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你我的過去, 像玻璃般易碎,
即使你的未來沒有我的痕跡,
愛着你, 仍是我今生不變的執着。
櫃門碎裂的聲音撕破深夜的詭異的寧靜。
空空蕩蕩的衣櫃裡, 並沒有藏着任何一個人。
“咚, 咚, 咚。”拍擊着地板, 躲在哪裡,那個女人躲在哪裡!
口水從下巴淌落,飢餓感在胃部肆虐, 好餓好餓好餓,那個女人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
聞到一股弱者的氣息。知道了!知道那個女人在哪裡了!蒼白的臉轉到了背後, 四肢快速撥動挨近那張大牀, 沉重的腦袋跟着彎下, 緩緩地探進了牀底……
槍炮玫瑰酒吧,無論多少個夜都是人頭攢動。
喝了不知多少杯酒, 頭腦該死的依舊清醒。他做了,對自己的妹妹,做了人神共憤的事。
“我說過,你留不住她的。”卡洛兒走到季濤的身邊坐下,她朝他舉了舉手裡的酒杯, “我陪你喝吧。”
“你到底是誰?”季濤按住卡洛兒握着酒杯的手, “說!”
卡洛兒輕嘆了一聲, 緩緩道:“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必須從這些事裡脫身。我不想看到你死。”
“死?哈。”季濤握住卡洛兒小巧的下巴, 湊近她的耳邊,笑聲裡透着一絲狂亂, “本大爺何時怕過?爲什麼只有那個男的可以得到她,爲什麼其他人就不可以?”
“因爲她屬於他。”卡洛兒直視着季濤的眼睛,“沒有人能反抗命運,沒有人。”
“你既然說本大爺註定要死,爲什麼要特意來警告?命運不是不能改變麼?”季濤語氣不善地反問,“呵,還是說這些全TM是扯淡?”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沒話講了?”季濤鬆開手,推開卡洛兒,“那就滾吧!”
被推倒在地板上的卡洛兒,只是理了理弄亂的衣裙,臉上那似傷感又似無奈的表情卻未變。
“我不想成爲他的棋子。”卡洛兒望着季濤,靜靜地說,“也許我纔是該死的那個人。”語畢,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人羣裡。
目送她遠去的背影,季濤呼吸一緊,她離開前的神情,絕望得像要狠狠掐住他的咽喉。卡洛兒,這個女人是誰……
刀光一閃,“噗嗤”一聲,刀尖刺穿腦袋,牢牢地釘向地面。
握着刀的少女,目光清冷地注視着涌出的綠色黏液。此人形怪物的腦袋開始慢慢腐爛,如同即將融化的抹茶冰激凌一般。當然味道可能不會太好。
“沒事了。”少女彎下腰,“出來吧……咦?”
牀底下居然空無一人。
“你是誰?”背後忽然被人拿硬物抵住,少女放開劍柄,緩緩舉起手。
“我是來幫助你的。”少女試圖轉過身,但被一聲喝住。
“先別轉過來。”莫莫伸手,在少女的身上摸索了好一會兒,確認她沒有帶其他武器後,她才道,“現在可以了……歐菲利亞?!”
少女轉身的那一瞬間,莫莫就呆住了。她,她,她居然是歐菲利亞?!
“我說了,我是來幫你的。”少女笑着聳聳肩,“還好終於趕上來了,莫莫。”
“容容,裡面的情況怎樣了?”一個好聽的男聲自她們的身後出現,莫莫循聲望去,來的男人,有着斯文俊雅的容貌,修長挺拔的身材,而且,讓她有一種熟悉感。好像在哪裡見過……
“嗯,解決了一個。外面呢?”少女對男人回以笑容,問。
“沒有異常,看來對方只派來一個‘Tomato’。”男人走到少女和莫莫面前,很自然地挽住少女的腰,“我們去下一個地點吧?”
