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鬚惡漢用手指在劍脊上一彈,只聽見“錚”地一聲,鋼劍遠遠地蕩了開去,海紅珠手腕痠麻,虎口疼痛,兵刃幾乎脫手飛出。
金四爺哈哈狂笑道:“小娘子,你可是回來救他麼,那大爺就還你吧!”
他倏然轉身,手臂一揮,小辛旺的整個身體已朝海紅珠直飛了過來。
海紅珠連忙伸手去接,卻是被來物重重地撞在胸前,胸口和手臂上都咯得生痛,她這才瞧看清楚,黃鬚惡漢扔過來的根本就不是小辛旺,而一件布衣包裹一根大木樁!
海紅珠驚道:“小辛旺呢,你把他藏到哪兒去啦?”
金四爺似笑非笑,望向她的表情就象是瞧看着一個白癡,攤手說道:“小辛旺?你說的是那個小破孩?他逃進這山林裡就沒影了,本大爺又怎知道他藏在了哪裡。”
小辛旺根本就沒有被海盜們抓到,先前的那些叫喊只不過是這黃鬚惡漢要引她前來的詭計而已,海大女俠果然不負所望,巴巴翻過了好幾個山坡,乖乖地跑過來自投羅網!
海紅珠驚怒交加,轉身想走,金四爺卻吹出一聲口哨,十餘名青衣海盜已從四周圍的樹叢中走了出來,攔住了海紅珠的去路。她已成了被獵人網住的小麻雀,哪裡還能走得了!
既逃不了,也只有拼了!
海紅珠一咬牙,挺起長劍,朝着金四爺當胸就刺,黃鬚惡漢咧嘴怪笑,伸出手指又是一彈,劍鋒就被遠遠彈了開去!
若論武功,十個海紅珠也不是金四爺的對手。
這位海女俠拼命進攻,刺出了十幾劍,但每一劍都被對方輕描淡寫地閃開或用手指彈開。而黃鬚惡漢的反擊卻犀利而有效得多,很快海紅珠身上就受了五六處刀傷,還有幾次鋸齒刀的刀鋒從她的臉上和頸邊劃過,只差一點兒就要割破她的臉面或切開她的喉管,只嚇得她連聲驚叫。
所幸的是,海紅珠所受的傷都不算重,僅是被劃出幾道並不太深血痕。金四爺似乎並不想要一下子殺死她,而是要象貓捉老鼠一樣地戲耍,故意用刀鋒險而又險地劃過要害部位,藉此來嚇唬她。
十幾招之後,就算海紅珠頭腦不算十分機靈,也已明白了對方的用意。這黃鬚惡人的武功實在比她強得多,真要殺她只怕一招就足夠了,之所以拖了這麼久,只是爲了要用她爲餌,引白奕靈和小辛旺出來,就象先前用一根木樁爲餌引她回來自投羅網一樣!
海紅珠又氣又急,卻毫無辦法,索性不再做擋架,只管揮劍亂砍,無論鋸齒刀的刀鋒如何險而又險地從她身邊劃過,她也咬緊牙關不再吭一聲。
這般亂鬥了數招,金四爺怪笑道:“看來你已知道本大爺留着你不殺的用處啦,不過也已經太晚啦!”
他忽出一指,點中了海紅珠了腰上的“京門”穴,海紅珠全身一軟,頓時失了氣力,長劍失手墜地,而對方的鋸齒刀已搭在了她的脖頸上。
金四爺制住了海紅珠,臉色一沉,衝着一側的樹林厲聲喝道:“穿白裙子的小丫頭,出來吧!否則本大爺立時就一刀殺了她!”
只見那一側樹林邊的大樹上枝葉一抖,一條人影跳了下來,正是白奕靈。
海紅珠咬着牙不出聲,便是希望白奕靈和小辛旺千萬不要回來,以免重蹈她的覆轍,此時見白奕靈也已回來了,心中大急,不由得流下淚來,叫道:“靈兒妹妹,快逃走啊!快去給那惡少爺送信,不要管我!”
白奕靈輕嘆了一聲,說道:“公子師父囑咐過我定要照顧好海姐姐,你若出了事情,靈兒如何向他交待?哎,靈兒本就不該與海姐姐分開的!”
在樹林裡分頭逃走原本是更容易脫身的好計,但白奕靈卻並沒有想到,海紅珠完全沒有江湖經驗,獨自一人逃走更加兇險。如果先前二人待在一起,白奕靈自是能聽出金四爺傳聲有詐,也就不會讓海紅珠做出自投羅網之舉。
只不過事已至此,再去說這些已是全無用處了。
海紅珠聽了此言,立時想到今日的禍事,全都是她一手惹出來的,不僅自己性命難保,還害了白奕靈,不由得又是後悔又是慚愧,忍不住抽抽答答地哭了起來。
金四爺卻暴喝一聲:“不準哭!你們兩個,去把那個小丫頭抓過來!”
