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大屋裡。
美麗的少女雙手抱膝, 呆坐在沙發上。
深黑色的美眸空洞地盯着木製地板。牆上的鬧鐘不知疲倦地“滴答滴答”走着。
指針快指向12點了,可他還是沒有回來。
再等等。少女這樣對自己說。如果他還不回來,她就再也不管他了。於是, 她等了又等, 就在不知不覺到等到了現在。
那扇門還是紋絲不動。
他到底去了哪裡?
決定不再等他的少女, 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走向自己的方向, 卻又聽到玄關處傳來了開門的響聲。
他反手將門關上, 走進客廳,看到她,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你還沒有睡嗎?”
見到她不回答, 他知道她在生氣什麼。於是,他走向她, 握住她冰涼的手貼向自己的脣, 柔聲道:“抱歉, 是我不對。這幾天有些事需要處理,所以我……”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她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殘破不堪, 臉上,露在外面的肩頸,手臂,腳踝都是傷痕,“是誰傷的你?!”
“……”他按住激動的她, “我沒事, 真的沒事, 這些傷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是因爲我嗎?”她難過地垂下腦袋, “是我對嗎?又是我害的對嗎?”
“月容, 不是你的錯。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
“今天林芳小姐來家裡找過你了。”少女悶悶地打斷他的話, “她說……”
“她說了什麼?”聽到這個名字,他微微皺眉,但仍不動聲色地聽她繼續講。
少女擡起頭,神情哀傷地望着他:“林芳小姐說我是一個假貨。哥,我不是你的妹妹,是不是?”
與此同時。
雙鬢髮白的男人走進昏暗的地下室,看到了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她。
他急急奔至她的身邊,扶起虛弱不已的她,顫抖的嗓音裡透着深深的恐懼:“容容,你…你不能…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她的脣角噙着一絲苦笑:“你…已經…自由了。”說着,她咳出一口血。
“別說話,我帶你回醫院!”他打橫抱起她,就立即往外走去,“我…我不會讓你死的!”
“夠了。”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前,“我…不是你的容容。”
她的臉色因爲失血過多,越來越蒼白。他抱着的她的身體,也愈來愈冰冷。
“容容,再堅持一會兒。我會救你的,我會……”
“謝謝你。”擡起手,她撫上他的臉,“一直利用你,是我的錯。對不起,我是季月容,卻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容容……”
“容容……”他停下腳步,感覺到她的氣息在漸漸消失,“容容!你不能就這樣睡去,醒來,快點醒來!”
“對不起…我累了……”語畢,她便闔上了眸子,在他的懷裡,在他的眼前——…
“容容!!!!!!!!!!!!!!!!”
B社區青少年健康服務中心。
“兩個案子的兇手不是同一個人。”不像同一個人。更何況,她差不多可以知道兇手是誰了,兩位兇手先生的真實身份。可她如以往一樣,完全沒有證據。
“不過那個連環失蹤案肯定與地下網站有關。”助手先生又替她泡了一杯紅茶,傷腦筋地扶了扶鏡框,“這樣利用想要爲同伴報仇的孩子的心,真的沒問題嗎?”
“拜託。”她接過杯子,抿了一口,“他們不是孩子,他們還攻擊過我。你也看到了剛剛他們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她指了指脖子上的那道紅印。
“所以你就能利用他們深入那個神秘組織了?”助手先生不敢苟同地望着理直氣壯的她,“我們都清楚那家地下網站背後肯定有一個運營組織。明明知道,我們還把兩個不足年紀的少年送進那麼危險的處境,你難道不會感到內心不安嗎?”
“只有解決不了案子,拿不到酬金纔會讓我內心不安。”而且是十分的不安。她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更何況。”她放下杯子,接着又說道,“我準備立即去逮捕那個殺了他們同伴的兇手。這樣也算是報答他們的“以身涉險”了,你說是嘛?”
聞言,助手先生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你還真是個自私到可怕的女人啊。”
要來了麼?
發現我是犯人了?
但是沒有證據吧。
想要怎麼逼我承認呢?直接上嗎,不過這倒挺像你的風格。
怎麼做?怎麼做纔好?
幫助你,哪怕盡其中的微薄之力。
想離你更近一些,更近一些。因爲原諒不了,絕對原諒不了,傷害過你的人!最初,見到你的那一眼,最初,若只如初見,驚鴻的一瞥。
扭碎,想得到你。
在你絕美的容顏上留下唾液,曼妙的身子裡刻下痕跡。
而一切覬覦着你的人,他們!
