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十三、瑪利亞(中)

“瑪利亞只要哈瑞斯哥哥!”

從有記憶起, 她就一直和媽媽生活在貧民窟裡。

直到她三歲那年,被哈瑞斯哥哥帶回了法蘭克林家族。

自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她的媽媽。

哈瑞斯哥哥說, 媽媽現在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 只是不能再和她見面了。

“爲什麼?”她傻傻地問。

“因爲瑪利亞是法蘭克林家的寶貝。”哈瑞斯哥哥溫柔地笑道。真的好溫柔, 但現在的她怎麼也回想不起, 那時候哈瑞斯哥哥的笑容。溫柔卻模糊。

“瑪利亞小姐!鋼琴課的上課時間到了!”女僕催促着還在庭院裡玩耍的她。

在她到了可以上學的年紀後, 哈瑞斯哥哥就爲他請來了衆多老師,教授她知識,禮儀, 舞蹈,鋼琴這些。她不用和其他孩子一樣去學校上課, 雖然她很想嘗試一下校園生活。

“不可以。”每當她說出內心的渴望時, 哈瑞斯哥哥總是摸着她的腦袋說, “你是我的寶貝,我不能讓你去外面冒險。”

“外面很危險嗎?”她已經記不太清在外面生活的情形了。

“很危險, 外面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獸。”哈瑞斯哥哥成功地唬住了年幼的她。

但是,這是在以前。現在她知道外面沒有什麼吃人的怪獸,有的是色彩繽紛的世界。只是她無緣出去。

所以她很喜歡把怒氣發泄在這些來教課的老師身上。當然,她確實也不愛上課。比起上課,她更願意纏着哈瑞斯哥哥。

可哈瑞斯哥哥很忙很忙, 有時候她也要隔好幾個星期才能見到他一面。

“瑪利亞小姐, 哈瑞斯少爺回來了!”女僕的聲音剛落, 她落寞的小臉瞬間就明亮了起來。

邁着愉悅輕快的腳步, 她提着裙襬奔跑在長長的迴廊上。

“哈瑞斯哥哥!”見到朝思暮想的哥哥, 瑪利亞翠綠色的雙眸裡閃耀着動人的光彩。她飛撲向剛進門的黑髮男子,在見到她的時候, 他的脣角邊總會泛開一層溫和的笑意。然後哈瑞斯哥哥會抱起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而走在他後頭戴着半張銀色面具的修,她的另一個哥哥,則一臉漠然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瑪利亞,今天又有什麼有趣的事要說呢?”哈瑞斯哥哥每每都會問她近來的狀況,眉宇間難掩疼愛的情愫。這讓她感覺到自己被他深深寵愛着。

“今天瑪利亞學了鋼琴,雖然有把鋼琴老師喜歡的花瓶打碎。”她不是故意的,好吧,她只是想換個不怎麼愛嘮叨的老師。

聽到她的抱怨後,他就會寵溺地輕撫她的背,最後才無奈地吁了一口氣。並且會決定給她換一個鋼琴老師。儘管她不喜歡他的安排,但她從不會拒絕。她不想自己太過任性,她愛對他撒嬌,卻不要他真的爲她的事感到煩惱。

“對了,修爲什麼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呢?”她歪着腦袋,趴在哈瑞斯哥哥的肩頭,好像很不解地望着走在他們前面的修。她會喊哈瑞斯哥哥,雖然脩名義上也是她的哥哥,但是她不喜歡喊他。修和哈瑞斯不同,他就像一塊千年不化的冰,即使她裝乖巧去竭力討好,修也不會理她,“修不喜歡瑪利亞嗎。”

還有修老是戴着半張面具,她是真的真的很好奇,那張面具下長得怎麼樣的臉。

“瑪利亞這麼乖,誰會不喜歡呢”聽到她的話,哈瑞斯哥哥會讓她坐上他的肩頭,邊往庭院走,邊安撫着嘟着嘴的她,“修對誰都這樣啦。”

她當然知道修的個性,可她一直以爲同樣是哥哥,修爲什麼不能像哈瑞斯哥哥一樣對自己特別一點?

午後。陽光刺眼得使人無所適從。

維多利亞風格的庭院,微涼的樹蔭下。

“瑪利亞小姐,這是哈瑞斯少爺新請來的鋼琴老師。”女僕遠遠地喊道。

“終於還是來了。”她小小聲地嘟囔着,垮着一張小臉,從芳草地上起來。

當這位略顯年輕的鋼琴老師走到她面前時,她有些吃驚地張開嘴:“誒?”

“瑪利亞小姐,你好,我是伊芙.金,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爲伊芙。”對方朝自己柔和地笑着,但本能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歡眼前這個新鋼琴老師。亞麻色的短髮及肩微卷,黑框眼鏡下,和自己眼睛顏色相似的碧綠色眸子,一身職業套裙,臉上是親切的笑容,卻愈發讓人不爽。

“不要。我不要她。”她對着身邊的女僕嚷道,“和哈瑞斯哥哥說,我不要這個鋼琴老師。讓他再找人給我換一個。”

“瑪利亞小姐,你不能這麼任性。這個月您都換了四個鋼琴老師。”女僕心焦地搓着下裙襬,想勸住任性的小小姐。

“不管,總之你去和哈瑞斯哥哥說。”她生氣地跺腳,看也不去看旁邊被冷落的伊芙,“我.要.換.老.師!”她纔不管,她不喜歡這個女人,她要她走!