“嗯,不過我想先把這裡處理完。”少女看向滿臉困惑的莫莫,朝她伸出手,“你好,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歐菲利亞,現在的身份是季月容,這位是聞人清輝,我的……”少女似乎沒想好該如何介紹,而在腦海中拼命搜刮起詞彙。
一旁的男人倒是露出習慣的表情,替她接了下去:“我是她的男人。”
“什麼我的男人?不是說好,是戀人嘛!”少女嘟着嘴抗議,“是戀人。”
“有區別?”男人挑眉道。
“有,區別大了!”
看他們兩個人一人一句地爭論起來,一頭霧水的莫莫趕忙出聲阻止:“停!都停下來!你們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啊!”
爲什麼季月容會和聞人清輝這般“親密友好”地相處?!
盧彥父親的實驗室裡,莫莫和這個季月容,還有聞人清輝面對面地坐在沙發上。
“那麼就由我來說明吧。”這個季月容笑容滿面地站起身,走到投影儀前。戴着手錶的手腕在上面掃了掃,然後纔不急不緩地敘述道,“我們是來自編號爲‘α’世界的季月容和聞人清輝。如你現在所知,季月容暫時由我歐菲利亞代替着。所以我既是以前的歐菲利亞,也是現在的季月容。”
“那你們來這個世界的目的是?”看她的模樣像是打算長篇大論,莫莫馬上舉手就重點提問道,“不會只是來幫我的吧?”她雖然因爲追捕犯人,與其他世界的季月容,也就是歐菲利亞有過接觸,但她不認爲她們的關係好到,能讓對方不惜一切穿越空間來找自己。更重要的是,大部分季月容都在本身不知情的狀況下失蹤或殞命。很少,不,幾乎沒有一個季月容能像眼前這個,如此明白。
對,如此明白。
“可以說是來幫你,也可以說是來幫你背後的組織。”少女微笑地說道,“莫莫,這種時候,你對我也應該坦白了吧?”
“!”莫莫一驚,霎時變了表情。這個季月容實在是……
“即使你所處的世界科技發達,但法律也明文規定了不允許做扭曲時空的實驗事項吧?每個世界,只有‘樂園’敢這麼做。其實你來抓的根本不是什麼殺人犯,而是被‘樂園’放逐的‘亞當’和‘夏娃’,還有他們的孩子,我說的對嗎?”少女一瞬不瞬地盯住臉色變得相當難堪的莫莫,說完這番話,她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道,“不過你安心,我不會告訴其他人你的真實目標,而且我還要幫助你完成這些任務。”
“你要幫我完成?”莫莫難以置信地擡頭,見少女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沒由來的,莫莫感到心底一片寒意,“什麼條件?你不會想無條件的幫我吧?”
“賓果!”少女指向身後的大屏幕,上面的畫面已經轉換成各個世界的“季月容”的全部資料,“我要你幫我殺掉這個世界的‘我’。”
“……”那句“爲什麼”卡在了莫莫的嗓子裡。
少女彷彿看穿了莫莫的疑問,她好心情地解釋道:“我要贏得這場遊戲,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遊戲?”
少女張開雙臂,她的身後,屏幕上許多季月容的資料檔案都被打上了紅叉叉。
“讓我成爲獨一無二的存在,就是這個遊戲。”少女的笑容燦爛得好似陽光,“我要成爲他唯一的接班人。”
“他?”他是誰?難道是……莫莫一驚,她擡頭看着少女,“你是想,不,不可能吧?”
“爲什麼不可能?”少女笑着反詰道,“只要殺掉全部的孩子,以及‘亞當’和‘夏娃’,我就會成爲唯一。到時候‘樂園’那幫傢伙,想不承認我都不行。”
“你瘋了。”這個季月容居然想試圖成爲“神”?!太瘋狂了!
