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利亞, 是我的天使。”
瑪利亞是法蘭克林家族的私生女,她究竟是不是他父親的種,或許除了她那低賤的母親, 沒人知道。
連他父親都被矇在鼓裡。
其實一開始哈瑞斯對這個私生女興致不大, 她影響不了他的繼承權, 影響不了他的事業版圖, 比如侵吞卡洛特家族的地盤。
那纔是他最在乎的東西。
至於瑪利亞和瑪利亞的母親, 他不在意,相信家族裡的其他人也不會在意。
所以他有點佩服瑪利亞的母親,以爲可以憑藉一個小孩進入法蘭克林家族, 她把這裡當作什麼了?
“哈瑞斯,你在笑什麼?”看見他勾起脣角的修, 站在吧檯後邊的酒櫃前問他。
“沒笑什麼, 就是覺得一些人很天真。”他坐在吧檯前, 握住折射着燈光的高腳玻璃杯,修的業務愛好不是看書就是調酒, 他喜歡喝修調製的酒,欣賞着金黃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晃盪,泛起漣漪。
“你不羨慕這種天真?”修的話令他微微側目。
羨慕?
他不理解何爲天真。
“從我出生受到的教育,就沒有人教過天真。”
他是法蘭克林家族的繼承人,是註定走入黑暗的男人。與獨霸帝國的蘭切斯特家族不同, 法蘭克林家族與卡洛特家族平分着共和國的權力蛋糕, 所以他必須想方設法地解決掉卡洛特家族, 用盡一切手段。
他曾在自治州見過蘭切斯特家的二少爺法蘭西一面。法蘭西的哥哥海德是一個蠢貨, 他判斷蘭切斯特家族未來肯定會是法蘭西的, 因此他提前與他見面,聯絡“感情”。
儘管立場上, 帝國與共和國一向不合,而蘭切斯特家族與他們法蘭克林家族還有卡洛特家族也是競爭關係,但敵人的敵人沒準能成爲朋友。
“你是想讓我和你一起先收掉卡洛特家族吧?”
本以爲要找個時機將目的說出來,沒想到這個法蘭西搶先一步說了,而且還是直切重點地說出來了。
法蘭西點燃一根菸,他們現在站在河邊的堤壩上,四周是來遊玩的小朋友和他們的家長,沒人會想到站在河邊堤壩上的這兩個男人,分別是兩個國家兩大家族未來,不,實際上的掌權人。
“對,這的確是我見你的原因。”他看着法蘭西的側顏和他深不可測的眸子,這個男人比他想得還要難以捉摸。
“卡洛特家族現在的當家是一個女人?”法蘭西揚揚眉。
“是,莉莉安娜.卡洛特。”這個名字在他解決掉卡洛特家族前,恐怕會一直被他放在心上。
“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性。”法蘭西意味深長地說,“在這個全是男人爭權奪利的世界裡,她爲她自己殺出了一條血路呢。”
“你不會對她感興趣了吧?”他試探地問,這個法蘭西可別去和莉莉安娜合作,反過來對付他。
“我是有點興趣。”法蘭西並不否認這一點,而是大方地承認自己對莉莉安娜的好奇,“說實話,在你今天找我之前,我曾想過去你們那兒見一見莉莉安娜。”
“那是什麼使你改變了主意?”他的臉上依舊帶着禮貌的微笑,但盯着法蘭西的雙眸裡掠過銳利的光。
“是你,哈瑞斯。”法蘭西轉過臉望向他,“你讓我改變了主意,我覺得你能想到找我談合作,非常有勇氣與膽識,我喜歡你這樣的人。”
“看來我及格了?”他半開玩笑地說。
“你非常優秀。”法蘭西似恭維又似認真道,“我很榮幸能認識你,哈瑞斯。”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無論是否真心,只要最終能達成合作,他不介意說出任何溢美之詞,“之前我沒想過蘭切斯特家族的人會如此聰明過人又是如此平易近人吧。”
“你之前接觸的人是我的哥哥吧。”法蘭西輕吐了一口菸圈,“他的確不怎麼好相處,總是眼高手低。”
“你比他更像一個家族繼承人該有的樣子。”他朝法蘭西伸出手,話裡有話道,“我作爲法蘭克林家族的代表也會更樂於見到你上臺,成爲蘭切斯特家族的掌門人。”
聞言,法蘭西先是一愣,隨即笑着握住他的手:“那我就謝謝你了。”
臨分別前,法蘭西像想起什麼地提醒他道:“哈瑞斯,你要小心一個人。”
“誰?”
