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福和其他人一起揮動船槳,小船拖着一串箱子,悄悄地靠近了海岸。在崖壁下的火光的映照下,他看到幾個人走了過來。
“砍掉一個腦袋。”那邊的人道。
“長出兩個腦袋。”維爾福回答說。
暗號對上了,於是兩邊的人都加快了腳步迎了上來,一雙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同志,總算把你們等來了!”
“同志們,我們來晚了,讓你們受苦了!”
“不晚,不晚,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大家略略的說了幾句,便一起將拖在船後面的那些浮箱拖上岸來。
“現在情況怎麼樣?隊伍的士氣怎麼樣?”維爾福一邊和旁邊的一個瘦小的抵抗戰士一起將一個沉甸甸的箱子拖上岸,一邊問道。
“士氣不是問題,我們大家都想着要報仇,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覺。只是有經驗的同志大多在此前的戰鬥中犧牲了,現在很多人連槍都不會打。”
那個抵抗戰士的聲音很清脆,似乎還是個小孩子。
維爾福便問道:“拖得動嗎?很重的。”同時手中又加了一把力氣。
那個小個子似乎覺得自己受到了懷疑和輕視,便也加了一把力氣。兩個人便將這個箱子拖到了火堆旁邊。藉着火光,維爾福看清了剛纔和他一起拖箱子的那個“同志”的樣子——瘦瘦小小的,嘴脣邊上才微微的有那麼一點點的絨毛,看起來最多也就十二三歲。
整好這時候,另一個大塊頭一個人便拖着一個更大一號的箱子來到了火堆邊,藉着火光,維爾福認出了這是他以前在土倫的時候,就認得的一個愛爾蘭朋友。
“凱文!”維爾福喊道。
“阿諾迪埃!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剛纔拖着箱子過來的時候,看着你的背影,就覺得像。哈哈,能再次和你合作,真是太好了!”凱文狠狠地給了維爾福一個熊抱,弄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好了,凱文,放開我,我又不是小姑娘!”
凱文鬆開了維爾福。
“格倫和傑夫他們怎麼樣了?”維爾福又問道。
凱文沉默了,維爾福的心中頓時冒出了一些不太妙的預感。
“都犧牲了,就在不久前。”凱文低聲說。
這時候,那個孩子見他們在那裡說話,又看到另外兩個人拖着箱子過來了,便也過去幫嗎。維爾福便向凱文問道:“你們怎麼讓這麼小的孩子都進到隊伍裡面來了?”
“唉……”凱文嘆了口氣。
那孩子耳朵很尖,卻聽到了這話,便轉過身來說:“小孩子怎麼了?小孩子就不能找英國佬報仇了?英國佬殺愛爾蘭人的時候,難道不殺小孩子嗎?”
“這是格倫的弟弟,他們全家就剩下了他一個。”凱文說。
維爾福注視着那孩子的稚嫩的臉,在那張臉上,的確能看到一點格倫的輪廓。
“謝奧雖然小,但是很機靈,很能幹的,是個合格的小戰士。”凱文又補充道。
“如果你能把那個‘小’去掉,我聽了會很高興的。”孩子嘟囔了一句,便轉身去幫別人拖箱子了。
“天快亮了,我們要抓緊時間。”維爾福看看天,然後對凱文說。
天亮之前,他們將箱子全都拖了上來,裝上了牛車,離開了海岸。
在一個靠近一個大沼澤的村子裡,維爾福和重建的基爾肯郡郡遊擊大隊的戰士們在一起分配武器。郡大隊是在上次的大掃蕩後重建的,如今大概有八十多人,單單看人數,並不比以前少。按照凱文的說法,如果只管擴大隊伍的話,如今輕輕鬆鬆地就可以拉起更多的人。
“不過咱們這裡沒有多少老隊員了。大部分的老隊員,不是在阻擊英國人,掩護羣衆轉移的時候犧牲了,就是在領着大家躲進沼澤地的時候,走在前面探路犧牲了。現在老隊員連我在內也就我、埃利奧特、韋斯特三個人了。剩下的,幾乎什麼都不會。他們的訓練,還真就要指望你了。好了,人來的差不多了,我還有點事,這裡就交給你了。”凱文站起身來道。
這時候,人都已經集中起來了。維爾福站起身來,開始向這些新戰士們介紹起他帶來的各種武器。而凱文則出了門,帶上幾個村民,扛着一些木樁子,往沼澤那邊去了。
維爾福也算是有經驗的教官了,但是這一次,學員們的素質還是很讓他頭疼。更讓他難受的是,這些傢伙中的大部分既不會法語,也不會英語,只會愛爾蘭語。而維爾福雖然突擊的學習了一些愛爾蘭語,而且凱文還留下了韋斯特給他幫忙,但是還是非常不方便。
比如說,當一個笨蛋把地雷的引信裝反了的時候,維爾福氣得跳起來便想要痛罵這個傢伙一頓,然而張開了嘴,卻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不知道該如何用愛爾蘭語罵人。於是他便用法語狠狠地罵了那傢伙一頓,然後看了看一邊的韋斯特。
韋斯特朝着維爾福攤了攤手:“對不起,阿諾迪埃,你說得太快了,有些地方,我也沒聽清楚,而且——有些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翻譯。嗯……總之……”
韋斯特轉向那個傢伙:“維爾福教官覺得你就是個傻瓜!”