兩名海盜應聲上前,抓住了白奕靈的手臂,將她押到金四爺的面前。海紅珠的一條命就懸在對方的利刃之下,白奕靈只好束手就擒,並不反抗。
“還有一個小鬼就藏在這附近的山裡,你們去給我再仔細搜找一遍!”黃鬚惡漢大聲吩咐道,他揮手指使海盜嘍囉,手中的鋼刀的刀刃似乎在無意之間離開海紅珠的咽喉遠了一些。
就在此時,抓住白奕靈雙手的兩名海盜忽然無聲無息地軟倒了下去,在他們的手背上各插上了一根銀針,而白奕靈雙手十指連彈,已發出十二枚銀針,射到了金四爺的臉上!
白奕靈年紀雖小,卻也出生於黑道世家,所習練又是以暗器爲主的功夫,這等詐降偷襲的手段當然駕輕就熟。金四爺怒叫一聲,翻手回刀抵擋,一陣細密的金鐵交鳴聲響過,頓將那十二枚銀針盡數磕飛!
白奕靈已趁勢一把抓住了海紅珠的手臂,叫道:“海姐姐快跟我走!”拉着她施展輕功向後疾掠而走。
然而,白奕靈還未及掠出三丈遠,忽然間“哎喲”一聲,卻是膝彎上的“合陽穴”被擊中,頓時腳下一軟倒在了草地上。而這等變故,海紅珠根本還沒有能反應過來,拉着她逃走的白奕靈跌倒,她也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金四爺一步就搶到近前,揮手探出,已封住了白奕靈和海紅珠身上數處要穴,嘴裡嘿嘿笑道:“早就知道小丫頭不會這麼乖,本大爺不讓你試上一次,你定是不會死心的!”
這黃鬚惡漢相貌生得粗魯,其實心機卻也不淺,早已看出了白奕靈詐降靠近救人的打算,卻不露一點兒聲色,還故意製造出機會讓她出手。而金四爺的武功也實在高明,又早已提氣準備,在兩丈之外用罡氣打穴又快又準,簡直比精通隔空點穴的粵境“鼎湖派”名宿鐘不老還強得多。
白奕靈咬牙怒視金四爺,而後知後覺的海紅珠到此時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又嚶嚶哭泣了起來。白奕靈道:“海姐姐不要害怕,這個惡人不敢傷害我們,否則公子師父和朱洪師兄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過不了多久,公子師父就會把我們都救出去。”
金四爺聽到耳中,撇嘴道:“小丫頭說的師父可就是那‘惡狗公子’麼?過了今夜,你們‘惡狗門’和‘萬金堂’,還有朝廷來的那些官兵全都要去見閻羅王,他們連自己都救不了,還顧得上你們麼?”
白奕靈大眼睛一瞪,說道:“纔不會呢!公子師父和二師兄都厲害得很,你就算設下詭計埋伏,也休想害得了他們,到時他們定會找你算帳!”
金四爺“嘿嘿”笑道:“本大爺什麼都怕,可就是不怕鬼,他們很快都要變成鬼,小丫頭拿他們來嚇我,豈不是白費。”
他走上一步,湊到近前盯着白奕靈和海紅珠瞧看,滿是黃鬚的醜臉上露出色迷迷的表情,伸出一隻大手去摸海紅珠的臉頰,說道:“不過你們倒也不用害怕,小娘子和小丫頭都生得不錯,本大爺定會先陪你們好好玩上幾天幾晚,不會那般容易就殺的,若是待候得好了,說不定還可收了做壓寨夫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從樹林中忽然傳來了一個悠悠的聲音:“金四離……你當真不怕鬼?”
這聲音甚是尖利,雖不算很響,甚至有些隱隱約約,但聽到耳中卻清清楚楚,還帶着嗡嗡的迴響。
“什麼人!”金四爺握緊了鋸齒刀,厲聲喝道。
先前他吩咐手下的海盜嘍囉搜山,把這周圍的樹林早就已細細搜過了一遍,卻不知何時竟又有人潛近。而以金四爺的耳力,竟然一時間也聽不出剛纔的聲音到底是從何處傳來的,只覺得那語聲忽遠忽近,似乎就在三五丈處,又似是從百丈之外傳來一般。
只聽見那聲音“咯咯”怪笑了十幾聲,才慢悠悠道:“金四離,你怎麼臉上出汗,莫不是剛纔說了謊,還是怕鬼?”
暗夜之中,若不是在極近之處,是不可能瞧看到臉上的汗水的,金四離聞言心中更是大震,喝道:“裝神弄鬼,你能嚇得了誰!快給本大爺滾出來!”
那聲音悠悠道:“我早就已出來了,只不過你瞧不見而已!”
金四爺四下顧望,哪裡能瞧見半個人影,咬牙道:“胡說!你不肯出來,等一下被本大爺抓到,定要扒皮抽筋!”
他運足耳力,想要從聲音中判斷對方到底藏身在何處,只可惜那聲音實是虛無飄渺得很,根本無從分辨。
那聲音似乎又猜到了金四爺的心思,“咯咯”笑道:“好了,不用東張西望啦!告訴你吧,我就在你身後十五丈處。”
金四爺倏然回身,果見在十五丈之外,樹林的邊緣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並不算高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