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
華麗的宮廷, 迴廊的盡頭，男人和女人的低吟幽幽傳來。
“不要這樣…他會回來的……”“你真希望我停下麼？”“不要…停……”濃郁而絕倫的芳香飄浮在氤氳的空氣裡。
門外，高個的銀髮男子抱臂站着, 門內男女的舉動絲毫未影響他臉上的笑意。儘管他知道門裡的是他的親親大哥和剛訂婚的未婚妻。
等了不知多久, 這扇門終於打開。長相邪魅的男人從門裡慵懶地漫步而出。當看到高個的銀髮男子, 男人先是一愣, 然後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般打招呼道：“法蘭西, 你來這裡找我？”
“是的，海德。” 他們兄弟互相直接稱呼對方的姓名，已是習慣。法蘭西喜歡笑, 不，與其說他愛笑, 不如說他一直笑着。所以那雙與海德同色的赤紅雙眸總像月牙兒一樣, 眯成一條。
海德攬過法蘭西的肩膀, 問道：“聽說父親大人要派你去馬克杜市，這次又是什麼好差事呢？”
法蘭西搖了搖頭, 不着露痕跡地避開海德伸來的另一隻手。海德很愛在說話的時候，捏住對方的下巴，哪怕對方是一個男人。
“父親大人從來不會把好差事給我。”馬克杜市，位於帝國和共和國的交界，是既不屬於帝國也不屬於共和國的獨立自治州的首府。
“是嗎, 我怎麼覺得父親大人一向很器重你。”海德涼涼地說, “比起我這個不成器的長子, 父親大人似乎更希望你來繼承家業吧？”
“我從沒想過這些。”法蘭西向後退了一步, 仍是一臉笑眯眯地說道, “我來是和你說一聲，這一趟我大概要去很久。安吉麗娜就拜託海德你照顧了。”法蘭西說的安吉麗娜正是他的未婚妻, 巴頓家的大小姐。
海德揚起眉，別有深意地朝門裡看了一眼，笑道：“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法蘭西就放心吧。”
“那就好。”語畢，法蘭西率先走進殿中，立刻就迎來女人的驚呼聲：“法蘭西！你怎麼在這裡！”
“我是來接你回去的。”法蘭西對簾子後邊衣衫不整的安吉麗娜說，這笑意雖淡，也冷，“穿好衣服，我們走。”
“……”安吉麗娜窘迫地環抱住自己，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埋進被子，不過法蘭西的眼裡並沒有她的身影。意識到這一點後，安吉麗娜又氣又惱，故意提高音量，尖聲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打擾我的好事嗎！我根本就不愛你！和你訂婚是一個錯誤！”
法蘭西笑容未變地點頭：“我知道。”並彎腰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遞給牀上的安吉麗娜。
“你！”安吉麗娜氣極地揮開法蘭西的手，“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脾氣的！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的大哥苟合，你還能笑得出來，你有病嗎？！”
法蘭西輕嘆了一聲，無可奈何地撿起又被安吉麗娜揮落在地的衣服。“不管你愛不愛我，我和你結婚是既定的事實。”這是政治婚姻，他清楚，她也該明白。
現在站在門外的海德，聽到裡面傳出的吵鬧聲，嘴角卻只是勾起一絲邪佞的笑，然後便事不關己地吹着口哨大步離開。
聽到腳步聲遠去，殿內則突然安靜了下來。
“知道那份文件在哪裡了嗎？”法蘭西問。
安吉麗娜一改先前的刁蠻潑辣，冷靜道：“在他辦公室書架後面的暗格裡。密碼是078913。”
“嗯，這次我要去馬克杜市半年。”法蘭西在牀邊坐下，安吉麗娜背對着他在穿衣服，“這半年，我要知道海德全部的動態，即使他不在你這裡過夜，我也要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
“這難度太高了吧。”安吉麗娜轉過身，拉住法蘭西的領帶，不滿地嬌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來去如風。”
“那就想辦法讓他每天都在你這裡過夜。”法蘭西的笑在此刻看起來有點可惡，安吉麗娜如是想，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厭惡。她或許真的愛慘了這個男人，明知道他的眼裡沒有自己，她也願意爲他做一切，包括奉獻自己。
“法蘭西，這次爲什麼你要去那麼久？”像爲了轉移注意力，安吉麗娜問着她不是感興趣的問題。深受蘭切斯特家器重的法蘭西，經常被派往帝國各地處理要務。而這一次，他居然要去自治州，雖然令她有點意外，但也沒有十分奇怪。因爲她知道，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沒有心的男人……
