……想到被送去靜養的季媽媽,季月容不自覺地黯淡下眸光。
“好啦,相信我,都會好起來的。”莫莫拍了拍胸脯,“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四處走走唄?”
“去哪裡走走?”季月容好奇地看着興致勃勃的莫莫。
“自由的第一站。”莫莫滿臉神秘地說。
燈紅酒綠,人影聳動。
夜晚,適合買醉,也適合捕食。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下,酒液與酒杯的廝磨令人頭暈目眩。
“吶,喜歡這裡嗎?”朋友的聲音既遙遠又陌生,香水味,汗臭味,各種氣味交雜在一起,撲面而來,她只感覺到熱,如同置身那時的夢境一般。
忽然一雙大手觸碰上她的後背,緩緩往上,遊離往返。
她剛想出聲制止,卻被對方大膽的舉止驚得愣住了。這…這個人,居…居然用手摸起她的長髮!
他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撩起她及腰的長髮,以極其強硬的手腕,磨人的速度搔颳着她散亂的髮絲,如此堂而皇之的冒犯令她的芳心一陣狂跳,又是羞恥,又是氣惱。
她擡起手,準備朝這個人的臉上狠狠扇過去時,對方竟低下頭俯在她的耳邊咬牙切齒道:“那個女人居然帶你來這裡,真是該死。”
微弱的光線,讓她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卻能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
“住手……”她的抵抗看起來是這般的微弱。
“永遠不要拒絕我,我的小月容……”喑啞的嗓音,炙燙的氣息,一齊襲來。
當他冰冷的脣觸碰到她的,當他執拗地奪去她的呼吸,當他強迫地邀她與他共舞的時候,她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清醒過來,然後使出全力推開了他。
他在微笑,在黑暗裡微笑地凝視着她。他黝黑的眼裡,有着深深的恨……和愛。
“啊!”尖叫聲響起,嘈雜的人羣,突然亮起的燈光。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從她面前消失。
而她的好友,正倒在人潮退去的舞池中間。血,慢慢向外延伸,流淌至她的腳邊,腥甜的氣味是如此突兀又美妙。
她看見了莫莫倒下的身體。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