聽到莫莫的話,少女也不惱,只是對着手腕上的手錶說:“艾瑞克,告訴她,是她根本不瞭解現實。”
“是的,主人。”手錶竟開口說話,並且還慢慢變形成一臺小電腦。它從身後自動延伸出許多數據線,接入到實驗室裡原有的每臺計算機上。
“你想讓它做什麼?”眼見四周的計算機都開始高速運轉起來,有的甚至因爲發熱而漸漸冒起白煙。
“接受這個世界全部的信息。”少女說,“艾瑞克現在是量子電腦的形態,只要它願意,這個世界的任何數據,它都能得到。也就是說……”
少女故意停了停,而後淺笑盈盈道:“它如果想,下一秒,各個國家的核彈就會在這顆藍星上全面發射。‘Boom!’這個世界就被毀了。不過,對你和我來說,應該無所謂吧?反正也不是沒有平行世界淪落到這種下場。”
“……”莫莫握緊雙拳,強忍着怒火。眼前這個季月容簡直比那個“他”還可怕。
“生氣啦?”少女貼近自己的小臉,“和我合作,拿一個‘季月容’換一個‘世界’平安無事,很划算吧?”
莫莫冷冷地看着這個季月容:“你既然這麼厲害,爲什麼不親自動手?”
“啊?”少女一愣,隨即又輕笑出聲,“你總算問到重點了。這都是因爲‘他’定的規則呀。”
“規則?”聞言,莫莫皺了皺眉,不解地等待少女的下文。
“一旦我和這個世界的‘我’碰面,勝率就會變成她和我各佔百分之五十。那樣的話,結果不是她死,就是我死。”少女豎起食指,“簡單的說,奇蹟不會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兩次。過馬路的時候,一個‘我’平安無事地過了,另一個‘我’就會橫遭事故。沒人知道會是哪個自己。”
“還真是公平的規則。”莫莫譏諷道,“所以你怕倒黴的是你,不是她,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和她正面接觸,而交給其他人來做嗎?”說完,莫莫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優雅自若的男人。
“你和這個‘聞人清輝’和平相處的目的,難道也只是爲了讓他幫助你去殺其他‘季月容’?”
“哈。”少女嗤笑莫莫的白費心機,“你以爲你說這些話,能動搖他和我的關係?做夢吧,他和我在之前經歷過什麼,你根本不瞭解。”
少女揪住莫莫的衣領向上提起,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只有殺了全部的‘我’,才能終止這場遊戲,也只有這樣才能反抗‘他’。如果你要憎恨,就去憎恨一手促成這一切的‘他’!”
“你明明可以通過其他方式解決,爲什麼一定要……”莫莫呼吸困難地抓着少女的手臂。
“其他方式?”少女的嘴角流瀉出一絲冷笑,“那你告訴我,還有別的方法嗎?如果能找到‘他’,我也想當面問問‘他’,把人當成打發時間的玩物真那麼有趣嗎?!”
“夠了。容容。”聞人清輝出聲制止道,“你會掐死她的。”
“哼。”少女鬆開手,走到聞人清輝身前,“剛剛艾瑞克發現一個有趣的情報。我們大概接近‘他’在這個世界的分.身了。”
好不容易重獲呼吸的莫莫,劇烈地咳嗽着:“咳咳咳,你們說,咳咳,‘他’出現了?”
“是的,‘他’無處不在。”少女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跌坐在地上的莫莫,“有時候會是你,有時候會是盧彥,凡是‘季月容’身邊的人,都有一個人可能是‘他’的替身。我們必須把‘他’找出來。”只有幹掉那個替身,‘他’和這個平行世界的聯繫就會被切斷。
“……”少女丟了一把刀到莫莫的跟前。
“這是單分子組成的刀,理論上講可以斬斷一切。如果‘季月容’出現到你面前,就拿這把刀殺了她。”
莫莫低垂着頭,盯着這把刀看了許久,才輕輕地問:“爲什麼,爲什麼你能確定我不是‘他’?”
和男人走到門口的少女,回眸一笑:“你的身上,沒有讓我討厭的氣息。”
離上班時間還有兩個鐘頭,秘書科這些夜生活忙綠的美女秘書們,根本就不會這麼早來公司。當然,有一人除外。
王秘書長早早就趕到公司。因爲聞人清輝這幾日都沒有來公司,所以堆積如山的日常公務,都要交由她這個秘書長來親自處理。
偌大的辦公室裡,剩下她在閃着冷光的電腦屏幕前,敲打着鍵盤。
鼻樑上的眼鏡反射着屏幕的光亮,卻使鏡片後那雙眼睛看上去愈加朦朧。
“只要把這些數據清空,警方就永遠找不到了……”王秘書長喃喃道,手指爬上回車鍵,正準備按下的時候,不速之客卻突然闖了進來。
“你真以爲刪掉這些數據,警方就不會知道是你殺了林芳嗎?王.秘.書.長。”少女巧笑倩兮地走進秘書科。
“季月容?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辭職了嗎!”鍵盤被猛地推了回去,王秘書長震驚地站起身,目光閃爍地撇過臉,躲開少女充滿深意的視線。
而當她看到少女身後的男人時,整張臉立刻變得慘白無比:“總經理?!您,您不是休假在家嗎?!”