無奈的女僕只得牽引着伊芙退下:“抱歉,我們的小小姐,就是這麼任性。”

見女僕把人帶遠了,她才撇着嘴坐回草地上,繼續擺弄着哈瑞斯哥哥上次送給她的玩具盒。

然而沒過多久哈瑞斯哥哥和修就來到了庭院裡。

“聽女僕說,你不滿意我找的新老師?”哈瑞斯走到她身前,微微蹲下.身子,“瑪利亞不喜歡她嗎?”

點點頭,她誠實地說:“我討厭她。那個新老師讓我不舒服。”

“好吧,不喜歡我們就不要了。”哈瑞斯哥哥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正當她回望進他的眼裡,想一探究竟時,站在他們身後的修開口了。

“哈瑞斯,讓瑪利亞去都林住一段時間吧。”修的提議,讓她不由的瞪大眼睛,隨後便立即否決道。

“不要!我不要離開這裡!”她抗議道,“我要和哈瑞斯哥哥在一起!”本來一個月就難得見到哈瑞斯哥哥幾次,如果她去都林住,恐怕一年都見不上哈瑞斯哥哥幾回!

“你看到了,瑪利亞說‘不要’。”哈瑞斯哥哥直起身子,轉向修。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到他說的話,她覺得很開心。

“在這裡,瑪利亞很安全。我會保護她。”哈瑞斯哥哥對着修,語氣堅定地說。

而修,看了看哈瑞斯哥哥,又看向還坐在草地上的她,終於淡漠地說了一句:“隨便你了。”

直到後來,她也沒弄明白,修的這句話是對哈瑞斯哥哥說,還是對她說。

法蘭克林家族別院。

“瑪利亞小姐!”走廊上,她蹦達着和女僕玩着貓捉老鼠的遊戲,“你該洗澡了!”

“不要!昨天不是剛洗過麼!”她好討厭洗澡,纔不要那麼輕易就範。每次洗澡都有一大堆人伺候着她!這讓她好不習慣!

躲過女僕的撲襲,她朝她們吐吐舌頭,然後“啪嗒啪嗒啪嗒”地跑過哈瑞斯的書房。

此時的書房裡,揉着發疼的太陽穴,黑髮黑眸,有着吉卜賽人血統的哈瑞斯,身陷進真皮質的躺椅裡。站在辦公桌前的修,面無表情地翻閱着書架上的世界名著。

“你說,莉莉安娜會來麼。好久沒有認真遊戲了,吶,修?”雖然對小丫頭沒興趣,不過哈瑞斯還是蠻期待和她交手的。畢竟莉莉安娜是卡洛特家族現在的掌權人。

修顯然對哈瑞斯的提問,不加理會。自顧自地翻看着位於書架最上層的《小王子》。會挑這樣的童話故事書很不符合修冷血的個性呀。哈瑞斯的笑容變得有一絲陰鷙,修只有心情好的時候纔會去翻這本書。

“難道你不期待嗎?我的哥哥。”雖然表面上,他纔是法蘭克林家族的長公子,未來當家。可實際上修比他還早出生。只可惜,修和瑪利亞一樣是私生子。爲了家族的名譽,修只能作爲養子的身份存在。

修冷淡的嗓音裡透着一絲嘲諷:“我比較期待你是否真的能保護好瑪利亞?還不僅僅只是把她單純當成一個誘餌。”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哈瑞斯故意驚訝地張嘴道,“我當然會保護瑪利亞。”

“你的保護,就是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你最重要的寶貝?”修放下書,直視着哈瑞斯含笑的雙眸,“讓她暴露在所有敵對之人的視線裡?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弱點公佈於衆。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會讓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

難得,修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哈瑞斯勾起一絲笑,不置可否道:“或許吧。你比起我,可能更像一個稱職的哥哥。”

而他對瑪利亞,像是疼愛有加,實際上毫無愛意可言。

泡沫,愉悅地在她掌心裡簇擁。

華美的浴池,泡泡堆裡金髮碧眸的小女孩陰着一張小臉。留戀着水珠的肌膚,滑膩得令人神往。

唉,她還是被女僕們抓進了浴室裡。早知道會摔跤,她就不跑那麼快了。

霧氣瀰漫的浴室裡,隱隱約約傳來了幾聲“悶哼”,那是從門口的位置傳來的。這讓她立刻警覺起來。

因爲這樣的危險,她不是第一次遇見。

“誰!”池邊突然出現的人影,讓她受了不小的驚嚇。她慌忙往反方向逃到浴池深處。

“瑪利亞小姐,又見面了。”笑容可掬,以“伊芙.金”面貌出現的莉莉安娜.卡洛特微微彎腰行禮。

“是你。”被她回絕的新來的鋼琴老師,雖然沒有接觸外面的世界,但畢竟是黑手黨家族□□出來的女孩,瑪利亞很快恢復情緒,沉靜的目光直盯着這位闖入的不速之客。

稍讚了一下這個臨危不懼的小女孩,莉莉安娜喜歡她身上不符年紀的老練聰慧。這和記憶裡的只會哭泣的自己,完全不像,那樣的童年——…

“說吧,你有什麼目的,是想抓我來威脅哈瑞斯哥哥嗎?”小女孩故作鎮定地沉聲指着她,“就算你能綁架我,也別想走出這裡。而且哈瑞斯哥哥絕對不會答應你的要求。”在必要的時候,要有自我犧牲的準備,這是從小被灌輸的教條。所以要以大舍小,也許哈瑞斯哥哥會爲了利益放棄自己吧。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一點,就算心裡有準備,可是。

她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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