於是韋斯特就用這麼一句簡明扼要的話,把維爾福那持續了一分鐘以上的,花樣百出的挖苦和咒罵全翻譯完了。
不過這些笨蛋們的學習態度倒是非常認真。維爾福教了他們的技能,他們當天的掌握程度往往的確很差,但是一般來說,到了第二天,維爾福就能發現他們的掌握程度有一個明顯的提升。因爲他們會用所有能抽出來的時間來進行練習。於是不久之後,維爾福又發現了自己的另一個問題,那就是不僅僅是罵人的詞彙量明顯不足,誇獎人的詞彙量也嚴重不足。
在這段時間裡,這些新戰士在維爾福這裡學習了手槍和步槍射擊,埋設地雷,設置各種詭雷,以及各種土工作業,各種爆破技巧。
就這樣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月,郡大隊的緊急訓練便告一段落了,如今是學以至於的時候了。
在這一個月裡,英國人也沒閒着。英國人在城市裡基本上完成了“良民證”的普及,組織起了較爲嚴密的保甲制度,並且在靠近城市的一些地區建立起了兵站和據點。
在這個還沒有無線電,也沒有機槍的時代裡,想要靠一個炮樓,一個班的士兵就控制住很大一個區域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每個兵站中駐紮的英國軍隊不能太少,至少要有一個連。但是如果每個據點都要放這麼多人,那麼就太過耗費兵力。所以英國人採用了正宗英軍加愛爾蘭治安部隊的組合方式來解決問題。
英國人在每個兵站附近的村莊中都設立愛爾蘭治安部隊據點,並組織了維持安全與秩序會。這些愛爾蘭治安部隊的警察負責傳達英國人的命令,以及徵收各種錢款。
英國人很清楚,將徵收錢款的權力放在那些“愛爾蘭警察”的手裡,這些傢伙就肯定會藉着這個機會盤剝百姓,中飽私囊。可能導致普遍的不滿,但是,對於這個問題,愛爾蘭總督諾福克公爵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如果這些“愛爾蘭警察”不這樣幹,那他們還可靠嗎?”
公爵的意思是非常明白的,那就是:一個愛爾蘭人,如果不能在英國人這裡拿到不合乎常理的利益,那他爲什麼要爲英國人賣命?如果不是傻,就是別有用心。傻子自然不能要,他們只會把事情全搞砸,完全沒有利用價值;至於別有用心的,或者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游擊隊那邊的探子的,那不是應該趕緊找個絞刑架把他掛起來嗎?
既然有了這樣的判斷,那麼新組建的“愛爾蘭治安部隊”中的“警察”都是些什麼樣的貨色就可想而知了。而在聯合會那邊則認爲,要打破英國人的掃蕩加囚籠鞏固的策略,就必須對這些愛爾蘭人的敗類進行打擊。
而且這些“愛爾蘭治安部隊”裝備和訓練度都相對較差,戰鬥意志也不可能和正宗的英軍相比,首先對他們動手,既能破壞英國人的計劃,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震懾那些敗類,也更有利於鍛鍊隊伍。
於是,一個“愛爾蘭治安部隊”的據點,就成了新的基爾肯郡郡大隊的第一個打擊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