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開始暖和起來,樹木陸續抽出枝,而侯寧侯府人,也換上了春衫。
侯寧侯府裡,不斷有讓人欣喜消息傳來。首先是老太太身子復元得很,大夫預計起碼要一個月才能下地行走老太太,居然半個月不到時間裡,就不用人攙扶,自己院子裡行走自如,讓府裡頭人驚歎不已。
不過,府裡頭人說,這老太太身子,能夠恢復得這麼,還多虧了五小姐呢。要是沒有五小姐細心照料,親自熬藥,親自試了溫度,親自餵給老太太喝話,老太太還不一定好得這麼呢。
而且,府里人都私底下議論,老太太怕是又要挖出什麼壓箱底寶貝賞給五小姐了。
府裡頭人還私底下說,這個府裡頭,有好幾位小姐,六小姐與七小姐年紀尚小,對於熬藥喂藥事情自然做不來。三小姐腿還沒有好利索,四小姐又病着,那就只剩下二小姐與五小姐可以老太太面前表孝心了。
但是,偏偏二小姐生來就聞不得苦苦中藥味,那就沒有辦法了。
所以,府裡頭有些愛嚼舌根婆子媳婦又說了,不是五小姐要居功,而是二小姐把這個機會讓給了五小姐而已。
這個消息傳到二小姐耳朵裡,二小姐又發了一通脾氣,還摔破了一個景泰藍花瓶,對陳寶珠加不待見了。
對於這些流言,陳寶珠聽罷,一笑置之。她可不是爲了什麼孝,而是要保住老太太性命,保住了老太太,也就是保住她。還有四小姐希望。
記得她跟蓉蘭說,要孝道,給老太太熬藥喂藥時候,蓉蘭沒有絲毫反常神情,只是有些擔心地望着她。她告訴蓉蘭, 自己以前侍郎府第時候,遇到寧氏生病時候,都是親自熬藥並喂藥,熟手得很。這時蓉蘭才放下心來。因此,憑直覺。她認爲蓉蘭不大可能是謀害老太太之人。
然後,她再暗中細細地檢查了那些藥。宮裡太醫院胡大夫開方子,方子與抓來藥材都沒有問題。但是。老太太病情一點起色都沒有。
有一次,清鴛過來,看到自家小姐守着老太太很是辛苦,於是提出要替陳寶珠給老太太熬藥。誰知道清鴛笨手笨腳,一個不小心。居然把熬藥瓦煲打碎了。陳寶珠氣極,狠狠地罵了她一頓,罰了她這個月月銀,還親自到外面買了一個嶄回來。
至那以後,老太太病就開始一天一天好了起來。
原來,問題癥結就於那個熬藥瓦煲上。
誰也沒有想到。那場打碎瓦煲風波是陳寶珠一手導演,她早就察覺了那隻瓦煲不尋常。換了煲之後,她親自到大廚房熬藥。親自守着,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再無機可趁。
陳寶珠曾記得,以前陳侍郎府裡,寧氏收藏很多有關歧黃之術書,其中也不乏一些雜記。她就曾經看到過這樣一種下毒方法:把毒藥與瓦煲一起熬製。讓毒藥完全滲透入瓦煲裡。然後再讓這個混入煲藥瓦煲裡,這樣一來。加水煲藥過程中,這毒藥也隨之滲入藥湯之中。
檢查藥碗、藥材、甚至熬藥過程毫無破綻之後,陳寶珠就把疑問集中藥煲之上。不想果然如此。
二夫人來過幾回,也提了幾次讓底下丫頭替代陳寶珠,都被她婉拒了。她說,自己自小就不跟着祖母一塊住,對老人家也從來沒有孝過。這一次,就純當補償一下以前對老太太疏忽。二夫人無奈,也只得作罷。
陳寶珠還聽說,自換了藥煲之後,二夫人鬱悶了好長一段時間。
府上第二個喜訊是,四小姐身子一天一天好了起來,臉色也紅潤起來,開始到老太太房裡請安問好。而且,四小姐還一改往日那怯懦怕事樣子,老太太面前,吐字清晰,反應敏捷,讓一向不太待見她老太太也開始轉了臉色。
這麼一來,府裡那些愛嚼舌根又說了,經過這件事後,府裡各房地位此升彼降,又有所變動了。
時光如梭,一轉眼,又過去了一個月。
老太太身子好了,陳寶珠日子也舒坦了不少,這纔想起研製紫羅蘭香露事居然被擱淺了。
上個月,謝三小姐來了一封書信,說是老大娘身子不適,她轉達老大娘意思,拜師事情還是過些日子再說吧。
陳寶珠覺得有些納悶,這件事情一拖再拖,總讓人覺得有種推辭意味內。究竟怎麼回事呢?
