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站在自己的窗前,遠遠地望着那邊升起的煙柱。
“好像是哪裡燒起來了。”站在一邊的呂西安說。
“是榮軍院。”約瑟夫說,“據說那裡有不少武器——革命已經開始了。”
“我們不做點什麼嗎?”呂西安道。約瑟夫回過頭來,從呂西安的眼睛中他能看到躍躍欲試的渴望。
“不,我們現在什麼都不需要做。”約瑟夫搖搖頭道,“呂西安,你要記住,第一個上場的,並不一定是主角。主角只會在最合適的時候上場。現在太混亂了,還不是我們上場的時候。”
這時候的確非常的混亂。整個的巴黎幾乎都在燃燒。關於新的聖巴託洛繆大屠殺即將開始的謠言傳得滿天飛,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尋找自衛的武器。不過約瑟夫住在軍官學校裡面,暫時倒還安全。
不過即使是軍官學校,也爲混亂做好了準備。教員們已經獲准,隨身攜帶槍支。並在繳納了一定的保證金之後,將這些帶出學校,以便在自己家裡保護自己。比如約瑟夫如今就在自己租的房子裡放上了四把步槍和兩把手槍。
約瑟夫讓兩個弟弟暫時都不去上學了,每天跟在他身邊。因爲這時候的巴黎實在是太過不安全。街道上到處都是狂熱而混亂的羣衆,他們中,有些人的確是滿懷着革命的熱情,但是也有一些人不過是藉機趁火打劫而已。同時,在這兩天裡,巴黎的警察系統已經完全的癱瘓了,警察們爲了自己的的人身安全,根本就不敢出門。要知道,在這兩天裡,已經有不少的“暴君的密探”被吊路燈了。
這些警察平時的確讓人討厭,但是徹底的沒有了他們,巴黎就進入到了完全的無政府狀態,整個的社會治安,也跟着一起完蛋了。如今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搶了,甚至被人殺了都是很有可能的。
約瑟夫所在的街區已經建立起了街壘,這街壘據說是爲了對付可能來屠殺劫掠巴黎人民的國王的僱傭兵的,但在事實上,更大的作用其實是在這樣的無政府的混亂中保護自己的街區。
街口的街壘上,十幾個穿着藍色衣服的年輕人正拿着步槍,守在那裡。在他們前面一點,還放上了臨時製作的拒馬,除了本街區的人,其他人都不得進入街區。
因爲行動得快,所以暫時這個街區到還是很安全。
“你們呆在家裡,任何人來敲門,都不要開門。”約瑟夫掏出懷錶來看了看,對兩個弟弟說。
“明白,大哥你放心好了,我們都不是小白兔了,不會把大灰狼放進來的。”呂西安滿不在乎的說道。
“嗯,呂西安,你知道槍械是怎麼用的了,前一段時間,我帶你去練習過的。你拿好槍,保護好弟弟。但是注意,千萬不要走火。我現在要去參加一個會議,要出去一兩個小時。你要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弟弟。”
約瑟夫從衣帽架上拿起外套,披在了身上,又戴上了一頂帶着藍紅兩色的徽章的帽子,接着將兩把手槍,插進了藏在肋下的槍袋中。
“我不需要呂西安保護,我也會開槍。”路易開口道,“我打槍不比呂西安差。”
“你還太小,你老老實實聽呂西安的話就行了。不要搗亂。”約瑟夫很嚴肅的說。
“是的,如果有事情,我會保護你的。你就在我後面幫我裝子彈就行了。”得到了約瑟夫的支持,呂西安明顯很興奮。
“好了,我要出去了。你們就在家裡守着,不要胡鬧。如果我回來晚了一點,麪包在櫃子裡,蘇菲這些天不在,你們自己切面包吃。”
約瑟夫這時候已經穿好了衣服,又拿起了手杖,叮囑了兩個弟弟幾句之後,他就出了門。
沿着空空的街道走了一段,前面就是這次開會的地點——銀行家夏爾的家。
約瑟夫走上前去,向看門人出示了一下請柬,就進了門。一個僕人引着他穿過洛可可風格的前庭,到了一個大廳前。
約瑟夫將手杖交給那個僕人,便走了進去。
大廳中已經有不少人了。這些人約瑟夫也大多認識,他們都是本街區最有錢的一批人。
“大家安靜一下!”銀行家夏爾掏出懷裡的拴着長長的金鍊子的金錶,看了看時間,然後喊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的人也差不多到齊了,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直接開始吧!”