“你的意思是,她和我都不該出現在這裡麼?”聞人清輝淡漠的語氣裡有着不容置疑的堅決,“王秘書長,現在把你做的事說出來,還來得及,或者你希望我立即報警?”
沉寂了半響,王秘書長摘下眼鏡,咬牙切齒道:“林芳那個女人該死!變成那個樣子也是她活該!”
“……我只想知道,是誰給了你那個病毒,讓你注射到林芳的體內。”少女一面問着,一面在心底尋思道。果然,之前在盧彥家斬殺的“Tomato”是林芳。只要知道誰給了王秘書長那劑病毒,就能知道“他”在這個世界的替身。因爲“Tomato”就是“他”一手製造的。
“一個女的給的。”王秘書長軟下聲音,眼神飄忽地望向左側的落地窗,“她說,把這個注射到林芳的身體裡,我的復仇就成功了。”
“女的?她長什麼樣?”和身旁的男人互相對望了片刻,少女接着追問道,“她叫什麼名字?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喂!”
可王秘書長彷彿沒有聽到少女的聲音,她一步一步走向落地窗,臉上也跟着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慢着!你想做什麼!”少女來不及衝上去拉住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個女人一頭撞開落地窗的玻璃,然後,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下去……
“嘖,該死的。”少女咒罵了一句,擡起手腕,對着上面的手錶命令道,“艾瑞克,篩選出這個女人近日的電郵簡訊,我要知道是誰在和她聯絡。”
“明白。”
男人走到少女身邊,按住她的肩頭:“下面我們要怎麼做?”
“去你家。”少女輕輕將頭靠向男人的胸膛,“對不起,清輝,我很快就會結束這一切。到時候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我知道。”男人抱緊了少女,“我都知道。爲了你,我願變成魔鬼。”
“清輝……”
辦公室的監控攝像,將鏡頭對準了緊緊相擁着的兩個人。
而這些畫面被準確無誤地,及時有效地,傳送到了他這裡。
“‘α’世界的季月容和聞人清輝真是不錯的一對呢。”
他們竟然可以抽絲剝繭地找到這個世界來,而且還活到了現在。
屏幕反射的光亮使他的四周陷入黑暗。那雙如子夜般幽暗深邃的灰褐色眼眸,熠熠閃爍地瞅着畫面裡依偎在其他男人懷裡的她不放。
“我該怎麼獎勵你?我的女兒,歐菲利亞。”
……
許多年前的午後,與那個人在“樂園”裡的最後一次擦身而過。
“你是艾瑞克選擇的人,這點程度,再沒有消滅我之前,就有危險了。”輕柔的嗓音,猶如嘆息,擦過她的耳邊,“你要更強一些才行。”
攜起與她眼睛顏色一樣漆黑的她的長髮,低頭,優雅地印上一吻。接着,未等她有所反應,便退開了修長精瘦的身軀。
午後的陽光,很不給面子地重新跑回來,爲走廊的那個人,灑下朦朧的金色光輝。她深刻凝望着他的背影,以後,自己將要追隨這道背影,直至死亡將他們分離。
不,也許連死都不能結束。
這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但她無從抵抗。
只是,回憶起那不知真實與否的過去。模糊的記憶裡,身處其間的她,卻感到莫名的憂傷。就像這個連名字都被剝奪的人,這個被“樂園”放逐到煉獄裡的人,這個苦苦在每個世界裡尋找“夏娃”的人,自然而然流露出接近於冷淡、絕望的哀傷。
那是“他”作爲人時有過的感情,現在,大概已不復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