問題應該出老大娘身上吧。
陳寶珠覺得,有必要到昭武侯府拜訪拜訪那位“老大娘”,順便替她看看“病”。
這時,伯寧侯府住了將近兩個月卞公子突然搬了出去。聽說是經過二老爺引見,他京城裡遞了門貼,認了一個朝堂上大官爲恩師,並受邀住到了那位大官府上。
卞公子離開時候,二老爺一副依依不捨樣子,還特地家裡辦了一桌酒席爲其餞行。聽說二老爺喝高了,拽着卞公子說了比平日裡多一倍話。那人應諾,如若他人金榜題名,一定不忘二老爺相知之情,二老爺這才作罷。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陳玉珠第一個就去看四小姐。
四小姐正繡一隻展翅鳳凰,針法絲毫不亂。她淡淡道:“他能離開,對我而言,是好事。”
陳寶珠終於放下心來,四小姐能這樣說,證明她已放開。
陳寶珠決定去拜會一下那位住昭武侯府邊院老大娘,她寫了封信,讓清鴛送過去,與謝三小姐約好,十天之後與四小姐一起登門拜訪。
官家小姐之間私下來往,比較隨便,只要告知當家主母,什麼時候要去什麼地方。當家主母都會準備好馬車,送人過去,再接人回來。
接待拜訪人亦是如此,只需通知一聲主母就成了,其他都由自己接待。
二夫人果然沒有反對,十分和靄地對陳寶珠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事項。陳寶珠神色恭敬地應了,外面看起來,多少美妙母慈子孝圖!
過了七八天,陳寶珠開始做到昭武侯府拜師準備工作。要研製紫羅蘭香露,原材料一定要準備好。不然話,巧婦也難爲無米之炊。
陳寶珠幾個月前,就已請了花農,竹韻院前院裡,種下了多株紫羅蘭。成活之後再移入後花園玻璃砌成花房裡進行培育。京城裡花農果然是巧匠,短短一兩個月時間,就讓極難開花紫羅蘭開出五顏六色、絢麗多彩花朵來。
陳寶珠帶上清鴛、紫蘭,三個人忙活了一個下午,終於把美麗花朵一朵一朵摘了下來,一個冰罈子盛着。冰罈子也就是一個特製盛冰罈子,把花朵存裡面,有延緩枯萎效果。
陳寶珠冰罈子裡裝滿了冰,幸好天氣微微有些轉暖,這樣天氣即便是放上五六天,冰塊也不至於融化掉。
陳寶珠還特地把冰罈子移入自己房內,讓清鴛與紫蘭輪流守着,就是怕冰罈子被弄壞了,白白耗費心血,還落得個不尊重師長不好名聲。
陳寶珠一鼓作氣,又奮戰了一個下午,泡了足足三個冰罈子花瓣。
摘完紫羅蘭,從花房折回,經過後花園回竹韻院途中,清鴛忽然“咦”了一聲,指住前方不遠處一個人影道:“小姐,你看,那不是翠紅嗎?”
陳寶珠舉目看去,前面不遠處亭子邊上,站着一個窈窕豐滿身姿。淺粉小春襖,裹住玲瓏身段,青絲垂了下來,只頭頂位置別了一枚簪子,素雅得很。
再看看側臉,果然是上段時間她們目睹花園風流逸事女主角。只不過不同是,昔日潤澤光滑臉,似乎有些疲憊;昔日水汪汪大眼睛,少了幾分神采;昔日豐厚嬌嫩嘴脣,看起來略顯蒼白。
不管怎麼說,這個女子看起來依然美麗。
陳寶珠很就認了出來,翠紅站着地方,就是卞公子經常溫書那個亭子。看來,這位翠紅姑娘,舉目遠眺,是等卞公子回來吧?
說起來也是奇怪,當年爲了這個女子,伯寧侯府二公子與人大打出手,還鬧出人命案子。而真正把人搶入府裡之後,二夫人阻擾之下,二公子似乎很就把這位姑娘忘記了,忘了他爲了這個姑娘,做下了那麼多惡事。說來也是,像二公子這樣紈絝子弟,眠花宿柳,外面那麼多鶯鶯燕燕,他又怎麼留戀養家裡素雅小花呢?
“翠紅姑娘。”陳寶珠走近前去,叫了一聲。
翠紅似乎沒有料到這條道還會有人經過,不由嚇了一大跳,看清是陳寶珠,這才惴惴不安叫了一聲:“五小姐。”
兩人面對面站着,陳寶珠這才第一次看清翠紅容顏。大眼睛,柳葉眉,櫻桃小口,眉不描而黛,脣不描而紅。果然是一張美麗動人臉,即便是楚楚可憐模樣,也有一種美。