“父親他懷疑馬克杜市的市長和共和國那幫傢伙暗通曲款。”如果自治州改變中立的立場的話，對帝國來說絕對是一件麻煩。當然，父親指派給他任務不止調查市長這一件。還有同馬克杜市的伏特公司的負責人商談，訂購新的一批軍事武器。作爲自治州最大的工業帝國，伏特公司一直致力於研究現代化武器發明，藉以供給身邊的帝國和共和國，滿足其的軍事需求。
“法蘭西……”安吉麗娜已經穿戴完畢，她從他的背後抱住他，“我愛你。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我知道。”他按住她的手，淡淡地笑道。
市長府邸。
“法蘭西，你們幾個送盧醫生回去。”金市長吩咐道，面容十分憔悴。
“明白。”爲首的高個男子應聲道。他叫法蘭西，是金市長的貼身保鏢之一。總是帶着笑的眼睛，彎彎的，說話的時候他會撥弄那頭染成銀白色的頭髮，這是他的習慣。
法蘭西走到盧彥的面前，態度可掬地朝他比了比手：“盧醫生，這邊請。”
盧彥點點頭，便隨着法蘭西走出這間地下室。
“市長先生……”站在金市長身邊的管家有些擔憂地彎腰，想要附在市長的耳邊說些什麼卻被一手阻止。
“法蘭西會處理好的。”金市長眼神忽然轉黯，一臉陰鷙道，“我不會讓任何人透露半點消息。”
“那少爺怎麼辦？”管家望了望還被關着的金少爺。
金市長低低地笑出聲：“呵呵，這是最棒的展示品。軍方的人一定會滿意收下。”然後付出相應的金額。
他要得到軍方保證，出的價能讓人滿意。
不然，他可不介意轉手賣給帝國。畢竟，他犧牲了自己一個不中用的繼承人……
盧彥剛進家門，就被站在門邊的莫莫嚇了一跳。
不過很快，他就恢復平時那張冰山面孔，用平靜無波的語調問道：“出什麼事了？”
“出什麼事了？”莫莫瞪大眼睛，“大事！現在全完了！”說着，她把之前α世界季月容給她的長刀丟給盧彥。
“……”盧彥握住劍鞘，拔出劍身，鋒利的刀刃閃着點點寒光，他擡眸，看向滿臉慌張的莫莫，緩緩地開口，“我這邊也有情況。市長的外甥感染了‘Tomato’病毒，我們必須搞清楚病毒源是從哪來的。”
“很好。”莫莫乾笑了幾聲，“我也恰巧被感染了病毒的怪物襲擊了。”她退開一步，好讓盧彥瞧清楚變得亂七八糟的室內。
盧彥沉吟了一會兒，道：“怪物的目標不是你吧？”
“難道是你啊？”莫莫沒好氣地白了盧彥一眼，“我覺得我們要儘快找到季月容。”末了，她又補充說：“我是指這個世界的季月容。”
“嗯，我在她的手機裡裝了GPS定位。”盧彥淡淡地掃了室內一圈，就朝他父親的實驗室走去。
追在他身後的莫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唉！這個男人，還真是深藏不露。”
“你好，這位小姐。”溫柔的男聲從莫莫的背後響起，莫莫詫異地回過身，就見一名高個的男子正倚在門框前。
剛剛她太專注和盧彥交談，沒發現屋裡還多進了一個人。
“你好，請問你是？”莫莫困惑地看向這名容貌陌生的高個男子。
“我是金市長派來保護盧醫生的，你可以叫我法蘭西。”法蘭西彬彬有禮地執起莫莫的手，輕輕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很高興認識你，美麗的小姐。”
莫莫不自然地抽回手，擱到背後拿另一隻手擦了擦被這個法蘭西吻過的地方。她撐起笑容，不冷不熱地說：“不用那麼客氣，你喊我莫莫就行。我是……我是盧醫生的助手。”
這點她可沒撒謊。這個世界的莫莫本來就是盧彥的助手，正正宗宗的小護士。雖然她死了，可自己也是莫莫，所以這麼說應該沒有大問題。嗯嗯。莫莫在心底糾葛了半天，當然法蘭西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只是耐心地站在她面前，笑容滿面地注視着她。
“瞧我都忘了，請進，請進。”莫莫賠笑地邀請法蘭西進屋，對方的笑讓她不自覺地想起聞人清輝。不過顯然比起聞人清輝，眼前這個笑眯眯的男子應該更加和藹可親纔對。甩掉腦子裡的胡思亂想，莫莫關上門，領着法蘭西朝屋裡走去。
市內某酒店房間內。
“餓了嗎？”聞人清輝拿起電話，訂了餐點，當他掛掉電話的時候，發現季月容靠在窗臺前，遙望着窗外鱗次櫛比的鋼鐵森林。
“還好，謝謝你。”季月容對聞人清輝回以一笑。儘管看着他那張臉，依舊讓她倍感壓力。所以她一遍又一遍在心底提醒自己，他不是他。
“抱歉。”他走到她背後，低低地說。
她轉過臉，望向他：“你和我都知道，這不是你的錯。雖然你們都是聞人清輝，但我不認爲你們是一個人。就像你認爲我和她不是一個人。”
“……”他沉默地回視着她。
“我會幫你的。”她認真地直視着他的雙眼，“我會幫你救回她。即使拿我去交換也可以。”
他遲疑了一下，向她坦白道：“也許你會死。”
她淡弱一笑，又轉向窗外：“我們都會死。因爲我們是人。”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