他的下場,只有,湮滅。
世希還被綁着,他躺靠在沙發上,試圖掙脫開手上的束縛。
那個瘦高的男人在把他用藥迷暈後,就帶到了這裡。好在對方只是把他綁在這裡,沒有搜他的身。所以並沒有發現他身上的定位裝置,以及他的真實性別。
如果對方知道自己是男的,他可能就要從“羔羊”淪落爲“祭品”了。
眼角的餘光目睹到這間大廳的其他角落裡,那些不分晝夜交纏着的“羔羊”和“祭品”。這兩個身份,哪個他都不願意真正成爲。
不知道那個男人什麼時候回來,在這之前,他必須和喬帶領的手下們,裡應外合地攻佔這裡。在殺掉那個女人說的殺死阿虎的兇手前,他不會把這裡先暴露給那個女人,或者警方。
他要親自爲阿虎報仇,這是暗巷的規矩。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羔羊”注意到這邊沙發上世希的存在。
她空洞無神的大眼瞬間“亮”了起來,憑藉着那熟悉的氣味,世希也在同一時間覺察到這隻“羔羊”對自己的關注。
“啊…你……”這隻“羔羊”一邊撫弄着自己的長髮,一邊朝世希搖搖晃晃地走去,“你好美…但你…和我不一樣。”
一滴冷汗從世希的額上滑落。這隻“羔羊”發覺他是男人了?
“你能…你可以……讓我更完整……”
來不及避開,那名滿臉癡狂的少女便迅速朝世希撲了過去……
老舊的數碼音像店。
忙忙碌碌的工讀生,站在可摺疊的小爬梯上,將各類的CD按照音樂風格,及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約束,擺放上架子的最高一層。由於太過於專注,還沒有注意到有人在接近自己。
“總之,就是這樣。停止作孽吧,兇手先生。”有空靈美妙的女聲,突兀地響起。架子上的工讀生,和手握着螺絲刀,正欲接近爬梯的店長,都愣住般,停下手邊的動作。
“大小姐,你來了?”夜幕下,漆黑的玻璃門外。當門自動開了時,她的柔美,讓人神往。只是隨她進來的警察們有些礙眼。
“警方找到兇器了,在你今天從儲物室裡整理的那一框框紙箱子裡,準備不經處理地丟掉,你是真認爲我們想不到你是殺害那位不良少年的兇手嗎?”明麗的眸靜靜地凝視着神情自若的店長,“對不起,我知道是你了,謝謝你留着證據。”
“是嗎,大小姐,你總算能辦成功一件案子了。”店長揉揉栗色的短髮,從容不迫地對着爲他戴上手銬的警察朋友們報以微笑。
“……”又是爲了她嗎?大家都這麼說啊。
其他人死活她一點感覺都沒。她總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只爲了一個目的。
然而她卻忘記了。
哪怕當初妹妹自殺身亡,她也沒有感到過一絲悲傷。
這就是殘忍的現實。
這或許是因爲她就遺忘了一些情感。所以她不懂,這個僅僅和自己有過幾次肌膚之親的店長,會爲了自己而犯下殺戮。
她不相信,卻不得不信。
這個男人對她抱着別樣的感情,一些她或許懂,或許不懂,或許還有,或許已經給了其他人的一種感情。
與店長擦肩而過時,迴應對方的深情款款的笑意,她依舊面無表情。
然後,當圍觀的人羣中,衝出來一個揮舞着水果刀,渾身還綁着繃帶的人時,周圍的一切都彷彿變成了慢動作一般。她冷眼注視着,這個認爲世界都該圍着自己轉,稍有不順心就詛咒命運的少年,是叫“阿誠”吧。這名少年竟然從醫院裡逃了出來。只爲殺死一頭得罪自己的混球!水果刀上帶着血,也或許,他已經殺了一頭他認爲的混球,一位賦予他生命,哺育他致使成長的女性,已經被他當豬一般殺掉了。
於是,時間就定格在阿誠持刀衝向她的那一刻。
冷冷清清的屋裡,傳出破碎的低吟聲。
“啊,清輝……”
他擡起頭,望着她面紅耳赤的嬌羞模樣,不由地發出嘆息:“你好美…我的月容……”
“清輝…不要離開我!”她感到他的手指輕撫過她的長髮,指尖摸着她的耳垂。
他含情脈脈地望向她緋紅的小臉蛋:“我向你保證,我死都不會離開你。”
“清輝…我好害怕!害怕我們不會有好下場。”她的眼角閃爍着淚花,低落地說。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下地獄,我會保護你。”他將她的手按在了她頭的兩側,注視着她似水的雙眸,“哪怕是另一個我,只要他傷害你,我也不會放過他。”
還未細嚼他話中的深意,他便低頭封住她的脣。
“月容…月容…我的月容……季月容……”他不停地重複着她的名字,他的聲音深深進入了她的靈魂。他傾盡全部地疼愛着她。他要給她無上的幸福,讓她的人生從此刻上只屬於他的烙印!
因爲她,永遠都只能屬於他,無論生或死!
車子。
水果刀與肉相切的效果音,拉長。
她被那個店長緊緊擁在懷裡。掙脫了束縛,仍然戴着鐐銬,保護了她。
又是爲了她。
將阿城毫無技巧可言的,絕非外表華麗的攻擊擋在她的身外。一刀又一刀,血花在他們四周盛開。
爲什麼?
你是笨蛋嗎!
她無聲地發問。
他笑了,在警方制服了癲狂的少年之後,他還是維持着先前的姿勢,圈住她,垂頭,在她耳邊低喃——…
“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