大家便都安靜了下來。
“諸位先生都知道,這些天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夏爾說,“內克先生被解職了,這可能意味着國王的態度發生了某些變化,因此在金融上,也帶來了很多的不確定。所以,我們暫時關閉了證券交易所。你們也知道,內克先生土人去職,帶來了太多的不確定性。同時我們還派出一位代表,前往凡爾賽瞭解情況。”
“怎麼樣?”有人焦急的問道。
在這裡的一些人大多都是有錢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法國政府,更準確的是是法國王室的債主。這些年來,法國政府的各種開銷,很大一部分都是靠借債支撐的。如今大家都擔心,國王陛下也許會賴賬,或是強行降低國債的利率。
“內克先生被解職的事情得到了證實。國王那邊雖然宣稱不會出現賴賬或者是強行降低國債利率的事情,但這個表態並不是國王做出的,有多大的可信度也是個問題。另外他還打探到,在巴黎附近的確有軍事調動。”
這話一出口,下面頓時一片譁然。
夏爾似乎對大家的這種反應很是滿意,他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才道:“大家靜一靜,不要慌亂。我們又向拉法耶特侯爵求證,拉法耶特侯爵透露,國王的確調來了一個山地人構成的軍團,但這只是用來加強對凡爾賽的保護的。這支軍團人數有限,也缺乏重武器,靠他們,根本無法威脅巴黎。”
“但是在巴黎附近,已經有二十多個軍團了。”一個人喊道。
“拉法耶特侯爵保證,法國軍隊絕不會對巴黎動手。”夏爾回答說。
“那他們會對抗那些僱傭軍嗎?”另一個人問道。
“那肯定不會。”人羣中一個人回答道,“就在昨天凌晨,法蘭西近衛軍已經撤退到戰神廣場去了。也就是說,無論巴黎發生了什麼,他們都不參與。”
“對的。”夏爾說,“考慮到現實的危險,我指的不僅僅是僱傭軍,也是外面的那些趁火打劫的暴徒。你們應該也知道,就在這兩天裡,已經有不少的合法經營的商人,受到了這些暴徒的劫掠甚至是殺害。在聖安託萬區的每個路燈杆子上,幾乎都掛着一個糧食商人。如果讓這些暴徒進入了我們的街區,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我們已經建起了街壘,組織了衛隊。就憑那些暴徒?”有人不屑的說。
“如果僅僅只是要對付那些零散的暴徒,我們現在的防範措施就已經很夠了。”夏爾說,“但是我們還要考慮到可能出現的僱傭軍。另外,那些暴徒也可能彙集成羣。所以……我們不能僅僅依靠單個的街區去對抗整個巴黎的暴徒。先生們,爲什麼一支軍隊,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擊敗數倍於自己的暴徒無賴?那是因爲軍隊有組織。我們必須將我們的力量組織起來,形成一支真正的軍隊。這樣才能在這個風雲變幻的大時代中保護我們自己的利益。”
“可是我們哪裡有軍事方面的人才?”有人問道。
“拉法耶特侯爵表示,他在北美的時候,有一些組織民兵的經驗。他可以爲我們提供一些幫助。”夏爾說。
約瑟夫聽了,微微的笑了一笑。拉法耶特的意思其實也很明顯,他在法國軍隊中的確擁有不小的影響力,但他真正能指揮得動的法軍還是很有限的。如果在巴黎組織起一支民兵隊伍,以巴黎的規模,起碼可以組建起四五萬民兵。如果能夠將這樣一支隊伍控制在手中,或者至少讓人認爲這支力量控制在他的手中的話,就必然能給他帶來更多的政治利益。
“這下就好了,有拉法耶特侯爵,我們就可以放心了。”有人在底下說。
“拉法耶特侯爵還認爲,我們應該和其他的體面街區的紳士們聯合起來,組建統一的國民自衛軍,這樣集中起整個巴黎的體面人的力量,我們才能應對各種危險,更好的保護自己。”夏爾繼續說道,“依照侯爵大人的建議,我們街區的自衛軍可以編成一個連。作爲最大的資助者,我願意承擔起擔任這個連隊的連長的責任。你們誰贊同,誰反對?”
大家都不做聲。
夏爾滿意的看看大家,正要繼續說話,突然有一個人開口道:“夏爾,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夏爾一看,卻是一個叫姓奧朗多的老頭子。夏爾知道,這個人雖然只是一個開酒館的,但是他的身後,卻有奧爾良一系的影子,所以他雖然微微的皺了皺眉毛,但卻還是很和藹地問道:“奧朗多先生,您有什麼疑問嗎?”
“先生們,我對夏爾的人品和他爲街區服務的心思都很佩服,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夏爾你有在軍隊服役的經歷嗎?如果是指揮一隊金路易,我們誰都不如你,但是指揮戰鬥……”
“那麼,奧朗多先生,您有合適的人選嗎?”夏爾反問道。
“我也沒有。”奧朗多很是坦誠地說,“我也不反對夏爾你當連長。我只是打算給你推薦一位顧問。”
說到這裡,奧朗多便又轉向大家對約瑟夫道:“波拿巴先生,請您走過來。波拿巴先生,相信你們大家都認得他。他是軍官學校的教官,現役的軍人。對於如何作戰,他比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有經驗。我們的修建的街壘,就出自他的設計。只是波拿巴先生是現役的軍人,不可能在民兵中擔任正式的職務。但我覺得,他作爲我們街區的一員,也應該爲我們街區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因此,我想要邀請他,讓他成爲我們街區國民自衛軍連隊的軍事顧問。你們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