“伏特公司的董事長。”法蘭西說出了那個讓他有些意外的名字,“朱利安.戈登。”
“他怎麼了?”他記得伏特公司不止和他們法蘭克林家族有生意往來,和蘭切斯特家族也有,按理來說,法蘭西與朱利安也是合作伙伴纔對。
但此刻,法蘭西卻警告他要提防朱利安。
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朱利安沒有他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伏特公司董事長只是他的表面身份,他暗地裡做的勾當沒準比你和我的家族還要骯髒。”
骯髒。
真是貼切的形容詞。他頗爲贊同法蘭西的說辭。
無論是法蘭克林家族還是蘭切斯特家族,又或者卡洛特家族都是骯髒的存在,他們做着骯髒的生意買賣,玩着骯髒的手段計謀,一直以來狡猾又可憎。
他不否認這一點,從來不否認。
“哈瑞斯哥哥……”
從修那裡喝完酒,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剛坐下就聽見耳邊飄來柔柔的嗓音。
睜開眼,他毫不意外地看見了瑪利亞,一個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否和他有着血緣關係的“妹妹”。
這個“妹妹”身上究竟有沒有流着法蘭克林家族的血,他希望她沒有。
因爲這血統充滿罪惡與背叛,她太乾淨了,根本不像一個法蘭克林家族的成員。
“瑪利亞會這麼幹淨,還不是得益於你的保護。”
修的話迴盪在他的腦海裡,的確如修所言,他將瑪利亞呵護得很好,雖然他也教她一些基本的常識,譬如怎樣才能在襲擊中確保自己能夠活下來,或者增大自己存活的概率之類的技能。
但大部分時間,他將她當作一個貴族千金那樣培育,他甚至爲她請來了教導禮儀的老師,僅僅爲了讓她更像一個淑女。
這樣的課程對瑪利亞而言用處不是很大,可他認爲瑪利亞只需要扮演她的角色就好了,其他的事不用她操心。
那瑪利亞需要扮演的角色是什麼?
當然是——…
被他寵愛的妹妹。
畢竟決定將她接回法蘭克林家族的人是他。
曾經,他來到瑪利亞生活的貧民窟,他看見小小的她被她的母親用一根鐵鏈鎖在那間破敗的小屋子裡。
她母親鎖她的理由竟是怕她不見了。
這個不見,不只是怕她自己離開屋子,還有怕被人將她帶走。
“瑪利亞是我全部的希望。”
那個濃妝豔抹,塗着廉價香水的女人背靠門板斜睨着站在門外的他。
她可能根本沒把年紀輕輕的他放在眼裡,自然也沒必要對他客氣。
“瑪利亞的身上流着法蘭克林家族的血脈,她是我和那位老爺的女兒,那位老爺一定會將瑪利亞和我接進莊園。”
“不,不會的。”他直截了當地說,“像瑪利亞這樣的私生女太多了,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而你自然也不是唯一一個生下私生子的女人。”
雖然他父親的私生女目前只有瑪利亞,但他沒有撒謊,法拉克林家族不缺私生子,他的叔叔伯伯幾乎個個都家外有家,女人成堆。
絕大部分女人都只是過眼雲煙,少部分會成爲長期伴侶,即使他們不想將種留在外邊,可耐不住有女人會冒險生下他們的孩子。
因此像瑪利亞這樣的私生子,一抓一大把,對法蘭克林家族而言一點也不稀奇。
“你這小鬼你在胡說八道!”女人怒不可遏地揪住他的衣領,濃郁的香水味令他不禁蹙起眉。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很清楚。”他涼涼地開口,“假如我說的是假話,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而是我們家的管家還有接你進莊園的馬車。”
然而沒有僕人、沒有馬車。
“你和你身後那丫頭依然住在貧民窟裡,你的生活甚至比之前更差了。”自從知曉這個女人故意不避孕,懷上孩子後,他的父親就斷了與這個女人的聯繫,除了打掉孩子的錢外,父親一個子都沒給這個女人。
結果這個女人還妄想生下孩子,用孩子綁住他父親,成爲進入法蘭克林家族的籌碼。
這想想也不可能。他不禁要嘲諷這個女人的愚蠢,不過這不是他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他不得不使自己的態度看上去不那麼惡劣。
他的話終於動搖了女人。
女人雙手發顫地鬆開他的衣領,失魂落魄般地靠着門板滑坐到地上。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女人掩住憔悴的臉,神情絕望地喃喃道,“我要帶着這個拖油瓶繼續在這裡生活下去嗎…不……”
拖油瓶?
聽見女人的形容,他忍不住譏嘲地想,之前還說瑪利亞是她全部的希望,但她進法蘭克林家族這件事徹底告吹後,她的“希望”變成了拖油瓶。
行吧,這也正合他意。
“既然是拖油瓶,扔掉也無所謂吧?”
他彎下腰,靠近女人耳邊故意地誘哄着。
“扔掉瑪利亞?”
“對,扔掉她。”他說得很輕,卻句句清晰,“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還可以將你送出國,去帝國怎麼樣,我在那裡有認識的朋友,他非常樂意照顧像你這樣飽受折磨的女人。”
“你要給我一大筆錢?”這個女人果然會抓重點。
“嗯,一大筆錢。”他直起身,拿出隨身帶的筆和支票,“數字你自己填,隨你高興。”他說着將筆和支票遞給女人。
“你要給我這麼多錢?”女人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爲什麼?”
他的視線離開女人,望向軟榻上對此還一無所知的她,說得好不輕鬆。
“因爲我想要一個妹妹。”
之所以花大價錢買下她,是他覺得自己的妹妹不應該那麼便宜。
僅此而已。
付了錢,又叫人將她的母親送走,他正式將她接回法蘭克林家。
從此以後,瑪利亞既不是那個女人的女兒,也不是他法蘭克林家族的私生女。
她有且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他哈瑞斯的妹妹。
“哈瑞斯哥哥,你很累嗎?”
已經長大的瑪利亞是他最溫柔貼心的妹妹,她總是會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關心她。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淺笑着搖搖頭。
“嗯,我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